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身嬌體軟
十月入秋，天氣不錯。
傍晚的夕陽掛在天邊，像烤爐里的火，烘出一片暖融融桂花香。
林小滿就是踩著這片金黃的秋意小跑過來的，伊銘澤站在路口等他。
「抱歉抱歉，我交報告的時候耽擱了一會兒。」他生怕伊銘澤等久了，一張臉急得通紅。
「不急，我也才剛到。」伊銘澤說著轉身，雙手插兜往西園後街方向走去。
林小滿鬆了口氣，立馬跟上去。
後街是江理工最著名的小吃街，每到飯點，路上都有一個大部隊的人浩浩蕩蕩向後街進軍。
兩人匯入了洶湧的人潮中，擠著擠著，林小滿就和伊銘澤靠在了一起，他的頭剛好在伊銘澤肩膀往上一點的位置，只需微微歪頭，就像靠在伊銘澤肩上一樣。
他偷偷做了好幾次歪頭的動作，快被發現的時候又裝作若無其事地直起脖子。
幾許微風吹過，林小滿身上有種怡人的味道，除了頭髮上的蜜桃味，還有一股子乾淨清爽的奶味，和他奶白的膚色特別搭調。
伊銘澤想起《紅樓夢》里賈寶玉的那句名言，「男人是泥做的骨肉」，放在林小滿身上就一點也不適用。
於是，他不自覺地往旁邊讓了一點，林小滿很快又貼了上來。
幾次拉開距離失敗后，伊銘澤無語道：「你別靠我太近，我剛打完球沒洗澡，渾身汗。」
林小滿短促地「哦」了一聲，卻並沒有遠離伊銘澤分毫，甚至還動作細微地蹭了蹭他的手臂。
伊銘澤：「……」
林小滿明著陽奉陰違，他簡直愛死了這種濕熱的感覺，真實，可觸，分分秒秒提醒著他，他是這一刻，在這世界上離伊銘澤最近的人。
到了繁華熱鬧的小吃後街，兩人依舊沒有想好吃什麼，有的時候可供選擇的東西太多，也是一種苦惱。
伊銘澤原本是沒有選擇恐懼症的，但跟林小滿呆在一起，莫名就開始難以抉擇了起來，像被傳染了一樣。
他看了林小滿一眼，發現林小滿正期待地望著他，明顯是希望能從他嘴裡得出吃什麼的結論。
伊銘澤抵唇咳了一聲，隨手指了個對面的店，「試試新開的這家五穀漁粉？」
林小滿迅速點頭，「嗯嗯，聽你的！」
然而進門的時候，林小滿腳步頓了一下，店裡赫然坐著三個人，不是別人，正是他的三位室友，馬清嶼、王曙、吳柵。
他們紛紛抬起頭，在林小滿和伊銘澤之間來回看，目光夾雜著驚訝、戲謔，總之不太友善，黏在人身上很不舒服。
林小滿原本雀躍到螺旋升空的心情突然直線摔到地面，止不住地躁動了起來。
伊銘澤還在，他剋制住了轉身離開的衝動，低著頭，快步走到點餐台。
「一碗三鮮魚粉。」林小滿側過頭，「你呢？」
伊銘澤道：「一樣。」
林小滿點頭，「我請你，老闆，要兩碗三鮮。」
林小滿是個溫吞的性子，很少這麼急迫，說話不僅沒有以往的軟糯，連語速都變快了，好像突然上緊了發條。
而那雙漂亮的圓眼睛里，明亮和溫和蕩然無餘，只剩下戒備。
伊銘澤作為體育生，對肌肉有一定研究，他很確定，現在的林小滿渾身都繃緊了。
他站在林小滿身後問：「他們是誰？」
「我室友。」林小滿短促道。
這個回答伊銘澤顯然沒料到，他起初還以為是有過節的人。在他的認知里，男生宿舍大體都是和諧的，即使不全像他們寢室那樣稱兄道弟，也至少見面時有個笑臉。
等餐間隙，林小滿一直站在前台沒回頭，也不去找地方坐。
馬清嶼他們還在背後，用猥瑣的目光肆無忌憚地視奸著兩個人，低聲議論的聲音也傳了些許到伊銘澤耳朵里。
伊銘澤回頭，高高在上的鋒利眼神不咸不淡地掃了過去，嚇得三人跟地鼠似地忙不迭縮回腦袋。
兩碗粉做好，林小滿端著面碗轉身，看到室友已經不在了，內心鬆了口氣。
關於室友，林小滿不想談論，伊銘澤也沒問，兩人無事發生般吃完了魚粉，並一同在大眾點評上評價了一下新店的味道，只是林小滿明顯不像剛才來的路上那麼開心了。 -
第二天是周五，體育課在英語課之後，林小滿特意在回宿舍的路上磨蹭了會兒，聞了好陣子桂花香，想等室友都走了再回去換衣服，結果還是不巧碰上刻意站在門邊的馬清嶼。
在馬清嶼鄙視又嘲諷的目光中，林小滿背起了瑜伽墊。
馬清嶼推推眼鏡：「真沒想到，你居然找了個猛男做對象，不會是個繡花大枕頭吧。」
林小滿脊背僵住，壓低聲線，緊張道：「他不是我對象，你不要亂說！」
林小滿天生缺少吵架基因，陳文琪說他生來就是奔著諾貝爾和平獎去的，所以平常在寢室里，他對室友的言語暴力通常採取無視態度，但最近他變了，只要碰到和伊銘澤相關的事，他就像吃了炸藥一樣。
不過有些人就是賤得慌，別人和氣忍讓的時候，他來勁得要命，把客氣當福氣，哪天對方突然發威，反倒消停了。
馬清嶼臉色變得有些怪異，抱起籃球快步離開了寢室。
學校的5號體育館里裡外外都是上體育課的學生，校籃球隊也在。
伊銘澤他們原本是在2號館訓練，但2號館要騰出來做教職工籃球賽場地，所以換到了5號館，他們打算先過來看看場地。
隊長孫寧不在，伊銘澤代替他去管理員那兒簽了一下體育館使用條款，等他回來的時候，發現隊員們鬼鬼祟祟蹲了一排，趴在隔壁瑜伽室的小窗邊偷看。
瑜伽室里，一群女生跟著音樂緩緩做動作。
秦央驚愕道：「我去，你們快看，居然有男的練瑜伽，娘不娘啊。」
伊銘澤也看到了。
那個後排角落混在女生堆里的男生，正是林小滿。
林小滿雙膝跪地趴在軟墊上，細細的腰肢塌陷到一個不可思議的程度，顯得撅起的臀部挺翹又渾圓，保持十幾秒后，他上肢緩緩前伸，下巴和胸口繼續下沉，直到完全貼地。
現場能把這個動作做到極致的學生不多，很多女生卡到貼地那裡就臉紅脖子粗了，但林小滿卻完成得流暢自然。
橙黃的陽光從玻璃窗外打著光圈漫進教室，他像一隻體態輕盈的貓，於午後的暖陽中醒來，伸了一個柔軟誘人的懶腰，等著主人來撓他尖尖的下巴。
伊銘澤腦中掠過一個形容詞，一閃而逝，沒抓牢，再想就想不起來了。
他回過神來，拍了帶頭起鬨嘲笑的秦央一巴掌，「背後議論別人算什麼男人？」
秦央是個直腸子，他揉了揉後腦，顯然也意識到嚼舌根行為貌似不太好。
瑜伽老師巡視一圈，當場表揚了林小滿，拍拍手讓大家休息一下，外面圍觀的籃球隊員們瞬間開溜。
他們這次只是來看個場地，看完就散了，伊銘澤是最後一個離開籃球館的。
離下課還有十分鐘，他等會兒也沒什麼要緊事，索性站在瑜伽室門口，繼續看林小滿做瑜伽。
下課鈴響起，林小滿被馬清嶼氣出的一肚子火也在平心靜氣的瑜伽里散盡了。
他和一群妹子有說有笑地出來，看到靠在牆邊的伊銘澤時滿臉震驚，有好幾個妹子認識伊銘澤，紛紛開心又矜持地給他打招呼，等她們都走完了，他才朝伊銘澤走過去。
林小滿好奇道：「你怎麼來5號館啦？」
「我們換訓練場地了。」伊銘澤指了下隔壁的籃球館，「沒想到你在這上瑜伽課。」
「啊，通知選課那會兒我剛好在校外，沒用上校園網，趕回來的時候大家把球類田徑武術的課程都選完了，就剩瑜伽和健美操……」林小滿不好意思地撓撓頭，望著高高大大的伊銘澤，「你是不是想笑我啊？想笑你就笑吧，沒關係的。」
林小滿被迫上瑜伽的事早被班上男生笑了好幾輪了，即使到現在，見他背著瑜伽墊的時候還是會三五成群調侃他。
「沒，我覺得你還挺適合做瑜伽的，剛才那個趴在地上的動作只有你做下來了。」
林小滿一愣，伊銘澤是男生里第一個聽說他體育課練瑜伽沒笑話他的，甚至還誇了他。
天啊，怎麼會有這麼與眾不同的男生呢？他心說。
「你說的是貓伸展式嗎？」林小滿雙眼放光。
原來那個動作真的跟貓有關。
「嗯，應該吧，你肢體柔軟程度不比女生差。」伊銘澤說。
林小滿摸摸鼻子，道：「我練過舞，學得不精，不過基本功都會一點。」
他左右看看，確認沒人，在伊銘澤面前做了個下腰的動作，上衣擺隨著身體舒展掀起，露出一大截細白的腰，軟得出奇，又堅韌有力量。
他頸部拉出修長的線條，後仰著問伊銘澤：「怎麼樣啊？」
伊銘澤從林小滿腰上挪開目光，「厲害。」
再次聽到誇獎，林小滿笑嘻嘻地站直，衣擺掉落，關上風景。
就在這一瞬間，伊銘澤終於想起剛才那個死活沒想起來的形容詞。
身嬌體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