第五十四章
幸子守在門前,身邊站著幾個端槍的綠衣人,正如初見那次,她在地面迎接時一樣。她背後是個地下室入口,一個凸出地面的椎體棚子,裡面有幾道安檢,一個大門緊閉的直梯和一副正在運行的扶梯,這讓陸汀想起都城的輕軌,從下層進入,經過繁冗的安全手續,登上向上攀爬的列車,直奔上層的特區。
不過這次他們顯然是要向下。陸汀上交了手槍匕首,跟幸子走入直梯,身後是鄧莫遲。下行持續了十五秒鐘左右,開門時冷氣撲面,是獨屬於地下的那種陰冷,陸汀估計,這地方距離地表至少有三十米。
眼前是一片類似樞紐的空間。幾台大型計算機擺在中央,十多個白大褂圍了一圈,戴著口罩接電話的、噼里啪啦敲鍵盤的、對著幾份檔案表皺眉沉思的……總之都在忙著工作。房間呈圓形,擠得很滿,空氣倒是不算悶,因為圓周上有九個門洞,通往九條走廊。
陸汀看到,其中五條開了燈,剩下四條都是黑洞洞的。
一個戴茶色眼鏡的小個子迎了上來,大眼睛,瓜子臉,蓋耳短髮,南亞面孔。開口陸汀才意識到他並不是女性。
「這位是……?」他看著陸汀,問幸子。
「是貴客。」幸子答。
陸汀心說您還真是前後口徑一致,但這解釋未免也太玄乎了,一點說服力也沒有,正準備自我介紹一番,卻聽鄧莫遲道:「我帶來的。」
小個子愣了一下,跟陸汀握手:「您好,叫我q就好。」
握完他就匆匆轉身,在前面領路,把一行人往一條走廊帶。中軸線左數第三個,開著燈,陸汀走進去前把手揣進兜里,按了按手環,讓cy記錄行走路線。
果然,這走廊並不像從外面看到的那麼簡單。直來直去的只有最開始的短短一截,之後就曲徑通幽,總有分叉通向更多更窄的走廊。兩邊基本都是金屬牆壁,偶爾路過幾個房間都是大門緊鎖,q也不停,只是一言不發地匆匆快走,而幸子和鄧莫遲似乎習慣了這種沉默,也對接下來要去做什麼心中有數。
走了大約十分鐘,cy在耳麥中悄悄提醒,已經走過了一千二百米,前方燈光驟亮,明晃晃地塞滿洞口,好像即將到達一片照明豐富的寬敞地界。
q突然開口:「情況確實不太好。設備故障,導致有一批提前蘇醒了,還沒來得及做記憶植入和思維規範。統共十七個,目前都關在觀察室里。」
幸子嘆氣:「你剛剛還說是十四個。」
q滑動手中的平板,頗有些焦頭爛額:「又醒了三個。」
「故障解決了?」鄧莫遲問。
「在檢修了,」q回頭,緊張兮兮地舔了舔蒼白乾枯的嘴唇,「現在7號倉庫已經臨時降到零下二十二攝氏度的低溫環境,確保植株維持深度休眠狀態,停止發育分化,暫時也不會蘇醒。」
是的,他用的詞是「植株」,可形容的大概是人。陸汀想了想,是否會是他的英文印度口音太重。自己聽岔了,卻忽然被眼前所見驚了一下——他們已經來到了安全門外,隔著那一層厚實的玻璃,陸汀得以看到門裡的情況。
那的確是片寬敞地界,就像某種手工製品的廠房車間,因為沒有流水線。明亮燈光下,天花板下的管道掛著一個又一個半透明的、狀似睡袋的東西,柔韌性看起來很不錯,裝滿灰黃色的液體。大概是營養液,微小的氣泡在其中做著布朗運動,靠近供應管道口的部位還有細密的網狀「血管」,而在囊體中央漂浮著的、如嬰兒般蜷縮的,正是全裸的、皮膚赤紅的、成年大小的,人形生物。
陸汀已經明白了「工廠」一詞的含義。
q打開儲物櫃,把保溫服分發給其餘三個人,接著自己也套上一件小號的,「其實先知的意思是,對於那些提前蘇醒的,可以直接處理掉,」他拉上保溫服頭頂的拉鏈,「但是成本實在太高了,十七個全都打水漂,我想我們不一定承受得起。」後面這幾句被悶在面罩里。
幸子笑道:「有仁波切在,那一切都不成問題,他會讓它們乖乖聽話的。」
陸汀看了看鄧莫遲,那人仍然沒什麼表情,也沒什麼願不願意的樣子,正低著頭滑動保溫服腕部的滾輪,調整溫度。
q在許可權驗證上花了不少時間,終於扭開大門的氣壓鎖,「但願!」他又率先走在前面。
幸子走在第二,陸汀和鄧莫遲肩並著肩,路過那些倒吊的營養囊。一個,一排,許多排。低溫之下,它們的表面已經覆了層薄霜,下方豎立的顯示屏把一切指標都寫得明了,彷彿一個生物的確能夠通過一組數據完完全全地描述。
陸汀抬起頭,去看那些漂浮其中的「人株」——現在大概應該這樣描述了——全都緊緊閉著眼睛,或是把臉埋在膝蓋上,脊背連著臍帶般的營養管,直通脊樑,好像正在跟著心跳輕輕地顫動。
蛹。掛在屠宰場生產線上等待放血的牛。陸汀又想到這兩樣東西。
他忽然覺得慶幸,雖然鄧莫遲被印上了代表「非天然」的條碼,但他至少不是以這種方式來到世上的。
否則,讓他現在親眼看到這些,還是太過殘忍。
不過鄧莫遲的表現倒顯得是陸汀多慮了,他尋常地走到前面,聽q講了講具體情況,也沒有多看那些營養囊幾眼。
「以前故障出過嗎?」陸汀問幸子,「他們提前蘇醒了,需要仁波切來解決。」
「有過,但那是仁波切回來以前的事了。」幸子慢慢地說,「以前按照先知說的,對於大腦未經標準化處理的隱患產品,我們都會銷毀。但這次仁波切說,可以讓他試試。」
「他準備怎麼試?」
幸子微笑不語。
陸汀看著她這模樣,心裡有七分不耐,三分忐忑。他看著鄧莫遲走向廠房盡頭,那面牆上嵌著好大一塊玻璃,裡面有人影,站得密密麻麻的,都穿著病號服。
那應該就是觀察室了,應該也沒有像外面這樣開啟低溫。那是鄧莫遲要去的地方。
而他卻被幾個持槍的小綠人攔在大約二十步之外。
鄧莫遲回頭看了陸汀一眼,面容被面罩的反光晃得模糊,又把保溫服脫在門外,穿著他的套頭衫和夾克,隨後就獨自推門進了觀察室。
q守在玻璃牆外,抱著那套保溫的衣裳,從陸汀這邊看,就是個黑色的剪影。
「那是單向玻璃?」陸汀問。
「是的。」幸子道,「需要隨時觀察內部情況。」
有幾個人從身後冒出來,和他們擦肩而過,大概是相關專家,所以不受阻攔。他們個個拿著平板,跑過去,和q站在一起,窸窸窣窣地討論起來。
鄧莫遲就在他們圍觀的玻璃中,但他站得太靠邊緣,有時會進入陸汀的視線死角。他好像沒有說話,至少每次陸汀走來走去調整角度,又梗著脖子費勁看到他,他都是閉著嘴。
「我能離近點嗎?」陸汀側目看著幸子。
「抱歉。」幸子搖頭。
「其實我們沒有想到,他會帶你來。」她又道。
「那我來都來了,怎麼就不能再離近點?」陸汀含笑道。
「請您放心,仁波切不會有危險的,」幸子還是客客氣氣,冷言冷語,「那些產品都戴了方便管理用的項圈,就算情況面臨失控,把它們殺掉也是一秒鐘之內的事。」
好吧。陸汀安靜了一會兒,cy正在試圖通過紅外測溫幫他弄清屋裡的具體情況,那些早產的人造人似乎把鄧莫遲圍了起來,全都聚在房間的左半邊,但由於低溫環境影響過大,也不能確認結論的準確。
他開始思考要是接下來裡面出了狀況,自己該怎麼從右邊小綠人手裡奪槍,先解決掉幸子和左邊那兩個,然後跑過這二十多步遠的距離,搶過鄧莫遲的保溫服,把人弄出來。
的確把握不大。確切地說是沒有把握。
文武雙全的警校優秀畢業生決定換個思路。
「準備點濕毛巾和酒精棉吧。我猜他一會兒出來會流鼻血。」他又挑起話頭。
「哦?」幸子眨了眨眼。
「你們覺得這批產品存在問題,是因為還不能完全控制他們的精神,就出意外把他們放了出來吧。」陸汀不緊不慢道。
「對啊,仁波切擅長的不就是精神控制嗎?」幸子笑,「從十三歲開始,先知一直很看重他這個能力。」
「所以濕毛巾呢?」
「什麼?」
「他每次做一些不普通的事,都會像普通人那樣流鼻血,」陸汀淡淡道,「你們明裡暗裡監視他這麼多年,也看到了吧。」
幸子「哦」了一聲,吩咐一個小綠人去準備。只走了一個,陸汀仍然是一對多,當然這在意料之內,他也沒打算來硬的。
幸子又道:「其實這次不一定。剛出生的人株都是很好控制的,大腦是特殊設計,服從功能強,選擇功能弱。本來他們連在母體中,會在出生前被植入『先知是母親,要絕對服從』的思想,出生之後,不需要再去思考,這就是它們唯一的信條。」
陸汀冷眼看著被小綠人端來的毛巾和裝著酒精棉的玻璃瓶。它們都被放在金屬槽中,泡在熱水裡,室溫太低了。
「你也是這樣嗎?」他忽然道。
「抱歉,我沒有聽懂。」幸子在身前抄起雙手。
「這種人造人也是六個月成熟,壽命五年嗎?我爸也做過類似的,短壽而高效,最好的苦力勞工,如果是代謝速度類似人類的長壽人造人,就不會放在這種營養囊里餵養,他們需要在常溫艙里躺上一年半才能長到成年人的狀態,有成熟的呼吸系統來接觸這個世界,」陸汀望向幸子面罩里閃動的眼睫,「你是在哪種母體里長大的?」
「原來您知道。」幸子冷笑,卻顯得茫然無措。
「也是剛剛才確認,」陸汀也笑,「貿然說一個年輕女士是人造人,和她討論她的母體,好像不太禮貌。」
「我是第二種,」幸子低下頭,「我的母體……不在這條走廊。」
「猜到了,」陸汀柔聲說,「你比我小時候的保姆更聰明一些,她把我從五歲養到十歲,然後死在我的房間,當時她正在幫我給水仙換水,一下子趴下去,就像沒電了一樣。」
「水仙是什麼?」
「一種花。」
「您剛剛說聰明?」幸子頓了頓,譏誚道,「人造人本就是聰明的物種,從智力到體力都優於人類,更沒有人類那麼多的猶豫和怯懦,所以一代又一代的掌權者,包括您的父親,把我們做了出來,利用了我們,又把我們看作威脅。」
「你說得對。」陸汀道,心裡卻想,你們現在同樣在利用,同樣在懼怕威脅。
或許強弱對比的最終結局永遠是控制。
幸子倒是又笑了:「作為人類,您還算通情達理。」
「是作為他的兒子,我感到羞愧,」陸汀認真地說,「雖然二十五年前的革命發生時,我爸爸還只是個熱衷於投資生科項目的商人,但我能理解革命軍的初衷,也很抱歉。」
幸子一時沒有吭聲,陸汀看到她呵在面罩上的、越來越濃重的白霧。
「你很在意我說的『聰明』嗎?」他忽然問。
「是覺得可笑,人類在說出一句話之前,到底有沒有標準,」幸子清了清嗓子,「仁波切是最聰明的,但他也是人造人。」
「他是人造人生下的人。」陸汀糾正。
「有什麼區別?」幸子搖頭,「仁波切比我們的處境更艱難,混在人類的虛偽和複雜中,還要花心思做出樣子,掩蓋自己的能力,學著去演一個愚笨貧弱的人類。」
「不是to act,是to be,」陸汀繼續糾正她的說法,「的確,人類愚笨且貧弱,狂妄又自大。但是否要去做一個人類,決定於出生之前。你們的仁波切,從子宮出生,之後二十四年,在人類中間,以人類的方式長大,並且被人類的標準約束。道德、行為和價值,無論從哪個層面來說,他處於界限之上,和這些卵袋裡的將熟人株是不一樣的,和你也不一樣。」
「可是仁波切也會移情嗎?先知說過,這種能力也只出現在人類社群中,智力倒是普遍存在於許多物種,高低不同罷了,」幸子又恢復了標準化的微笑,「比如一匹狼,不幸擁有了移情能力,咬斷羊的喉管時就會感覺到羊的求生欲,還有它帶給羊的恐懼,壞情緒形成了循環,產生痛苦,所以全世界的食肉動物都有可能餓死,不是嗎?」
「可惜,你們的仁波切不但會移情,還是個平時不會無緣無故打死飛蟲的,善良的人。」
幸子似乎悶悶不樂。
「他與很多人建立了聯繫,對一部分,能夠感同身受,」陸汀耐心地看著他,「之所以他會願意過來幫忙,收拾你們故障留下的爛攤子,也是因為移情。那些早產兒可能會被殺死,他不想讓這件事發生。」
「……我好像,可以理解。」
「所以帶我去看看吧?我只是想靠近一點,到能看到他的距離,」陸汀循循善誘,「有時候移情也不是壞事哦。仁波切的移情能力甚至更強,他能感覺到我的靠近,也能從這種感覺中提取出信心和支撐,把事情辦得更好。畢竟他要靠自己的意志控制十七個人的精神不是嗎?」
幸子花了一段時間來消化這段話,她大概仍然無法完全理解,但的確被說動了心,讓擋路的小綠人們都退開。陸汀保持著表面的冷靜,端起逐漸變冷的金屬槽,跟隨其後。
二十步走了一半,幸子突然停步回頭:「幸會。」
陸汀蹙起眉。
「陸秉異的小兒子,比我想象中有趣很多,」女孩臉上浮現微笑,卻與之前判若兩人,「是個成熟的孩子了。」
隨後幸子便摔倒在地,陷入沉沉的昏迷,幾個小綠人沖了上來,陸汀退開,迎著q和幾位專家回看的目光,繼續往玻璃牆走去。
他看到牆裡,那些病號服全都老老實實地坐著,保持相同的姿勢。
哪知還沒走到門就開了一個窄縫,鄧莫遲從中擠出,牆裡的人們仍舊一動不動。q一時沒能反應過來,沒把保溫服遞給他,他竟然也不要,徑直走向陸汀。
「走吧。」他說。
陸汀疾步跟上,「你先把衣服穿上呀!」
「很快就出去了。」鄧莫遲滿不在意。
q小跑著追在身後,「仁波切,問題解決了嗎?」
鄧莫遲不悅,回頭冷冷看了他一眼:「你們的腦電波監測數據正常了嗎?」
「正、正常了,十七個都——」
「其他測試也可以做做,」鄧莫遲轉過身,插著褲兜走,「然後決定是否投入使用。」
縱使陸汀著急上火,鄧莫遲的保溫服還是沒有穿上。不過他們也的確花了兩三分鐘就走出了這片如同冷庫的廠房。之後沿著走廊向外,又乘直梯回到地面,爬上st shadow,鄧莫遲的鼻血在確定航線后的第四分鐘流了出來。
陸汀已經生氣不起來了,那條毛巾被凍得挺涼,他又拿水泡了泡,敷上鄧莫遲的額頭,又熟練地給他捏起鼻樑:「這才兩天,第二回了。」
「嗯。」
「頭疼嗎?」
「不疼了。」
「……你以後要學會拒絕,」陸汀站到駕駛座后,雙手搭上他的肩膀,「這個工廠和你關係又不大,那十七個人都給先知賣命,更不是你要操心的。」
「沒有讓他們給先知賣命。」
「嗯?」
「我要他們給我,」鄧莫遲揚起臉,倒看著陸汀,「那些穿綠衣服的人,全都是人造的,整片區域初步估計有四千個。這段時間我調整了一部分的想法,40左右。」
「那就是差不多一千六百個?」
鄧莫遲點頭。
「我也會移情啊,」他又忽然說,「不想讓他們白白去死。」
陸汀瞪圓眼睛,鄧莫遲五感靈敏的程度比他想象的還強,或者是經歷失憶、眼睛變色后,完成了一次升級。「你聽到了?一開始就?」
鄧莫遲沒有否認,道:「幸子會暈倒,是因為先知入侵了她的意識。」
「所以最後那兩句是先知對我說的。」
「是。」
「先知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是人嗎?」
「很危險的人,所以我不想讓你見。」鄧莫遲說得坦蕩。
st shadow一路攀升,緊挨一道山脊,眼看著就要靠近雪山和矮松林的分界線。隨後它突破過去,帶著兩人脫離那泡影般的薄膜世界。
「那我就不見。」陸汀說。
鄧莫遲仍然看著他,解釋說:「有時候我會出來待一會兒。」
陸汀繞到駕駛座前,彎下腰去抱他,「這會讓你感覺好一點嗎?」
鄧莫遲沒想到他會會這樣問。仔細回想,剛剛過去的那段日子,當他爬上高山,穿著厚重的皮袍,伸手去摸外界的風刃,感覺到一種真實。又當他站在距離薄膜百米遠的雪坡——薄膜對他來說毫無阻擋作用,他就是唯一一個能自由出入的人,或許因為他和那塊地底綠石的聯繫,或許因為他綠色的眼睛,他身上的異常總是太多。
走出來前,他總是感覺很亂,走出來后,他也說不清這感覺有沒有變得更好,但至少有變得不同。鄧莫遲需要不同。不同一會兒,他就又回去了,因為事情很多,他還沒有做完,也因為沒有別處可去。
穿越那道薄膜的那一秒,總是他覺得自己最不像人類的時候。
可他現在都聽到了,陸汀說他是人,和那些營養囊孕育出來的走肉完全不同。陸汀還說他善良,和很多人建立聯繫,也能感同身受。
雖然鄧莫遲覺得最後這個詞只能用在一個人身上。
又雖然,鄧莫遲仍然無法確定,甚至每次出入那個工廠他都會懷疑——自己到底是什麼,恐怕是處於兩者夾縫裡的怪物。都城還有很多和他一樣的怪物。這世界上有更多。人性都談不了,又何談為人的權利,互相咬破喉管的時候,他們又能感覺到對方的恐懼和痛苦嗎?但現在他被辯解、被相信,他是個活著的人類,有一個人相信也就夠了,因為多數時間面對多數面孔,鄧莫遲更願意做個機器,有關人類的所有感覺,都是那個相信他的人教給他的。
那人已經坐上他的大腿,依戀地摟著他,好像很想親他。
「別鬱悶,幸子自己不懂,就胡說八道,」陸汀這樣說,「我們飛高點去看看雪山吧,累了就回家,我給你做飯。」
鄧莫遲卻抬起手,像觸摸風雪那樣,摸了摸他的臉。
how to be a huan beg。
第無數次,鄧莫遲在心中重複地問自己。
他忽然覺得這根本無需解答,就像他無需通過某些具體參數去描述陸汀面頰皮膚的觸感。那麼軟,那麼溫暖,事實總會證明自身,陸汀當然不同於風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