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之後的考核林小滿都沒看，坐在籃球館休息室搞學習，休息室有空調、沙發，還基本沒人打擾，比圖書館條件好多了，他打算以後都來這裡看書，反正他有鑰匙。
下午的考核和訓練結束，到了五點多，伊銘澤和孫寧兩個校隊王牌被吳教練留下談話，林小滿約了伊銘澤一起吃晚飯，便在籃球館門口的走廊上等他。
林小滿正對著窗外發獃，思考待會兒請伊銘澤吃什麼，突然感覺身邊有道視線，他側頭一看，又是馬清嶼。
「今天和我打球的人，是你指使的吧？」
「你故意找了個最強的跟我打。」
「想整我？」
馬清嶼平時沒事的時候都經常發瘋，今天被伊銘澤殺得顏面掃地，還被看台錄像的人拍了摔跤丑照，不瘋才怪。
林小滿往旁邊走了幾步，和他拉開距離，顯然不想和他說話。
「看來你在校隊混得還挺開的。」馬清嶼突然惡劣一笑，「不過，要是他們都知道你是同性戀呢？」
林小滿後背猛然僵住，朝馬清嶼低喝道：「你沒有證據！你就是輸不起才這樣！」
「你放屁，誰他媽輸不起了？」馬清嶼兩步走到林小滿面前，氣急敗壞道，「是，我目前是沒證據證明你是變態，那你就最好尾巴夾緊，別讓我抓到把柄！」
與此同時，伊銘澤邊看手錶邊從樓上下來，一步兩級台階。
吳教練講嘮嘮叨叨講了二十分鐘，翻來覆去就是那點應戰素質提升技巧，林小滿應該等急了吧。
伊銘澤快步走到籃球館門口，沒看到人，正要給林小滿打電話，突然聽到走廊里傳來爭吵，裡面夾雜著林小滿的聲音，他眉心一緊，立刻跑了過去。
拐角處，一個人正激動地揪著林小滿的衣領，伊銘澤想也沒想，衝上去就是一拳，直接把那人揍到牆上，這才看清面前齜牙咧嘴的人是林小滿的室友馬清嶼。
林小滿嚇壞了，連忙抱住伊銘澤的胳膊，「伊哥，這是學校，別，別打架。」
打架會挨處分的。
「你沒事吧。」伊銘澤反按住林小滿的肩膀，渾身上下快速檢查了一遍，毫髮無傷。
撞牆的馬清嶼痛得罵了句髒話：「媽的，怎麼又是你？」
伊銘澤冷道：「如果你再動他，下回你還會碰到我。」
「呵呵，看你最近跟他走得很近，你難道不覺得他很娘嗎？」馬清嶼聲調陡然拔高，語氣充滿濃濃的惡意，「甚至，娘得有點變態。」
此時，日頭西偏，一束橙黃的夕光從窗外斜射入昏暗的走廊，正好照亮半空中漂浮的塵埃，和伊銘澤半張稜角分明的臉。
林小滿緊張的情緒奇迹般地驟然安靜了下來，也不再去拉扯怒氣沖沖的伊銘澤。
因為，他和馬清嶼一樣，也想看看伊銘澤的態度。
他知道自己不那麼陽剛的形象和個性在男生中不受歡迎，即便在同性戀圈子中也一樣。
但是，但是伊銘澤是個雙性戀，或許雙性戀有可能和其他人想法不同……林小滿腦子亂糟糟地想，視線停留在伊銘澤的表情上。
果然，伊銘澤什麼也沒說，而是用看垃圾的眼神看著馬清嶼。
馬清嶼咬牙道：「好，那如果我告訴你，他喜歡男的呢？這個夠變態了吧。」
馬清嶼聲音不小，林小滿慌張地看了眼四下，還好沒人。
「張口就來？」伊銘澤居高臨下地鄙視道，「就算他真喜歡男的，和你有什麼關係？你算個什麼東西？」
馬清嶼一愣，顯然沒想到伊銘澤得知林小滿是同性戀之後不僅沒震驚，反而還反問他。
「我是男的，我就有危險！」馬清嶼暴跳起來嚷嚷道，「他天天在你身邊晃悠，你難道就不怕嗎，你該不會和他是一類人吧？」
「你猜？」伊銘澤聲音比面容還要冷冽，拳頭捏得咔咔作響，嚇得馬清嶼往出口連退了好幾步。
伊銘澤懶得再廢話，嫌惡道：「不想挨打就快滾。」 -
從體育館出來，兩人走了一路都沒說話。
伊銘澤盯著身邊垂頭的人，終於清清嗓子喊了聲：「林小滿。」
「啊？」林小滿抬頭望向他，黑白分明的眼睛倒映出天邊的晚霞，很清澈。
伊銘澤還以為林小滿哭了，白擔心了半天，「怎麼不說話，平時不是挺能說的嗎？」
「我在想待會兒吃什麼。」林小滿苦惱地撓撓頭，「選擇恐懼症晚期是這樣的。」
伊銘澤：「……」
他覺得自己看上去好像比當事人還生氣，但轉念一想，或許是林小滿已經習慣了。
又走了一段路，伊銘澤問：「他平時就是像剛才對我那樣欺負你的？」
林小滿點點頭，又搖搖頭。
馬清嶼面對伊銘澤的時候，眼中有著明顯的忌憚，還有點隱晦的羨慕，和看他的輕蔑眼神是完全不一樣的。
他甚至懷疑，如果馬清嶼知道伊銘澤也喜歡男的，根本不會像對他那樣嗤之以鼻，因為伊銘澤身上的特質除了性取向，幾乎是大眾男生所嚮往的全部，馬清嶼僅僅是看不起他沒有所謂的男子氣概。
伊銘澤剛要說話，突然被林小滿抓住右手，「你受傷了！」
伊銘澤看了眼，這才發現自己食指指背有個傷口，滲了點血，應該是揍馬清嶼的那拳在他衣服拉鏈上划的。
林小滿緊張地問：「不會影響你打球吧？」
伊銘澤不以為意道：「小口子，兩天就好了。」
林小滿想了想，從書包里拿出自己替換用的創可貼，要給伊銘澤貼上。
伊銘澤也沒拒絕，低頭看著林小滿柔軟的發旋問道：「想過搬出去住么？」
林小滿搖搖頭，「學校附近房租太貴了。」
他的父母都是十八線城市裡的普通工薪階層，新房房貸還沒還完，雖說生活學業不愁，但額外開支就有些拮据了。
「貼好啦，看！」林小滿伸出左手，「現在我們是創可貼二人組。」
這個笑話很冷，但伊銘澤還是配合地笑了幾聲，屈起右手食指和林小滿左手掌心的創可貼碰了一下。
兩人去後街吃了晚飯，林小滿請的，讓伊銘澤敞開了吃，伊銘澤也沒客氣，在林小滿期待的目光下吃了比平時多一倍的飯菜，兩人誰都沒再提不高興的事。
晚上沒有安排訓練，吃過晚飯，再晃晃悠悠行至西園公寓門口，就意味著一天最快樂的時光即將結束，又要回到那個討厭的寢室，見到討厭的人了。
林小滿依依不捨地和伊銘澤告別，沒走兩步就聽到身後傳來伊銘澤的聲音：「等等。」
林小滿回頭，見伊銘澤走了過來。
「我送你。」伊銘澤說完，率先往林小滿住的2號樓方向走去。
「啊……」林小滿足足愣了好幾秒，才三步並作兩步追上去。
恰逢往來高峰，一路上碰到好幾個伊銘澤的熟人，問他怎麼往2號樓走，伊銘澤毫不避忌，直說送人，聽者也神色如常。
只有林小滿偷偷在旁邊一遍又一遍的紅臉。
畢竟他有歪心思，很難不聯想到女生宿舍樓下那些盡職盡責的模範男友。
林小滿還以為伊銘澤說的送他是把他送到樓下，沒想到伊銘澤居然直接跟著他進了宿舍樓。
他心臟頓時怦怦直跳，連上樓的步子都變虛了，從一樓到二樓的時間太短，他都還沒來得及問伊銘澤為什麼要這樣。
直到站在了寢室門前，林小滿才回歸現實，而現實就是，他即將面對門裡的馬清嶼。
伊銘澤在他身後說：「開吧。」
林小滿點點頭，頓時充滿了力量。
他打開寢室門，裡面三人齊齊看向他，然後看向他身後人高馬大、極不好惹的男生，眼神都有一瞬的瑟縮，尤其是馬清嶼。
林小滿轉過身，對身後的伊銘澤說：「那我就先進去啦。」
伊銘澤「嗯」了一聲說：「去吧，明天早上我過來找你，一起吃早餐。」
「真的呀！」林小滿驚喜極了。
一開始伊銘澤說不跟別人共進早餐，林小滿還以為是針對他，相處久了才知道，伊銘澤是真的不喜歡和人一塊吃早餐，所以他絕不會在清晨打擾伊銘澤的個人時間。
看著林小滿睜大的雙眼，伊銘澤心裡有種說不出來的感覺，這世上，恐怕再沒有比林小滿更好滿足的人了吧。
他說：「嗯，真的。」
林小滿得到肯定，喜滋滋進了寢室。
伊銘澤從林小滿身後警告地看了馬清嶼一眼，寢室門徐徐關上，把馬清嶼忌憚的眼神切斷。
他傍晚那會兒看出來了，馬清嶼只敢在林小滿面前橫，在他面前就慫得像條狗，只是個欺軟怕硬的垃圾罷了，既然如此，必須讓垃圾怕到底才行。
伊銘澤回到自己寢室，只有馮健在，馮健是他們寢室唯一一個文化生，比較愛宅在寢室打遊戲。
伊銘澤給林小滿發了個微信問他在幹什麼，劈頭蓋臉得到七八條回復之後，放心地去了浴室。
林小滿心情好的時候，就愛這樣一口氣發好多個短句，嗡嗡嗡地震動個不停，把他微信弄的熱鬧得要命。
伊銘澤活了二十二年，除了他親媽，就沒有像今天這麼為一個人著想過。
同性戀是他以前沒接觸過的圈子，他自然也沒想過，做一個不為世俗所接受的同性戀會有多難，尤其是林小滿這種性子軟、又不擅長攻擊和抵抗的，要換了他，早把垃圾人揍得滿地找牙了。
一想到那個馬清嶼，伊銘澤肺就有點炸，甚至想托關係給林小滿換間寢室。
他當即擦汗身上的水，從浴室出來，在微信上問了一圈人，得知林小滿那棟樓已經住滿了，除非有人願意和他換才行。
這時，安靜如雞的馮健突然說：「刷空間刷到咱們學校一哥們兒怒懟老師，老伊你看嗎？」
「沒興趣。」伊銘澤淡淡道，剛要插上吹風機吹頭髮，就聽見馮健手機里傳出林小滿的聲音。
馮健還沒來得及反應，下一秒，手機到了伊銘澤手上。
「我靠！」被嚇了一大跳的馮健嚷嚷道，「你口嫌體正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