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初次邀約

  林小滿的網名叫「an」。

  這是伊銘澤沒想到的，他還以為林小滿的網名必然沾點「月」「雪」「櫻」之類的字眼。

  不過想想也沒毛病，「an」是「滿」的拼音。

  小滿，小男人。加個「小」字再放到林小滿身上，好像也沒那麼違和了。

  他還以為林小滿加了他之後會立刻說什麼，結果從運動場到體育館的一路上，對方都沒動靜。

  他也懶得等了，直接關了微信，手機扔進褲袋。

  訓練間隙，伊銘澤再次從儲物櫃里拿出手機，微信收到了十幾條消息，他一個都沒點開，直接下拉，看到了林小滿那個小兔子頭像。

  但小兔子上沒有紅圈＋數字。

  就這？

  伊銘澤莫名有種被愚弄的感覺。

  以前但凡被人衝上來要走微信，對方必定會在第一時間使出渾身解數在微信上和他搭話，不像林小滿，連個招呼都不打，沒禮貌。

  他按先來後到的順序從下往上點開微信回消息。

  伊銘澤雖說沒有嚴重的大男子主義，但在他的直男認知里，既然上天賦予了男人更大的力氣，男人就理應讓自己強大有安全感。

  所以他通常看不上弱不禁風的軟男，但今天的林小滿讓他刮目相看了，他覺得林小滿這人有點意思。

  思及於此，他回別人消息的動作一頓。

  稍等，林小滿這小子該不會在等他主動去道謝吧？？？

  恰在這時，他的發小楊遇給他發了張李瑤的朋友圈截圖。

  土豆：老伊，李瑤是不是在說你啊？

  伊銘澤點開圖，差點沒樂出聲。

  李瑤雖然沒指名道姓，但百分百說的是他，省略前面一堆炮轟他的話，最後一句是重點：姐姐我再干倒追的事，就原地胖二十斤！

  看到油鹽不進的李瑤終於能有如此高的覺悟，伊銘澤心情一下明媚了起來，看來林小滿這回是幫他大忙了，確實應該正兒八經感謝一下。 -

  一下午的課，林小滿都聽得心不在焉，時不時就掏出手機看一眼伊銘澤的微信，剋制自己不去騷擾人家。

  伊銘澤的網名叫「1」，盯著這個阿拉伯數字，林小滿有點臉紅，然後慢慢發展成了滾燙，在他快要忍不住捂臉的時候，用「伊學長」的備註蓋過去了。

  這是一節大課，和好幾個班一起上，坐他旁邊的是個馬尾辮女生，已經看他好幾眼了，終於趁著課間開口問道：「同學，你是不是發燒了？」

  「啊……」林小滿茫然地抬頭，對上女生關切的目光，「謝謝關心，我沒發燒。」

  「我看你臉紅紅的，還以為你不舒服。」

  女生直接遞來一面小鏡子，林小滿一看，鏡子里的自己臉像被紅染缸泡過一樣，說沒發燒都沒人信的那種。

  基因使然，林小滿皮膚白到透明，細膩如脂，有一點紅暈就會特別明顯，日常被女孩子羨慕。

  然而他自己卻很是苦惱，他覺得男生就該像伊銘澤那樣，擁有漂亮的肌肉和深色的皮膚，而他一個都沒有。

  在圖書館學習到晚上九點，林小滿提前回到宿舍，躺在黑燈瞎火的床上欣賞了會兒伊銘澤的帥照，又忍不住點開伊銘澤的微信。

  他偷偷刪掉了備註，讓「1」這個數字赤裸裸地懸在聊天框的頂端。

  儘管他還沒給伊銘澤發出第一條消息。

  他剛準備退出去請教陳文琪該怎麼邁出第一步，空白的聊天框里突然彈出了一條白底黑字。

  1：出來宵夜，請你後街燒烤，作為幫我勸李瑤的答謝。

  林小滿瞪大眼睛，直接從床上跳了起來，頭頂「砰」地撞到了天花板上。

  他悶叫一聲，淚花兒都疼出來了。

  「傻逼。」對床打遊戲的吳柵罵了句，也不知是說遊戲里的人，還是在嘲笑他。

  林小滿回了個「馬上到」，揉著頭，躡手躡腳從上鋪爬了下去，穿上薄毛線外套。

  由於寢室熄燈了，他手又激動得發抖，扣扣子的時候扣眼兒錯位了兩次，他乾脆脫了外套，從衣櫃里拿出一件衛衣套在頭上，匆匆忙忙出了寢室。

  他像只脫籠的兔子一溜小跑下樓，剛刷開宿舍樓的大門，就看到不遠處站了一個高大的黑影。

  伊銘澤居然來他宿舍樓下等他了，他驀地心跳加速。

  聽到腳步聲，伊銘澤回過頭，看著朝他跑過來的林小滿。

  「你怎麼知道我住2號樓？」林小滿眼中布滿驚喜。

  「化院男生住西園2號樓不是常識么？」伊銘澤反問，「我們體院也在西園，4號樓。」

  「我知道，你住西園4號樓316b。」

  林小滿說完，突然意識到自己這樣像個變態，他小聲道歉，「對不起，我知道的好像太多了。」

  「不用，這不是秘密。」伊銘澤說，看上去並不介意。

  兩人往西園後街方向走去，夜深了，明天也不是雙休日，路上學生不多。

  被撞到的地方還有點痛，林小滿忍不住揉了好幾次。

  伊銘澤問：「腦袋怎麼了？」

  林小滿道：「剛才收到你的消息，一激動，撞天花板上了。」

  伊銘澤：「……」

  他看了眼林小滿裡外穿反的衛衣，相信了林小滿說的。

  「沒撞傻吧？」伊銘澤忍不住問。

  「沒有沒有！」林小滿立馬收回揉腦袋的手。

  伊銘澤很少正兒八經關心人，說出來的話聽著怪膈應人的，不過林小滿完全不介意，甚至還有些受寵若驚。

  「我幫你看看，受傷沒。」

  伊銘澤說完，二人正好行至一處路燈下。

  「好啊，那麻煩你了。」

  正好林小滿也想知道自己的腦袋怎麼樣了，但苦於看不到也摸不出個所以然。

  伊銘澤身高190往上走，比江南水鄉養大的林小滿高了近20公分，灼熱的呼吸悉數噴澆在他的頭頂，燙得他想打哆嗦。

  伊銘澤撥開他柔軟的髮絲，依稀露出雪白的頭皮，微風吹過，一股甜甜的蜜桃味也隨之竄進鼻腔。

  「你洗髮水還挺好聞的。」低沉的聲音從頭頂傳來。

  林小滿聲調向上「啊」了聲，又向下「啊」了一聲，臉紅了。

  他用的是陳文琪推薦的洗髮水，她說蜜桃的味道甜甜的又充滿瞎想，男生愛聞，果然不假。

  他不由自主地踮腳，把發頂往伊銘澤鼻間湊，伊銘澤想叫他別踮了，都快夠不著了，但又覺得這話說出去損面子，只能跟著一塊兒踮腳。

  兩人就在這場各懷心思的拔高比賽中完成了傷情鑒定。

  伊銘澤清了清嗓子，道：「有個小鼓包，如果明天早上起來還沒消，就去校醫院看看。」

  林小滿點頭，「嗯嗯！聽你的。」

  後街地段不錯，就在西園宿舍區隔壁，燒烤店在後街中間。

  路過街口水果攤的時候，伊銘澤停下了腳步。

  林小滿問：「你要買水果嗎？」

  伊銘澤「嗯」了一聲，「突然想吃桃子了。」

  他走到攤前，老闆一秒準備好了打開的塑料袋，「軟桃，包甜。」

  伊銘澤隨手拿了顆桃就準備往袋裡扔，被林小滿按住了。

  「這個太白了，八成不甜。」

  伊銘澤又拿了一個，再次被按住。

  「這個果肉不緊湊，拿回去很快就壞了。」

  伊銘澤在林小滿嘰嘰喳喳的提醒中眉心微跳，扔了手中的果子，「要不你來挑？」

  林小滿壓根不知道自己挑戰了直男的自信，立刻蹲下身，認認真真地挑了起來。

  在林小滿的熱心幫助下，伊銘澤稱了一斤色澤紅潤形態飽滿的桃子。 -

  燒烤店永遠是最不缺人的地方，尤其晚上，兩人到的時候，只剩下一個空桌了。

  老闆扔了個菜單板過來，上面有紙筆，把想吃的序號寫在紙上就行了。

  伊銘澤請客，點菜的人自然是林小滿，他很快就點好了，伊銘澤拿過來一看，土豆片、黃瓜片、奶香小饅頭、烤香菇……

  伊銘澤抬眼問：「你信佛？」

  林小滿一愣，「我不信啊。」

  伊銘澤把菜單豎到林小滿面前，「那你光點素。」

  「我比較愛吃素食。」林小滿胡謅道。

  他沒好意思說，自己是怕給伊銘澤花錢，畢竟燒烤店裡的葷食都不便宜。

  伊銘澤二話不說，咣咣點了三大盤肉串和兩盆海鮮，這動靜，把林小滿給嚇到了。

  這家燒烤是江理工一絕，好多遊客都慕名而來，風味極佳，不過，看帥哥吃美味，本身就是一種美味。

  但林小滿不敢看得太明目張胆。

  昨天的這個時候，伊銘澤還兇巴巴的給了他個下馬威，今天的他就能和伊銘澤在一張桌子上吃東西了。

  林小滿恍恍惚惚，彷彿在做夢。

  四周都是喝酒划拳、高聲笑鬧，只有他們這桌靜得出奇，像兩個陌生人拼桌。

  然而事實也是如此，本來就是兩個完全不熟的人，真要算起來，林小滿和伊銘澤講過的話還沒有跟李瑤講的多。

  頭頂被鐵絲拴著的裸露電燈泡發出直白刺眼的光，把木桌子照得油光鋥亮。

  林小滿表面上埋頭苦吃，心裡卻越發焦急了起來。

  這一切太突然了，他完全沒來得及預習，根本不知道該做些什麼，怎樣把握這次機會刷好感，要是陳文琪在就好了。

  他偷偷拿出手機，點開陳文琪的微信，輸入「我和伊銘澤在一起」。

  一句話還沒打完，伊銘澤在桌下踢了踢他的鞋尖，嚇得他猛地一縮，抬起了頭。

  「和我吃飯，跟別人聊微信？」

  伊銘澤抬著下巴，一條胳膊隨意搭在長椅背上，在電燈泡的死亡打光之下，鼻樑高得囂張。

  林小滿慌了起來，立馬把手機裝進口袋，「我，那個，抱歉抱歉，我不聊了。」

  林小滿像只小白兔，一戳就跳，有點兒好玩，伊銘澤喝了口涼茶，「白天不是挺能說的嗎？這會兒變成啞巴了。」

  「我奶奶說，食不言寢不語。」

  林小滿情急之下搬出了已故的奶奶，在心裡給她老人家磕了三個頭，表情還保持著一本正經。

  伊銘澤噗嗤笑出聲，「都上大學了還聽奶奶的話呢，你今年多大了？」

  「十八。」

  「喔，還真是個小孩兒。」

  伊銘澤高林小滿一屆，卻大他四歲。

  打開了這個聊天缺口，接下來的氣氛就融洽多了，林小滿講了自己小學跳級的事，伊銘澤講了中學留級的事，就這麼加加減減一通，相差四歲的二人便在同一所大學碰上了。

  林小滿默默心說，原來他和伊銘澤的相遇是上天安排好的劇情，這抽刀斷水的緣分，結局要是不在一起，恐怕難以收場。

  快吃完的時候，伊銘澤喊了聲「結賬」。

  正在撒孜然的老闆抻著脖子道：「是小伊吧，我給你抹個零頭，300。」

  林小滿聽到嚇了一跳，兩個人吃燒烤，居然花了三百塊。

  「那個，我們還是aa吧。」這話說出來，林小滿心都在滴血，150是他做大半天家教的錢。

  「看不起我？」伊銘澤哼笑了一聲，表情有些不悅，直接對著餐桌掃碼付錢。

  伊銘澤一口氣點太多了，桌上還剩不少。葷菜壓肚子，林小滿吃到撐了也沒掃蕩乾淨，他正想著要不要提議打包，一隻掛著鈴鐺的小白狗就跑了過來。

  伊銘澤彎腰接住了它，「嘟嘟，臭小子。」

  叫「嘟嘟」的小土狗是燒烤店老闆養的，此刻它正肚皮朝上，在伊銘澤腳邊撒歡兒，被伊銘澤餵了好幾根肉串，看樣子是撒嬌求投喂的老熟練工了。

  林小滿道：「你用從它主人那裡買的東西喂它啊。」

  「嗯，我樂意，是吧嘟嘟。」伊銘澤邊說邊用大手給它揉肚子，撓下巴，然後不嫌臟地把它抱進了懷裡，又拿起一根肉串喂它。

  嘟嘟一雙小爪子按在伊銘澤胸口，隔著黑色的衣服布料，在他胸肌上肆無忌憚地扒拉。

  林小滿咽了口口水，看在眼裡，酸在心裡。

  誰能想到，他居然在羨慕一隻狗。

  伊銘澤逗嘟嘟的時候，薄唇含笑，眼角眉梢的鋒利褪了一半，把林小滿一顆喜歡的心撩得死去活來。

  看來伊銘澤的確和他主頁上描述的一樣，特別喜歡小狗。

  林小滿死死捏著衣擺，酸成了檸檬精的時候終於再度開口：「哥哥，我真的可以做小奶狗！」

  伊銘澤太陽穴突地一跳，沉聲道：「你這到底是什麼毛病？」

  林小滿想說「喜歡你的病」，但想起陳文琪的忠告，又看了看人來人往的後街，把話咽了回去，只留下一個害羞的笑。

  伊銘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