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晚上打完球，校隊要搞宵夜聚餐。
林小滿昨晚被折騰半宿，又在實驗室站了一下午，伊銘澤怕林小滿吃不消，打算找個理由翹了，但林小滿執意要去，他也沒轍。
一路上，伊銘澤始終摟著林小滿的肩膀，讓他把大部分力氣放在自己身上，慢慢的就演變成了攙扶，搞得朱立遠和秦央看他倆的眼神都不對了。
一個隊員疑惑地問了句：「小滿哥怎麼了啊？為什麼走路還要人抱抱？」
沒等林小滿說話，朱立遠搶先大聲道：「因為小滿哥腳崴了！」
林小滿：「……」
倒春寒的夜晚很冷，但走進小吃街里，就彷彿到了另一番光景，這裡人聲嘈雜，摩肩接踵，擠得周遭都熱氣騰騰的。
宵夜攤上什麼都有，校隊的其他人都在大口擼串，只有林小滿和伊銘澤點了兩碗養生粥，林小滿是某種原因吃不了辛辣，伊銘澤則是為了陪他。
粥實在寡淡，正巧隔壁端了一鍋剛煮好的茶葉蛋，伊銘澤隨手撈了一個。
「別吃這個，沒入味，茶葉蛋破殼的比較好。」林小滿二話不說接過伊銘澤手上的勺子，在滷水里挑撿了半天，撈出一顆裂口最均勻的蛋，放進伊銘澤的盤裡。
操心完伊銘澤，林小滿才繼續吃自己的東西，伊銘澤把蛋殼剝開，雙指一擠，褐色的茶葉蛋就跳進了林小滿的碗中。
林小滿嚇了一跳，抬起頭。
伊銘澤說：「你吃這個，我再挑一個。」
關敬在一旁看得嘖嘖直搖頭：「你倆以後乾脆搭夥過日子算了，老伊哥是二十四孝好老公，小滿哥是溫柔體貼小人妻。」
跟葉禕琳微信聊天的秦央聞言，猛然警鈴大作，用胳膊肘懟了關敬一下，「毛病，你五歲啊，在辦家家酒呢？」
聽到這樣的玩笑，秦央比兩位當事人還緊張，生怕好兄弟搞基的事情被抖出去。
「我怎麼記得一開始是你最先說他倆基情滿滿的啊？」關敬摸摸後腦勺，不知道秦央在發什麼瘋。
秦央也意識到自己反應似乎有點過激。
這時，伊銘澤拿起可樂罐撞了一下關敬的罐口，關敬也條件反射地回撞了一下，話題很快就岔開了。
一場短暫的倒春寒過後，天氣迅速回溫。
大家身上的衣服一件件脫掉，行動也隨之輕快了起來。
春天是最適合努力和生長的季節，暖融融的天光里，四處都是蓬勃的生機。
校隊乘著這股和煦的東風勤奮練習，很快就到了預選賽，經過一周的奮戰，理工大順利拿到了參賽名額，正式比賽的時候，更是殺進全國八強，拿到了一筆不菲的獎金。
大家在一起分了分，把大頭獎勵給校隊最大的功臣林小滿， 林小滿拒絕被特殊對待，決定用多出的錢貼補校隊運轉，其他隊員知道后，直呼「神仙小滿哥」。
學業、戀愛、校隊，日子就這麼充實地過著，再抬頭的時候，頭頂綠蔭相接，遮住了烈日。
夏天到了。
大二學期的暑期，化院給學生統一安排了暑期實習，地點是位於夏市的化工廠。
工廠坐落在一個偏僻的地方，方圓幾公里都是空闊的郊區，沒什麼娛樂設施，實習生們下班之後只能食堂和寢室兩點一線。
好在住宿條件還不錯，跟廠內員工一樣住雙人間。
和林小滿同住的是化院另一個專業的男生，人長得挺清秀的，名叫許放，他不認識，只在中午放行李的時候打過一個照面。
半天的講解觀摩過後，林小滿從工廠出來，伸了個巨大的懶腰，取下脖子上的工牌，在傍晚的微風中抖落一身的化學製品氣味。
吃完飯回住處的路上，他和伊銘澤通了個電話。
早上是伊銘澤開車送他去火車站的，他坐在車裡難捨難分，下車的時候差點都哭了，一個下午都在想伊銘澤，這會兒終於聽到了心心念念的聲音，打心底感謝科技的騰飛，於是一不小心就繞工廠轉了五圈，聊了兩個多小時。
回到宿舍，許放正在洗澡，他洗澡的時候睡衣忘拿了，出來的時候就穿了條褲衩。
林小滿跟伊銘澤聊完正口渴，剛灌下半杯水，轉頭就看到許放的內褲，一口水直接噴了出來，還好許放閃得快。
許放內褲上居然明晃晃寫著三個字——找男人。
看著林小滿震撼的表情，許放倒是很鎮定地說：「我性取向男，你不介意吧？不過事先說明哈，我對你這種類型的沒興趣。」
林小滿被許放的奔放程度嚇到了，表情更加驚愕，但嘴上立刻搖頭說「不介意」。
他端著水杯坐下之後，心臟依舊怦怦直跳，沒想到世界這麼小，和他同寢的居然也是個gay。
許放吹完頭髮，對著鏡子擦了半個多小時的護膚品，然後敷上面膜開始網聊，用語音喊對方「親愛的」。
雖然許放用的是聽筒模式，但林小滿還是依稀聽到對面粗獷的男聲。
林小滿好奇地問：「你男朋友啊。」
許放搖了搖手指頭道：「是准男友之一啦。」
林小滿沒懂。
「給你看看我的准男友圖鑑。」許放勾勾手，示意他過來。
林小滿湊到許放身邊，許放打開一個加密相冊，一張一張照片划給他看，像炫耀收藏品一樣。
許放口味還挺專一的，相冊里一水的運動型肌肉猛男。
展示完最後一張，許放問：「怎麼樣啊？是不是個個都帥到腿軟？」
林小滿直起身，捏著下巴搖頭道：「也就一般水平吧。」
「一般水平？」許放翻了個大白眼道，「呵呵，你們直男就是太迷之自信了。」
「我認識一個人，無論顏值還是身材，都可以秒殺你相冊里所有的男生。」林小滿忍不住炫耀，語氣有多得意，連他自己都不知道。
許放瞬間眼冒金光，抓住林小滿的肩膀問：「北鼻，有照片嗎？」
「沒有。」林小滿臉一垮，瞬間小氣了起來。
「哦，沒圖那就是假的。」許放面無表情地鬆開林小滿，繼續和他的「准男友」聊天去了。
對此，林小滿也不作爭辯，反正伊哥的優秀有多真實，他自己知道就好。 -
林小滿這次的暑期實習長達四十天，最後要記錄在檔案里的，所以每個同學的學習勢頭都很足。
然而，工廠實習和實驗室研究完全是兩碼事，第一天的觀摩講解只是開胃菜，從第二天開始，才正式進入了艱苦繁忙的實習生活。
每天早上八點上工，下午六七點下工，不僅要學習合成原理、機器的操作和檢修，還要跟著工人上生產線，而林小滿又是所有學生中最努力最好學的，由於是第一次接觸實際生產，每天都有大把的問題要思考，一整天下來，鼻腔充斥著化合物的刺鼻氣味，耳朵里全是車間機器的轟鳴聲。
林小滿每天七八點回到宿舍，唯一的念頭就是睡覺，癱在涼席上和伊銘澤聊天的時候，往往一個字還沒打出來就睡著了，第二天早上起來匆匆解釋一番，發個小狗表情包，然後就直奔工廠而去。
就這樣持續了四天，第五天夜裡，林小滿做了個夢，他和伊銘澤在細雪紛飛中依偎在一起看煙花，伊銘澤抱著他，親他，叫他「乖寶」，還說好喜歡他。
有低沉的聲音，有溫熱的皮膚觸感，還有接吻時的酥麻，融化了他所有的疲憊，一切都太真實了。
所以當他笑著醒來的時候，他簡直難以接受，這居然只是一場夢——
現實沒有溫柔的伊哥和漫天的煙花飛雪，只有磨牙的許放，和夏夜空調吹出的沒有感情的冷氣。
林小滿內心一陣悵然若失，然後是遲到的、如同潮水般的思念。
伊銘澤是他的初戀，他沒有過和愛人分離的經驗，所以來夏市的頭幾天還懵懵地，沒反應過來。
等到積攢太久，此刻一次性爆發的時候，胸口來勢洶洶的酸痛讓他恨不得攥緊衣領。
這會兒還沒到轉鍾，他懷著碰運氣的心態給伊銘澤發了條消息，結果對方秒回。
他立刻翻身下床，穿著睡衣就衝上了宿舍樓頂，靠在天台的圍欄上撥了個視頻過去。
對面一秒就接通了，伊銘澤那邊的背景好像是辦公室。
看林小滿氣喘吁吁的模樣，伊銘澤擔憂道：「你怎麼了？」
「哥哥，我想你了。」話一開口，就是委屈巴巴。
伊銘澤盯著他看了半天，臉上的擔憂化作怔愣，又變成一絲無奈，最後不咸不淡道：「你終於捨得說句想我了。」
林小滿呆住，他似乎在伊哥的語氣里捕捉到了一絲絲……控訴的意味？
他迅速反思了一下，發現自己最近和伊哥發消息的時候，的確是有點敷衍了。
實習很累，但要說累，伊銘澤其實更累，壓力也很大，這麼晚了還在公司工作學習，卻無時無刻不在等他一句「我也想你」，也不催促，只是等著。
多招人疼的伊哥啊！
思及此，林小滿恨不得罵自己一頓，他是個優秀的實習生，但不是個稱職的男朋友。
終於發現了自己正在冷落伊銘澤，林小滿覺得自己像個負心漢一樣，自責得要命，對著手機哼哼唧唧地道歉，一口氣答應了伊銘澤好多奇奇怪怪的要求。
然後吹著靜謐的天颱風，把最近發生的一切都講給伊銘澤聽，還把自己因為調試機器變得烏漆麻黑的爪子給他看。
伊銘澤靠在沙發上，靜靜地聽著，目光劃過林小滿白皙的臉頰和開開合合的紅潤雙唇，心頭湧起一陣沒來由的愜意，面前那堆文件報錶帶來的煩躁也漸漸消散了。
林小滿還是那個林小滿，是他的乖寶，只要沾一點點就能幸福很久。
回到寢室的時候已經是轉鍾一點多，林小滿剛躡手躡腳地關上門，就聽到後面傳來許放的聲音：「你這麼晚出去幹嘛？」
林小滿嚇了一跳，立刻道歉：「對不起啊，我有點睡不著，把你吵醒了嗎？」
許放沒說話，嘴裡嘰里咕嚕了兩聲，一秒睡著了。
林小滿爬上床之後，先是坐了一會兒，看剛才的視頻電話截圖，躺下之後又在床上翻來覆去半天，心裡還想著伊銘澤視頻里的聲音、神情，還有最後掛斷時的那句「晚安，乖寶」。
他莫名有種偷偷幽會成功的興奮感。
自從從那晚之後，不管多忙，林小滿都會在下工后雷打不動地跟伊銘澤講情話，搞得伊銘澤又擔心林小滿這樣太累，聊天頻繁耽誤休息。
談戀愛就是這麼糾結，想要無限靠近，又怕對方為難。
又過了兩天，伊銘澤生日到了，兩人相隔異地，沒法見面。
林小滿送了伊銘澤一個網上私人訂製的單肩背包，背包肩帶上綉著「yz lx」。
陳文琪知道后，微信直呼土死人了。
林小滿不服氣。
an：可是他特別喜歡呀，這幾天去公司一直在背，每天返各種買家秀給我。
無價小陳：哦！你就是送他一坨狗粑粑他都會吃得香噴噴吧。【白眼】
林小滿不信，覺得陳文琪是為了打壓他的審美所以誇張了，於是親自去問伊銘澤。
an：滴滴，我要是送你坨狗屎，你會吃得香噴噴嗎？會嗎會嗎？
很快，伊銘澤回復。
1：我看你是小屁股空虛想挨揍了。
陳文琪果然在騙人！
林小滿氣哼哼地去陳文琪的聊天框里繼續捍衛自己的審美。
十分鐘后，伊銘澤發了一個捶桌的熊貓人過來，見林小滿依舊半天不說話，又發了一串省略號。
伊銘澤很少一次性發好幾條消息，林小滿有點慌，心說伊哥該不會真的因為他那個問題生氣了吧。
此時此刻，許放正在宿舍陽台上跟曖昧對象聊騷，一口一個「老公」的叫。
林小滿思索片刻，在聊天框內打下一行字。
an：老公，對不起嘛。【可憐】
一百多公裡外的另一端。
伊銘澤坐在會議室旁聽席的角落，盯著前排的大屏幕，表面上不露聲色，心裡已經想好了一百種懲罰林小兔的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