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在眾人的矚目中，娃娃機終結者和他一米九的人形娃架子帶著戰利品下到商場一樓。
林小滿去了趟洗手間，伊銘澤拿著兩杯可樂站在門口等他。
林小滿的吸管口被咬得皺皺巴巴的，伊銘澤有點強迫症地皺眉看了半天，最後催眠自己：孩子還小，需要磨牙。
這會兒商場人多，林小滿去了好久還沒回來，伊銘澤百無聊賴地原地走動，一轉身，恰好碰到一個老朋友。
「不是吧伊大，你怎麼開始賣小玩意了？來體驗人間疾苦？」朋友驚訝地看著伊銘澤腰上的一圈毛絨玩具，「多少錢啊，賣我一個唄，我好上朋友圈炫耀炫耀。」
朋友說著要碰，被伊銘澤閃開。
「這是夾娃娃夾出來的，千金不換。」伊銘澤說。
朋友陷入知識盲區，搞不懂為什麼夾出來的娃娃就金貴一些，不過他一個大男人對娃娃也沒什麼興趣，轉而問伊銘澤在這傻站著幹嘛，伊銘澤說等人，朋友目光落到伊銘澤手裡的兩杯可樂上，表情變得恍然大悟。
「懂了。」朋友說。
「懂什麼了？」伊銘澤狐疑地看向可樂，這才發現，兩個紙杯上的圖案拼到一起是個完整的心形。
他突然意識到了朋友要說什麼，果然，朋友擠眉弄眼道：「是新對象吧？」
「滾，別瞎說，是普通朋友。」伊銘澤表情一凜，神色卻說不出地怪異。
朋友覺得肯定有貓膩，還打算繼續調侃，身後突然傳來一聲「伊哥我回來啦」，脆生生的，帶著一串啪嗒啪嗒的跑步聲。
伊銘澤嫌棄的表情頓時換做笑臉，走過去把可樂還給林小滿，拿著手機沖朋友揮了下手，示意微信聯繫，然後和林小滿邊講話邊走出商場。
兩人說話的時候，林小滿下意識微微踮腳，伊銘澤則俯下耳朵去聽，遠遠看上去關係特別鐵，好像比跟楊遇還鐵。
搞半天是男的啊，沒勁……
不過，望著二人努力縮小身高差的背影，朋友突然有些納悶，既然是男的，直接報性別就好了啊，幹嘛要強調「普通朋友」，不是朋友那還能是什麼？ -
回到寢室，林小滿徹底忘了關於運動會的煩心事，從電玩城帶回來的興奮勁也久久揮之不去，抱著被子在微信上叭叭地騷擾伊銘澤，問伊銘澤打算怎麼處置那些公仔。
伊銘澤要他等一下，很快，伊銘澤拍了張照給他。
圖片里，每個公仔都按照大小整整齊齊碼在書桌前的柜子上，在四周硬核簡約的直男陳設中顯得格外亮眼，就好像一個猛男藏了顆不為人知的少女心。
林小滿發了個「鐵漢柔情」過去，伊銘澤回了一長串省略號。
伊銘澤現在的表情肯定特別無語，大概率扶著額頭，嘴上嘆氣，臉上寫滿「沒轍」，林小滿稍微想象一下就忍不住笑出聲。
林小滿正傻樂著，突然收到了輔導員楊蕾發來的消息：小滿，系主任要我問問你，東西寫得怎麼樣了呀？
他的笑容一下就凝固了。
輔導員說的東西是給李老師的檢討書，他其實上周就寫完了，只是沒去教務處交。
對於見到李老師，他依舊十分抵觸，上次的課能安穩度過，純屬是因為運氣好，有伊銘澤陪他，這次總不能再麻煩伊銘澤吧？
況且那些亂糟糟的破事，他根本不知道怎麼跟伊銘澤說，或許伊銘澤聽完也會覺得他魯莽，畢竟那天的他是真的太衝動了，傷敵八百，自損一千。
林小滿回復輔導員：蕾姐我寫完了，明天交。
輔導員馬上發來一句「好的，摸摸頭，早點休息哦」，附帶一個加油的表情包。
第二天，林小滿拿著檢討書來到李老師的辦公室，深吸一口氣，敲了敲門。
李老師的助理叫他進來。
林小滿關好門后，走到辦公桌前，清清嗓子道：「我來交檢討。」
他聲音不小，但李老師充耳不聞，繼續看著眼前的材料，期間還喝了幾口茶，把林小滿晾在一旁十多分鐘。
助理想說點什麼，但看這氣氛又不太敢多話，只能埋頭整理資料。
林小滿也是倔的，直挺挺地杵在那，絕不開第二次口，兩人就這麼無聲地杠著，終於，李老師接過了他的檢討書，態度刻薄又傲慢。
李老師扶扶老花鏡，快速掃了兩眼，哼笑一聲道：「我看你這篇檢討挺敷衍的嘛，網上抄來的中學生模板？」
這是林小滿人生中的第一份檢討，他心說網上抄個模板已經很給你臉了。但經過這麼些天，他已經不像之前那麼衝動了，表情也還算平靜。
見林小滿不說話，李老師斜著眼繼續道：「看來你根本就沒有意識到錯誤，我問你，知道叫你寫檢討的原因嗎？」
林小滿看著李老師那張老臉，忍住翻白眼的衝動，道：「頂撞了您。」
「這份檢討，在我這肯定是不過關的。」李老師說，「你把我課上講的男生行為規範複述一遍，不然你下份檢討還不合格。」
林小滿咬著牙，心中重複著伊銘澤說的那句話——就當他放了個屁。然後，他把課上的內容說了一遍，除了那段侮辱性的「男子漢」言論。
李老師看出了林小滿的故意，他把檢討書摔在桌上，拔高音量說：「所以你反省了一個多星期，還是不服，對嗎？」
辦公室的氣氛迅速降至冰點。
林小滿沒說話，只是抿著唇，用不屈的眼神看著李老師。
李老師罵了句「屢教不改的東西」，然後屈指敲著桌面大喝道：「做個不男不女的娘娘腔，你很自豪嗎？」
林小滿耳邊嗡的一下，胸口的起伏陡然劇烈了起來，再怎麼冷靜的人聽到這樣赤裸裸的侮辱，也不可能繼續心平氣和了。
這句話，還有眼前這張充滿厭惡的臉，都何其熟悉。
初中那些裹著淤泥的過往又不管不顧地噴涌了出來，林小滿險些站立不穩。
那時的他舉目無援，所有人都站在了他的對立面，讓他不敢為自己伸張正義，可現在他十八歲了，雖然依舊是孤身一人面對惡意，但作為成年人，他該有主導自己人生的勇氣和力量。
去他的理智。
林小滿驀地挺直了脊背，剛要破罐子破摔，辦公室的門就被敲響了。
被劍拔弩張的氣氛嚇得不輕的助理連忙跑去開門，一個手握話筒的女人和一個拿著相機的男人二話不說就要進來，助理一愣，趕緊把他們擋在門外，問他們是誰。
女人亮出工作證，說她是椰子新聞的記者，想過來做一些校園採訪，已經拿到了主任的簽字許可。
椰子新聞是在網路上迅速崛起的一家新聞媒體，播報的內容經常成為時下熱門話題。
突然來了個插曲，林小滿從憤怒中抽離出來，整個人頭暈目眩，他剋制住肩膀的顫抖回過頭去，只見兩個人快步走進辦公室，話筒和相機直逼辦公桌前的李老師。
而最後進來的，竟然是雙手插兜，一臉氣定神閑的伊銘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