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無辜送命安開疆
大軍臨城,漁門鎮的百姓都處在驚恐不安之中。
「嘎!嘎!」一群烏鴉徘徊在漁門鎮的上空,似乎早已聞到了即將到來的滿地血腥氣。
烏鴉叫的人心煩意亂。
「給我打下來!」李海雕指著天上的烏鴉大聲喊道。
西門守衛紛紛張弓向天空射去,南永忠騎馬查看地形時,正好看到西門守衛在集體射烏鴉。
南永忠輕蔑的一笑,立即張弓射出。
「嗖!」的一聲,一箭雙鴉,從天而降。
西門守衛紛紛向射箭之人看去,只見一人一騎站在西門外。
李海雕站在西門上看著南永忠,見南永忠雖穿著蒙軍行頭,但根本不是蒙古人,遂大聲喊道:「我當是哪支胡虜犯我邊鎮,原來是一隻屈膝叛變的狗!」
「哈哈哈哈!在這亂世之中寧做一隻惡狗,也不做你這樣的肥肉!」南永忠無恥的大笑道。
「哈哈哈!可惜我這塊肥肉你吃不到!因為你是狗!你只配吃屎!」李海雕打仗不行,罵仗還沒輸過。
「哼!一隻待宰的羔羊,空圖口舌之快,又有何用?」南永忠冷哼一聲,輕蔑一笑。
李海雕見南永忠還挺能沉住氣,遂繼續罵道:「你看看你腳下的這些屍體,對付你們這些惡狗,既要扒皮剔骨,還要屎尿溺身,讓你們永世不得翻身!」
南永忠聽到此話后眼睛有些泛紅,殺機逐漸外露的道:「我本想和你做一筆交易,饒你一條狗命!可你不講武德,自累己身,破門之日,我絕不留活口,請你好自為之!」
「哈哈哈哈!說你是條惡狗,你還真把自己當惡狗了!在我眼裡,你只是一隻喪門之犬!還敢在此大言不慚,狺狺狂吠!真是無恥之極!」李海雕越罵越覺得過癮。
「嗖!」南永忠一箭射來,西門守衛立即豎盾遮擋,並紛紛射箭還擊。
南永忠邊擋邊向後退去,偷襲不成,還被臭罵一頓,只能十分狼狽的回到大營。
李海雕看著南永忠離去的背影,吐了一口吐沫,而後立即騎馬奔向東門。
早在頭一天晚上,李海雕已經派人給安開疆送去書信,信中寫到:
安大當家敬啟!自上次離別,小女歡歡日夜翹首,以盼君歸。現婚約已到,本該天成良緣,卻不想突遭橫禍,縱老臉粗厚亦無顏詳述。
天下紛亂,時已久矣!昨大理境內湧來一批流寇,小鎮偏隅,殘喘苟活,自是好生招待,不想虎狼難填餓腹,暴徒從來無安。小女慘遭蹂躪,錢財被擄無數。
此奇恥大辱,天地共憤,況老漢一人乎!是以當夜舉兵,誓與同歸!無奈本鎮兵馬孱弱,大統領曹安國被一刀斷頭,所屬府兵全軍覆沒,滿鎮腥血,已然成河。
天不佑我我無妨,地不保民民愈剛。全鎮百姓戮力齊心,同仇敵愾,關閉兩門六坊,下至頑童,上至老叟,人人持刀護巷,枕戈待旦。
誰知才將流寇合力驅逐到東門之外,西門外又殺來一支叛宋降蒙的亂軍,聲勢浩大,日夜攻打,小鎮已危如累卵,存亡恐在旦夕。
生死事小,失節事大,老漢與小女已抱必死之心,無奈毀棄婚約,安大當家千萬不可前來犯險。
老漢泣血,今生所欠,來生再報!
此致。
漁門鎮知鎮李海雕
李海雕知道安開疆的為人,接到此信必會興兵來救,如能一舉蕩平彤弓等人,再幫其擋住這支叛軍,這全鎮大戶捐獻的數萬銀兩和彤弓留下的一千多女眷就全歸自己掌握了,這筆買賣做得著實精到。
安開疆當晚接到書信,怒髮衝冠,未婚妻被凌辱糟蹋,此仇如何能咽得下。
遂將此事報知幫主,請求出兵支援,但因情勢緊急,安開疆未待幫主回示,就收攏二百幫眾,起早奔赴漁門鎮。
彤弓等人見李海雕走後坊門全關,全鎮老少人人持械巡巷,以為是要防備金沙幫的責難,直到第二天早上李海雕驅馬前來,才知道已經大兵壓境。
「如今亂兵犯鎮,我等的賬可今後再算,此事與百姓無關,你們所帶女眷可以進鎮躲避兵鋒。」李海雕說的頗有誠意。
彤弓和楊傲對視了一下說:「我們多留一日在此,只是為了等安開疆前來,和他解釋毀除婚約這事是因我們而起,與漁門鎮和你們父女無關,待此事有一個交代,我們便會離開,此時進鎮已無大必要。」
李海雕抱拳剛要說話,就聽見鼓聲大作,南永忠發動了進攻,幾千步兵湧進梯田,分成十多路向上攀爬仰攻,還有一路向東門橫插而來。
「關上東門!」李海雕大喊一聲奔回鎮內。
南永忠帶著二百親兵想從梯田爬上大路,進攻東門,卻看到彤弓等人站在路邊持刀拒之。
此時苗寨的幾百男丁都在營寨內守門自保,只有追隨苗雨魂的幾十名親族男子趕到路邊阻擊。
「怎麼是你?」
南永忠早就料到會有阻擊,但沒有想到會是一個熟悉的面孔,因為南永忠對彤弓擊殺木李花印象深刻,不想在這裡遇見,自是十分吃驚。
「你不是張鈺將軍的副將嗎?怎麼穿上了胡虜的衣服?」彤弓也記得張鈺有一個使用混元霸王槍的勇猛副將。
「我就是奉張鈺將軍之命,來奪取這漁門鎮,以拒蒙兵啊!」南永忠說著收起霸王槍向彤弓爬過來,以示毫無敵意。
彤弓正在疑惑之際,楊傲突然大喊一聲:「逆賊!」
南永忠心虛之下猛然一驚,一槍向彤弓刺來,彤弓一杖擋開,楊傲抽出青罡劍刺向南永忠,卻不想南永忠的槍已被彤弓擋開,楊傲一劍刺空,用力過猛,身子向下失控,腳下一滑,竟栽了下去。
本來大家在路上,居高臨下,還能抵擋一陣子,楊傲栽下去之後,立即被眾多叛兵包圍,彤弓怕楊傲吃虧,也飛身躍進了梯田,李麟兒也沖了進去,彤弓、楊傲和李麟兒背對背圍成一圈,南永忠的親兵一時也難以奈何。
這時南永忠爬上了大路,卻看見一隊足有二百人的人馬從東邊殺來,正是金沙幫的安開疆到了。
安開疆趕到漁門鎮東門,見大門緊閉,門旁營寨內的流寇正在組織防禦,安開疆從來不把這些人放在眼裡,遂指門大喊:「是誰強姦了李歡歡,我自取他首級,與其他人無關!」
苗無力站在寨門前用手一指:「你要找的人在那邊,我們都是無家可歸的難民。」
安開疆看到寨內多是女眷,心想定是這一夥流寇擄掠而來的民女,再看路北的梯田裡,兩隊人馬正在廝殺。
安開疆縱馬沖向梯田邊,對著廝殺正酣的兩隊人馬胡亂大喊一聲:「誰是強姦李歡歡的暴徒,給我站出來!」
眾人雖在廝殺之中無暇顧及,但還是被突然而至的這隊人馬所驚擾,更被安開疆這一嗓子所震驚。
第一,大家正在打仗,誰有功夫回答你的問題,此時問這個問題一定是腦子有病。
第二,眼前廝殺正酣,血肉橫飛,這人居然還能若無其事的提問,這人一定是腦子有病。
第三,兩隊人馬廝殺,要提問也應該是問兩方因何交戰,都是什麼人,沒想到竟是無差別的問誰強姦了自己的女人,這人一定是腦子有病。
但讓所有人都沒想到的是,居然還有比安開疆腦子更有病的人,只聽苗雨魂大喊一聲:「是我!…不!不是我!我沒強……」
苗雨魂話未說完,安開疆一把虎頭大刀就砍了過去,金沙幫的幫眾也跟著衝殺過去,苗雨魂這幾十人如何抵擋的住,都紛紛跳進梯田。
可梯田裡還有橫向攻來的叛軍,裴大名大喊一聲:「去河邊!」
於是眾人紛紛沿著梯田向下往河邊退去。
安開疆衝進梯田,發現整個梯田裡到處都是叛軍,正在全線攻打漁門鎮,安開疆的腦子從來都是一根筋,進攻漁門鎮的就是自己的敵人。
安開疆正在和苗雨魂交戰,又大喊一聲:「攻打叛軍!」
金沙幫的幫眾正在向下追擊裴大名帶領的苗寨士兵,聽到安開疆的指令都懵了,因為身邊都是叛軍,但大當家的下令了,也不再多想,回刀就砍向叛軍。
南永忠的親兵看到兩伙打起來,正高興著要趁亂衝上大路,進攻東門,不想還沒笑出來,這夥人就又持刀向自己砍來,變化之快,實在反應不過來,三伙人只能胡亂的廝殺在一起。
金沙幫幫眾的加入,讓彤弓等人的力量立時超過了南永忠,彤弓和楊傲也衝出包圍進行反殺,這時彤弓看見苗雨魂在安開疆的大刀下節節後退,恐難久持,立即飛身過去加入戰鬥。
叛軍步將樊仁帶領的步軍主要任務是虛張聲勢配合南永忠偷襲東門,現在看見東邊人馬混戰正酣,樊仁知道南永忠一定是遇到了埋伏,遂帶著最近的兩路步兵急急的向東邊橫殺過來。
安開疆的虎頭大刀力道驚人,刀刀火星四濺,苗雨魂一心想要解釋,所以也未盡全力,被安開疆壓打的喘不過氣來,安開疆見苗玉魂已然力竭,使出看家本領——橫劈釜岳。
安開疆運足力量橫掃一刀,苗雨魂硬擋之後連退三步,尚未站穩,力道更大的第二刀已經橫劈過來,苗雨魂挺身硬擋,人劍皆飛,落地之時,安開疆人刀又從天而降,硬砸下來,這一刀無論如何也擋不過去了,苗雨魂情急之下擲出了散手蝴蝶鏢。
但安開疆即便中鏢,苗雨魂的這一刀也斷難躲過,正在這時,彤弓飛身一杖從下而上橫擋過去,力道之大,刀杖相碰發出鏗鏘巨響,安開疆連人帶刀皆被震飛在地,恰好也躲過了苗雨魂的蝴蝶鏢。
彤弓和安開疆的握刀之手都微微有些發麻,彤弓大聲喊道:「安大當家,這裡實有誤會!」
「暴徒流寇,趕緊閉嘴!」安開疆話未說完又舉刀劈來,彤弓兩人混戰在一起。
「我們不是流寇,絕不會做出燒殺淫掠之事!」彤弓一邊應戰一邊說道。
「還敢胡說!那邊營寨還關著上千女眷呢!」安開疆越戰越勇,不聽解釋。
這時三隊人馬已完全混戰在一起,苗寨的人在東門外看的真切,都在坐山觀虎鬥,無人去救。
李海雕和熊空空站在漁門鎮的至高點苦樂樓上也看的真切,微笑著做壁上觀,無人去救。
隨著樊仁所部的加入,南永忠一方的力量又反超過來,但南永忠的步兵都是烏合之眾,真正有戰鬥力的就是他的二百親兵,在這種層層疊疊的梯田裡作戰,人多也不見得全用的上,所以一時還難分勝負。
「這裡必有誤會!」彤弓擋住安開疆的刀后大聲說道。
「誤會是留給活人的,死了就沒有了!」安開疆說著又一刀劈來。
彤弓心想,安開疆真是個死腦筋,不先制服他怕是什麼也聽不進去了。
想到這裡,彤弓的降龍杖一分為二,一杖將安開疆的虎頭刀斜著擋開,同時降龍刀也斜劈過去。
安開疆沒想到還有這一手,身子一斜躲過降龍刀,但拿刀的手卻無法躲過,只聽慘叫一聲,安開疆口吐鮮血,怒目圓睜。
慘叫的同時,安開疆的大刀落地,一桿混元霸王槍從后心穿透過來,彤弓立即扶住安開疆。
「大當家!」彤弓喊了一聲,安開疆的眼睛里滿是疑惑和不甘,努力的回頭看了一眼,回到一半時南永忠拔出霸王槍,安開疆悶哼一聲停止轉頭,終究沒有看到殺自己的人,死不瞑目。
但正如他自己所說,誤會被死人帶走就沒有了誤會,誤會留給活人卻讓誤會更加深重……
南永忠之所以背後偷襲,因為他知道安開疆才是這伙隊伍的頭目,殺死了安開疆,這伙隊伍自然瓦解,所以在安開疆和彤弓纏鬥的時候,南永忠一直在暗中尋找機會,終於在安開疆手腕中刀的時候,背後一槍刺死了安開疆。
南永忠沒想到的是,在他拔出霸王槍的同時,一個白影飛速的向他殺來,南永忠大吃一驚,這樣的速度只有自己的侄子南有德才能做到,但他來不及細想,一隻精鋼長簫已抵近他的胸口。
南永忠一槍刺向白影,李麟兒側身躲過來槍,手中長簫卻發生了偏移,力道也下降了不少,只打在了南永忠的肩膀上。
南永忠大叫一聲,瞬間使出看家槍法——萬槍穿心!
只見槍頭幻化成一團槍影,如雨點般向李麟兒刺去。
這時彤弓放下死去的安開疆,一杖劈去,穿心槍法立時化解,南永忠驚怒不已,二人正要廝殺,金沙幫的幫眾齊齊的向這邊殺來,二人只能迎戰金沙幫幫眾。
金沙幫幫眾發現安開疆戰死後,大喊報仇,隊伍不但沒有瓦解,攻勢反而更加凌厲,這著實超出了南永忠的預料。
彤弓不想與金沙幫開戰,只能邊擋邊退,楊傲等人也隨著彤弓後退,一直退到卧龍河邊。
前有報仇的幫眾,後有滾滾東去的卧龍河,彤弓等人別無選擇,要麼大開殺戒,要麼跳河躲避。
時已近冬,河水冰冷刺骨,彤弓毫不猶豫的跳進了卧龍河,眾人也紛紛跳河游向對岸,跟隨苗雨魂的幾十親族,過河之後僅剩十八人。
在金沙幫幫眾的眼裡,是南永忠和彤弓一起殺死了安開疆,南永忠和彤弓都是他們的仇人,現在彤弓一伙人已游到卧龍河對岸,他們只能向南永忠展開報復。
兩伙人在廣袤的梯田上拚命廝殺,雖然南永忠人數佔優,但金沙幫幫眾個個都是身經百戰的亡命之徒,兩伙人廝殺的天昏地暗,難分勝負。
直殺到傍晚時分,雙方都已力竭,才各自退去,金沙幫僅剩二十餘人。
他們背起安開疆的屍體,帶傷爬回大路,騎馬向東離去,背影簫瑟孤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