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大年初一的清晨，伊銘澤接了通電話。
一旁的林小滿也醒了，支楞著一頭亂髮坐起身。
電話那頭不知道講了什麼，伊銘澤臉色逐漸變得難看起來，最後說了句「我馬上回來」，然後掛斷了電話。
林小滿連忙問：「怎麼了伊哥？」
「我爺爺的病又複發了，我現在要回江市。」伊銘澤聲音狀似冷靜，穿衣服的動作卻顯露出焦急。
林小滿大驚，立刻也掀開被子去拿衣服，「那我趕緊起床，叫我爸送你去車站！」
事發突然，好在過年期間去往大城市的票沒那麼緊俏，林爸開車把伊銘澤送到火車站，林小滿也跟著去了。
排隊等檢票的時候，林小滿看起來比伊銘澤還著急，恨不得在伊銘澤身邊打轉轉，「哎呀我好不放心你，要不我跟你一起回去吧！」
林小滿眼巴巴的目光撞進伊銘澤眼中，撞得他不安的心忽然平復了幾分。
他揉了揉林小滿的頭髮，道：「沒事的，我能處理，而且你現在也買不到票了。」
林小滿打開售票軟體，果然，這趟車次的票已經賣完了。
「你呆在家裡乖乖過年。」伊銘澤說，「回江市之後就直接住到我公寓去，近期別回寢室了。」
林小滿怔了一下，「可是……」
伊銘澤打斷林小滿的猶豫：「你那兩個室友的家長還在鬧，連吳柵都受不了搬出去租房了，你還要繼續在那給人當靶子嗎？」
林小滿驚了，伊哥居然連他室友退宿都知道，伊哥怎麼什麼都知道？
隊排到了頭，伊銘澤往林小滿衣兜里塞了什麼，然後急匆匆地檢票進站了。
林小滿掏出來一看，是小區的卡和公寓的鑰匙。
伊哥說的其實很有道理，天知道馬清嶼和王曙的家長還要鬧到什麼時候，可房子畢竟是伊銘澤的，雖然伊銘澤不回來住，但他住在那裡，總歸是佔了便宜。
林小滿萬分糾結地把鑰匙和卡放回口袋。
這個大年初一的上午可以稱得上是兵荒馬亂，林爸剛把車駛離火車站，林小滿就開始想伊銘澤了。
他其實挺失落的，今天要去給外公外婆拜年，老兩口昨天就聽說林小滿帶了個好朋友回來，是男孩，他們特別高興，都想見見外孫的第一個男性好朋友是什麼樣的。
林小滿有些怏怏不樂地靠在椅背上。
昨天一塊熱鬧過年的場景都還歷歷在目，他給伊哥做年夜飯，和伊哥一起看春晚，帶伊哥放鞭炮，然後，伊哥在鞭炮聲里對他說了一句話。
他沒聽清，但依稀記得口型，前兩個字是「小滿」，后四個字……
他猛然一下坐直了身體。
經過一陣緊張地推敲之後，林小滿瞪大眼睛，他得出了一個驚人的結論！ -
陳文琪前兩天得知伊銘澤在林小滿家過年，大年初二那天特地撇開一眾親朋好友趕來圍觀伊銘澤真人，結果發現伊銘澤已經走了，她失望得在林小滿家蹭了兩大碗飯，還蹭到了一個林爸林媽給的大紅包。
飯後，林小滿和陳文琪去了街對面的小空地，兩人坐在蹺蹺板上。
四下無人，林小滿一口氣把伊銘澤是個直男的事情和盤托出，包括除夕夜那天晚上，伊銘澤在鞭炮聲中對他說的那句話，各種翻轉曲折，高潮迭起，陳文琪都聽傻了。
「他說喜歡你，難道不好嗎？」震驚歸震驚，陳文琪一向會抓重點。
「不好。」林小滿說。
「兩情相悅為什麼不好啊？」陳文琪納悶了。
「因為他是個直男。」林小滿嚴肅地說，「我前段時間追他本身就是一種騷擾，如果他真的被我影響到了性取向，那我就害了他。」
陳文琪愣了愣，很快懂了林小滿的意思，並且想起了林小滿當初是怎麼被那群垃圾誣陷騷擾直男的，在林小滿心中，喜歡直男是大忌。
陳文琪開導道：「可是咱們得認清現實呀，現實就是，你已經把他掰彎了，木已成舟，如果你這個時候丟下他，就是撩完就跑，不負責任，錯上加錯。」
陳文琪一向比林小滿有主意，他的很多事情都是陳文琪給他把關的，她的這番話在林小滿心中自然分量不輕。
林小滿雙手抓著蹺蹺板扶手，陷入了沉思，臉上的陰霾卻消散了不少。
良久之後，頭上傳來幽幽的聲音：「想明白沒？想明白了就快放姐下來，上面冷死啦！」
林小滿仰頭一看，陳文琪那頭被他用體重翹到了高處，不知在上面晾了多久，他連忙腳一蹬，把陳文琪放回地面。
「可我不確定他真的說了喜歡我，我前天喝酒了，很可能出現幻覺。」林小滿為難地說。
陳文琪笑道：「這個簡單，你直接去問他不就好了？」
「這怎麼可以呢！」林小滿驟然抬高音量，又小下聲道，「萬一是我弄錯了，不就又成騷擾直男了。」
林小滿膽小又心善，陳文琪很了解他，要想讓他自私一點，簡直比登天還難，但她看得出，林小滿對那個伊銘澤已經是泥足深陷了，提起伊哥的時候眼睛里都冒著光，於是她只好說：「好好好，你不問，如果他再向你告白，你就答應他，這樣總行了吧？」
林小滿嘆了口氣，點點頭，又嘆了口氣。 -
伊銘澤為爺爺的病忙了整個春假，林小滿很貼心，沒去打攪，只是偷偷想他。
再見到伊銘澤，是新學期開學，回歸校隊的第一天。
林小滿先到的，籃球館里已經聚集了不少人，久違的投籃聲也響徹了起來。
朱立遠疑惑道：「你家老伊哥怎麼還沒來？」
「你家」二字把林小滿戳得一個激靈，他立刻糾正道：「是大家的伊哥。」
「誰家的？」
身後突然響起一個他日思夜想的聲音，然後，一隻肌肉結實的手臂從他背後攬過來，下一秒，他的背就靠在了一個寬闊的胸膛上。
「大，大家的。」林小滿結結巴巴地回過頭，首先入眼的是伊銘澤的下巴，然後才是他垂下的目光。
「以後你就知道是誰的了。」這句話是在林小滿耳邊說的。
伊銘澤說完，就著用胳膊夾著林小滿的動作，順手把人帶去了更衣間，像劫匪挾持人質一樣。
秦央看著伊銘澤和林小滿一高一矮的背影，感嘆道：「嘖嘖，般配。」
校隊老成員十五人，到了十三人，孫寧光榮卸任，由朱立遠接任隊長，而孟東則是直接退隊了，理由不詳，他的位置暫時由一個大一的學弟補上。
至於那晚究竟發生了什麼，其他人不得而知，也不好去問當事人，只能這麼稀里糊塗地揭過了。
春季有一個區域性的比賽，好幾個省市的大學參加，神通廣大的吳教練不知道從哪裡給他們弄來了預選賽名額，要他們抓緊練習，爭取拿個正式參賽的資格。
空了半個冬天的籃球館終於再度熱鬧了起來，林小滿抱著記錄板，圍著籃球場邊轉來轉去，認真記錄著每個隊員的數據。
大家這個年似乎都過得不錯，第一天的狀態就特別好，一口氣練到了晚上九點多才結束。
雖然早就過了立春，但二月的江市仍然處在冬季，從恆溫籃球館出來，堪比渡劫。
大家紛紛裹緊衣服抱怨氣溫，道別之後，很自然地把「二人世界」留給了伊銘澤和林小滿，沒人湊過來和他倆同路。
兩人一開始都沒說話，走了一段路之後，林小滿半張臉縮在圍巾里問伊銘澤：「爺爺病好了嗎？」
「病情控制下來了。」伊銘澤說，「他那天是被我爸和馮雪琳氣的。」
林小滿點點頭，二人又沉默了下來。
體育場離學生宿舍很近，很快就到了要分開的時候，林小滿要去校外搭地鐵，回伊銘澤的公寓。
然而，他右轉的時候，伊銘澤也跟著他右轉。
他問：「你怎麼走這條路？」
伊銘澤說：「今晚我回公寓住。」
林小滿「哦」了一聲，低著頭，沒再吭聲。
不知道怎麼回事，他有點緊張。
兩人一前一後地走了大概十多米，後面的伊銘澤突然開口：「小滿，我有話要對你說。」
林小滿腳步猛然一頓，伊銘澤就來到了他身前。
想起除夕夜，又想起陳文琪那天在小空地上說的，林小滿只感覺渾身的血都湧向了腦門，心臟瘋狂跳動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