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力挽狂瀾秦高飛
大廈將傾、油燈將滅,沒有人能夠力挽狂瀾。
彤弓倉促出戰,並非思慮不周,但也終究是一場冒險,更是一場豪賭!
但彤弓也沒有辦法,因為他知道重慶府在蒙古大軍的水路夾擊之下,必難久持,來時正趕上蒙古水軍攻城,城中數十萬百姓此時命懸一線,他不可能見死不救。
此時出手已是必然!
但這種以卵擊石、肉包打狗式的送死之戰真的有意義嗎?
毫無意義,卻也有無上的意義!
如果是逞匹夫之勇,白白送死,確實毫無意義。
但彤弓知道,此戰定能激勵重慶守軍出城迎戰,因為開戰前金沙幫已經升起了大宋軍旗,重慶守軍在城頭上看的清清楚楚,不可能見死不救,更不可能浪費這絕好的戰機。
重慶水軍此刻如能出城夾攻,蒙古水軍必將大敗,重慶之圍也可迎刃而解。
但是,彤弓沒有等到重慶水軍,此刻大船即將傾覆,他痛苦的不是即將喪命於此,而是痛苦大宋軍民為何如此的麻木、如此的懦弱、如此的怯戰!
此刻,重慶制置使呂文德,副制置使呂文煥兩兄弟正在城頭觀戰。
「真乃勇士也!讓我出城一戰吧!」呂文煥目光如炬,拳頭緊握。
「勇也是匹夫之勇!區區十艘樓船就敢進攻整個蒙古艦隊,徒逞村夫流寇之能,焉知兵法之精髓!」呂文德尖聲細語,大戰之時還在大秀口舌之快。
「他們掛的是我大宋軍旗,我們總不能見死不救吧?讓我帶艦隊出戰,從後背直搗蒙軍旗艦,或可全勝啊!」呂文煥心急如焚的說道。
「蒙古主將也速帶兒頗懂兵法,我等只需背靠堅城等待援軍,怎可輕言一戰獲勝?」呂文德慢捋鬍鬚,顯然對自己的判斷十分自信。
「援軍?我朝邊境已全線告急,哪裡還有援軍?此刻援軍就在城下,此時不戰,更待何時啊!」呂文煥說完近乎乞求的看著呂文德。
呂文德盯著江面,既沒贊成,也沒反對,一言不發。
……
此刻,彤弓所在的大船終於傾覆,彤弓等人效仿范天重,跳到蒙軍的一艘飛虎戰艦上,孤獨的拼殺。
飛虎戰艦空間狹小,在這樣的空間短兵相接,一波一波的蒙古水軍蜂擁而上,彤弓根本沒有喘息的機會,即便武功再高,也會很快力竭。
更何況周圍艦隻還不斷有冷箭射來,裴大名腿部中箭倒在船上,仍然力戰不退。
苗雨魂的散手蝴蝶鏢全部打完,手中幽蘭劍簌簌滴血,李麟兒守在裴大名身邊,一邊擊殺一邊防備四周不斷襲來的冷箭。
彤弓一人擋在眾人面前,蒙古水兵一批批的衝殺而上,又一批批的倒在彤弓的腳下,屍山血海,魂落長江。
但蒙古兵的人海戰術慢慢奏效,彤弓等人連續擊殺,體力逐漸耗盡。
這時彤弓心裡已然十分清楚,他所期待的重慶守軍是不會再來了,他看了一眼大船上陷入苦戰的楊傲,又回頭看了看幾個歃血結拜的兄弟。
突然大喊一聲:「孤鷹!我們兄弟幾個先走一步了!」
裴大名、苗雨魂和李麟兒等人聽到后異口同聲的說:「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
喊聲震天,懾破敵膽!
楊傲聽到兄弟們的喊聲,也奮力高呼:「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
胡靖揚以為楊傲是對她說的,也大聲回應:「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
金沙幫幫眾聽到胡靖揚的喊聲后,都以為是對自己說的,也都齊聲高呼:「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
這十一艘樓船的數千幫眾,此刻能戰的已不到十之二三,但受此激勵,體力耗盡之時又爆發出難以置信的力量,人人揮刀砍殺,均以必死之心忘我衝擊。
這時,范天重突然站起,身後的鷹隼振翅高飛。
一聲鷹唳劃破長天!
彤弓抬頭看天,落目之時看見一隊樓船正從蒙古艦隊的後方駛來,艦首站著一個白衣男子,遠觀長發飄飄,貌美如畫,白色披風獵獵如雪,迎風飛舞。
一桿冷月蟠龍戟握在手上!
「孤鷹!」彤弓眼淚奪眶而出!
但見白衣男子的樓船突然加速,直奔蒙古水軍主將也速帶兒的五牙旗艦而去。
保護五牙旗艦的飛翼戰船迅速圍攏過來,阻斷了樓船的去路,白衣男子在樓船上翻滾而下,一躍跳到了飛翼戰船的頂層甲板,持戟橫掃,所向披靡。
從船首到船尾,一路飛奔,一路殺人,殺到船尾以戟頂地,縱身一躍,一手抓住五牙旗艦的三層樓檐,一手借力將戟尖向上掄起,重戟掃過,旗艦四層護欄齊齊斬斷,五六個蒙古水兵驚呼而下。
白衣男子又以戟牙勾住四層樓檐,身體凌空而上,直接站在了五層甲板,白衣長發不扎不束,隨風舞動。
這一套動作行雲流水,分秒未停,即便是一代宗師範天重也難有此等靈動的身法。
也速帶兒愣在當場,他實在不敢相信此人是如何站在面前的,但難以置信也必須相信,因為白衣男子在所有人都驚呆之時,大戟一揮斬斷了五牙旗艦上的蒙古蘇魯錠。
蒙古蘇魯錠象徵著戰神,象徵著成吉思汗,象徵著長生天,象徵著至高無上的力量。
斬斷旗艦上的蘇魯錠,如同斬首整個艦隊,激起的憤怒足以毀天,帶來的絕望也足以滅地。
旗艦上的蒙古士兵瘋了一樣的撲向白衣男子。
白衣男子一戟掃過,便毀傷大半,之後不顧眾多蒙兵的圍攻,凌空躍起劈天一擊,直奔也速帶兒的腦袋砸去,也速帶兒萬分驚恐之下,揮刀格擋閃避。
重戟落地之後又迅速斜劈而上,能使出如此招式必須有無比驚人的膂力才行。
也速帶兒慌忙之下難以反擊,能躲過這一劈已經十分不易,不想重戟斜劈過後又當空橫掃,也速帶兒驚恐的眼神表明,自己的頭顱落地應在剎那。
經過白衣男子這一重砸、斜劈、橫掃三招兒后,還能活著的人,在這個世上還沒有,因為經歷過的人也都死了。
也速帶兒見這一掃已無法躲過,遂把戰刀緊貼左臂和肩膀,人刀合一成為一個肉盾,硬生生的抗下了這一戟。
只聽一聲悶哼和脆響,也速帶兒應聲而飛,吐血倒地,尚未起身,已重戟頂喉。
「金沙幫無意開戰,令你的人停手吧!」白衣男子終於開口說話。
也速帶兒慢慢抬起頭說道:「偷襲失敗,便想講和?哼!豬狗不如的南人!」
此刻也速帶兒的眼睛里噴射出無比仇恨和蔑視的火焰。
白衣男子見狀,目光中也露出了冰冷的殺意:「此刻你已在刀下,爾命我隨時可取,何言偷襲失敗?你的船隊雖大,但已在我兩隊樓船的夾擊之中,死戰之下誰更想講和?」
也速帶兒環顧江面,他也知道對面之人所言非虛,他在心中盤算:這伙地方武裝的戰鬥力實在驚人,如若拚死一戰,自己雖也能勝券在握,但損失也會十分巨大,況且重慶守軍未動分毫,此時折損過大,勢必影響下步攻城。
想到這裡,也速帶兒也冷冷的說道:「說說你的條件?」
「立即停戰,讓出一條生路,讓我方樓船通過,今後兩不相犯,貴軍不得進攻朝天門碼頭。」白衣男子說完收回冷月蟠龍戟。
「不殺我?」也速帶兒略帶懷疑的口氣問道。
「一人不殺!說到做到!」白衣男子斬釘截鐵的說。
「哈哈哈哈!好!」也速帶兒說完起身揮動令旗,蒙古艦隊立即停止了攻擊,旗艦兩邊的飛翼戰船從中讓出了一條通路。
彤弓等人渾身是傷,相互攙扶著來到了楊傲和范天重的船上,彤弓揮舞令旗,十一艘樓船已經沉沒三艘,剩餘八艘徐徐朝著蒙古旗艦這邊的通路開來。
彤弓等人的船最後一個通過通路后,白衣男子從旗艦上飛身而下,見到范天重立即俯首叩拜道:「屬下救援來遲,請幫主恕罪!」
范天重過去扶起白衣男子,這時彤弓才看清,眼前之人濃眉大眼,卻與那孤鷹有些神似,但卻並非那孤鷹,彤弓心裡多少有些失望,經此一役,內心更加想念那孤鷹。
「這是金沙幫北段守護秦高飛,也是我的關門弟子。」
范天重對著彤弓說完,又轉向秦高飛道:「這位就是我多次提起的彤弓師侄,忠義門的少門主!」
「屬下參見少門主!」秦高飛立即俯身叩拜。
彤弓扶起秦高飛,仔細端詳著道:「你太像我的一位兄弟了!」
這時楊傲等人才意識到,秦高飛確實非常神似那孤鷹。
「他何止是像!他是……」范天重話到嘴邊又咽下,但眾人都聽得明白,秦高飛的身份絕非一般,定是與那孤鷹有些關聯。
「不敢高飛越,空盤待蒼龍。」楊傲似有所指的說道。
彤弓等人也覺得秦高飛一定有些故事,剛要開口追問,卻突然聽到一聲進擊號響。
眾人循聲望去,蒙古艦隊已重新列陣,向著彤弓等人急速殺來。
也速帶兒食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