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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秋實

  尼亞呱啦大瀑布的激流匯聚在一起,然後秋波下的瀑流在同一時刻,匯入了尼亞呱啦大瀑布的谷底,其中某一波的湍流中,或許就會有著喬在尼亞呱啦大瀑布那灑下的尼亞的骨灰,喬認為這是最合適外婆的地方了,在那尼亞呱啦大瀑布的循環中,尼亞可以一次又一次感受自己所熱愛的並且希望喬也能夠熱愛的生命的力量。

  老喬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他的心從最開始進入列車時的消極和冥頑變成了現在的沉靜,沉靜之中,更有著一點激動,激動之中確是揮之不去的悔恨,而更重要的是,他真正開始恢復記憶了。

  此時,車窗旁的玫瑰花,也由之前泛紅的淺綠色變成了深綠色,而深綠色那羞澀的下方,還有一點泛紅的余跡。

  當喬和朱娜一同從尼亞呱啦大瀑布那回來的時候,好像所有的夢境,都在轉瞬間回到了世界的正軌,而在回到空落落的小屋裡,世界的正軌,卻仍然是那失去了外婆,失去了尼亞那種寂寥而缺乏生命力的模樣,屋子裡的鞋架上擺放的是外婆生前買來的藍白相間的陶瓷花瓶,還有自己以前在唐諾湖釣魚的時候用小魚換來的魚形紀念品;在黃色的餐桌上擺放的是那個好像帶有菱形的碎裂痕迹的玻璃花瓶;紅褐色的昏暗顏色的書架上擺放的是小時候外婆帶自己去公園玩的時候在陶藝館裡面捏的兩個小陶人……

  當這些物品在這短短的幾天里失去了尼亞的悉心照顧之後,好像上面蒙上的一點小灰,都會讓這些物品失去往日的生機。而失去生機的物品,留下的更是尼亞往日擦拭這些東西的細微的痕迹。

  喬不自覺地默默走到二樓自己房間的窗檯,慢慢地坐在那個尼亞花了4個星期才做好的小竹藤椅上面,當年自己在房間里最不在意的椅子,現在居然像被施了魔似的,變成了房間里最有生命的物品,然後,這種附在物體上的生命力,在使用者使用的那一刻,會將它創造者的生命力傳遞到使用者的身體里,那是一股熱流,那是一股力量的熱流,會在你使用它的那一刻,將至純的力量傳遞到你的身體里,你的腦海中,但是,那都是回憶的力量,回憶觸發了喬大腦皮層里的記憶神經,而這種生動的,附著在物體上的記憶,會在你思念的那一刻迸發出來,匯聚成傷感的源泉,在傷感中,讓記憶更為深刻,這就是傷感和遺憾還有悔恨的味道。

  不覺間,喬的雙手已經被淚水沁滿了,淚水順著那逐漸老去的皮膚紋路,緩緩地流淌到手掌和手腕的連接處,而在連接處,有那斷了的紋,斷紋處,淚滴滴落下來,落在地板上,打在心裡,是靈魂的顫動。

  朱娜從樓下上來的聲音依稀可見,那是輕柔的身體,在樓梯上飄舞的聲音,那是細膩的靈魂在世界中漫步的聲音,喬,聽到了那個聲音。而這正是喬從內心裡真正期盼的聲音,是喬從自己的悲傷還有難過真正希望能夠從黑暗的思緒空間中靠近自己的光明,聲音,此刻,在喬的腦海中,竟化成了光明,那種能夠驅散孤獨,驅散寂寞,驅散憂愁的光明。

  「喬。」朱娜走進喬的房間,在門口的地方,輕輕地呼喚著喬。

  但是換來的,是無聲的回應。

  朱娜一步步地挪移,纖細的骨骼還有豐滿的肉體打造出來的優美的精靈,在這一刻正在逐漸發揮她應有的魔力。她緩緩地接近喬,無論喬有多麼的安靜,又好像是有多麼的不適宜任何生物靠近,這位平靜而優雅的生命都在邁著神秘而輕柔地步伐,一點一點地觸碰到這隻正要爆發的野獸的身旁。而在暴怒前沉靜的野獸很可能會在一切美好的事情發生前就斬斷一切,斬斷那根懸著的,幸福生活的連線。

  但是,一切都沒有發生,朱娜成功地擁抱住了喬,而喬,好像在瑟瑟發抖,在強忍住內心的傷痛和擔憂,又或者是未流完的淚水在摩挲喬現在脆弱的心靈。「喬。」朱娜再次輕輕叫了一聲,但是這一次,是在耳邊低語,是在發尖游移,是在將那嘴唇的熱度,慢慢地從那精靈的口唇間吐出,然後,將那蘊含了神秘力量的熱度傾灑在喬的耳朵里,然後是大腦里,然後是心裡,最後,是靈魂里。

  喬在那一瞬間好像被這回憶的熱度還有神秘的熱度給驚擾了,猛地抬起頭來,然後看到了跪著身子擁抱自己的朱娜,緊接著,是嗅到了朱娜身上那濃烈的巴黎香水的香氣,然後,是感受到了環抱著自己的那一雙纖細嫩滑而柔軟的手臂,最後,是那呼之欲出的好像非常饑渴的朱娜靈魂的熱度。

  喬站起身來,朱娜緊緊勾著喬的頸脖的雙手,此時終於隨著喬站起來的動作慢慢放下了,喬和朱娜對視了幾秒,好像兩個人都在等待著答案,等待著熱烈的舞蹈、放聲的歌唱又或是.……

  當最後一個想法擁入了兩個人的腦海的時候,喬一把摟住了朱娜的腰,將她粗暴地摔在床上,然後俯下身來又停頓幾秒,好像在暴風雨前,需要片刻的寧靜,當片刻的寧靜過去之後,喬快速地褪去朱娜的衣服,留得衣服掛在朱娜的腿上、腳上、手臂上、頸脖上。那是細膩的肌膚,在微微亮起的燈光下發出生命的金色的光芒,然後,在兩具年輕的身體緊貼的地方,好像有大海在咆哮,浪花迎著潮水在翻騰,白浪扑打在岩石上,撞擊出動人心弦的聲響。兩雙手十指緊扣,扭緾出激烈的火花,而那在肉體與靈魂的顫抖中不自覺地呻吟的嘴唇,在快要呻吟出聲的那一瞬間被饑渴的,含有著淚水的酸楚味道的雙唇熱烈地吸允著,好像要將希望,要將念想,還有差點就要丟失的理智從那裡面吸允出來,然後,只剩下舌尖的扭纏,牙齒的碰撞還有絲液的翻湧聲。伴隨著兩具饑渴和施予的肉體一震強烈的顫動,一切,都歸於平靜,肉體上那金黃的汗液從隆起的胸部還有有力的臀部上緩緩淌下,在潔白的床鋪上,留下一圈人形的印跡。

  喬逐漸清醒過來,用自己的身體去再一次輕輕摩擦了一下朱娜仍然堅挺的**,那在黃色燈光下微微泛著紅暈的**,還有在素色的被單上無力地蜷縮的白凈的身體,泛著經過劇烈摩擦后吐露出深紅色溝壑的**,在喬的視線里逐漸的變得清晰,變得明朗,明朗的,還有喬的思維。兩人都疲憊而滿足地側躺在床上,然後互相對視著。

  「謝謝你,朱娜。」

  「我會和你在一起的,喬。」

  然後,喬緊緊地摟住朱娜,朱娜的雙腿緊緊地夾著喬,好像兩具身體,在這一瞬會真正的融合,融合過後,是天真可愛,純凈生命的誕生序曲。

  在這既猛烈又溫柔的樂章下,朱迪,誕生了。

  當2764年的秋風順著時光的軌跡劃過大地的時候,朱迪,來到了這個世界上。

  那是一個有著秋天的清涼味道的清晨,伴隨著一個剛剛出世的生命在降臨到這個樸素世界的強而有力的吶喊,一個小生命在產房誕生了。喬欣喜而又激動地從等候室奔向那個有著哭聲的地方,循著在移動病床上的哭聲,喬來到了剛剛被推到休息室的朱娜身旁,早晨,初醒的陽光灑落在朱娜疲憊的臉上,透露出淡黃的,秋天一般的疲憊而又欣慰的神色,那種在疲憊了很久之後,有著收穫的喜悅的神色。

  「累了吧?朱娜。」喬關切地撫摸著朱娜夾雜著汗漬的額頭,親吻著掛著汗滴的耳垂。

  「不累,這就是給你的希望。」朱娜因為疲憊而微微閉著的眼睛中閃爍著關切和同情的波動。

  「你想給我們的女兒起名叫什麼呢?」喬看著朱娜。

  「就叫朱迪吧,如果你不介意的話。」

  「朱迪,好名字,我非常喜歡,很生動活潑的名字。」 ……

  在那以後,整個家庭又新添了一個活潑生動的生命,最為關鍵的是,在新生命的到來中,喬又找到了生的希望。而在那一夜之前的那一段時間,喬到底是有多麼頹廢,只有善良而溫柔的朱娜知道。

  在多少個平靜的月光籠罩下,喬獨自一人漫步在唐納遜河的河提上,細細思索著在那個令人無法入睡的不眠夜,自己在夜晚悄悄來到阿明遜教堂的最深處的地方,看到了讓自己從來不忍心思考和看到的景象。

  那是只有成年人可以步入的地方,因為在阿明遜教堂的最深處,那個只有神聖而幽緩的燭光能夠照射到的地方,銘刻著意外死亡的死者的名字、身份等信息,喬在那天走進了這個在平日的陽光里幾乎從來不會踏入的地方,好像想要在現在失去外婆的悲痛中尋找某種答案,或在這些已故的靈魂身上搜尋某種寬慰。

  這是教堂深處的一個地下室,昏黃的光線來自於過道兩側的燭光,朝裡面行進幾步就會看到頭頂掛著的木牌——「意外離開的人們」。好像在這樣的環境中,所有的生命都可以在這樣昏黃的燭光下享受生命漸漸消逝的永恆的溫暖。

  「這些因為意外而消逝的人們啊。」喬的內心中好像迸發出了這樣因為深深的同情和哀婉而傾訴出的感嘆。

  喬一步一步地沿著過道往前走著,在經過一段完全沒有燭光照射的走道后,一個圓形的大廳,映入自己的眼睛。這個圓形的大廳在圓頂上方掛著一個插了數十支蠟燭的鋼鐵骨架的黑色燭燈,燭燈的燈光均勻地灑落在整個大廳里。大廳周圍的圓弧形牆壁下方有一圈木質的展台,而展台的上方,印刻著意外死者的信息。

  喬從自己的左邊第一個名字和故事開始看起。

  奇拉·得利,清潔工,2534年,死於河水中毒,唯一的兒子驗證死者身份,沒有遺物。

  潘·傑文,郵遞員,2536年,死於失足滑倒撞碎頭顱,妻子驗證死者身份,遺物,口袋中裝的幫孫子買的牛皮糖,還有數十元鈔票。

  傑里·庫伯,哈雷爾公司執行總裁,2578年,死於電線杆掉落物砸中頭部,所有員工驗證身份,沒有親人,遺物,一打名片和一份存摺。

  扎克·伯德,拳擊手,2632年,死於拳擊比賽30日後的體內出血和全身**官衰竭,據查證是激素使用不當,其母親驗證身份,遺物,一條圍巾。 ……

  每一個死亡人士的介紹都出奇的簡單,但是死亡原因讓人難以接受的同時又讓人感到人的生命的脆弱。喬靜靜地看著這些人的名字和事迹從自己的眼前匆匆劃過,不禁有一種逐漸開始釋然的感覺,自己的外婆是幸運的,自己,更是幸運的。

  當走到2743年的死亡名單的時候,一個差點從自己的眼睛中溜走的名字定格在了自己的眼前,斯通維爾德·傑克,雷明頓中學教師,2743年,死於酒醉后從高處落入唐納遜河中被鈍器重擊後腦,導致死亡,於唐納遜河下游被路人發現,雷明頓中學校長驗證身份,沒有親人。遺物,一個印有自己名字的銀制酒壺。

  喬的整個身體都在轉瞬間停止了運動,就連大腦都停止了運轉,瞪大的眼睛甚至都不敢直視自己的前方那短短的幾行字。

  在這之前,喬從來不會感興趣而來的這個地方,原來給自己藏了這樣一個秘密!在這之前喬堅信已經在夢幻的納美特森林幸福生活的傑克老師原來是以這樣的方式在這個昏暗的角落,深深的埋藏住了自己。這樣的埋藏是多麼可怕啊!曾經在自己看來那麼一個優雅,紳士,同時又滿腹詩文的藝術的生命,居然是在自己不懂事的時候,靜靜地離開了自己!真相,在此時,真的像洪水猛獸般,無情地衝撞著自己曾經堅信的東西和人類那本身如此脆弱的靈魂。喬想起了那天自己在Amanda樹樹林為傑克尋找最漂亮、最美麗的Amanda樹樹葉的時候所有的場景,那天的場景好像在自己又一次觸碰到這個在自己的記憶中逐漸淡去的名字的時候突然迸發出來,喬不知道為什麼,亦不知道怎麼辦,這種強烈的思維混亂和現實與自己大腦的希望扭雜在一起的感覺是讓人如此的心痛和絕望,好像靈魂在內心深處吶喊、彷徨,吶喊著現實原來就是這樣的現實,彷徨著希望原來是如此的希望。

  喬癱坐在地上,好像這樣殘酷的,無盡的黑暗的地下室大廳,那些光芒本身就是微不足道的,不,不是光芒微不足道,而是在童年又一個美好的記憶消失的情況下,光芒本身就照亮不到那裡,光芒本身,就照射不到你的內心,那個此時在黑暗中迷茫的內心和那個潛藏在童年內心深處,充滿光明與希望的內心。

  這時,喬猛然抬頭,才發現,原來在那個插有數十支蠟燭的燈光下,有一個白色大理石雕成的扭曲著身體的女神塑像,在白色大理石的細膩雕琢下,女神的每一寸肌膚都顯得格外的光滑,而微微捲曲的頭髮在昏黃的燈光下竟顯得栩栩如生,好像有一點點風,這些富有彈性的捲髮就會隨著風的輕輕拉扯而慢慢變直,雕塑的胸部和臀部那豐滿的輪廓好像在詮釋著生命究竟有多麼動人,但是,那不自然的扭曲的身形又表現出這個如此美麗動人的生命是如此的討厭現實世界,好像現實的每一股空氣,每一滴水,還有周圍的每一個人都是如此的噁心,是的,她好像是因為周圍環繞了一圈又一圈的惡魔而不自然的扭曲著身體。可是,當看著雕塑那雙在昏黃的燭光下,閃爍著一點點微光的雙眼,那分明是充滿著愛與關懷還有同情的眼神呀!在這樣一個昏暗且少有人問津的散發著痛苦、迷茫和無助的死亡氣息的教堂地下室里,這樣一個被這些孤苦的靈魂絲絲纏繞的美麗塑像,那大理石雕成的眼睛中,閃爍的,竟然是這樣動人心弦的光明,好像所有的迷茫的生命,在這樣的平靜和希望下,都會得到救贖。塑像那微微閉著的嘴唇好像上一刻,才給這些無助的靈魂闡述過生命的真理和自然的光明,即便這裡沒有自然的光明。

  轉瞬間,這尊塑像好像並不是在扭曲,而是在舞蹈,並不是在沉默而是在教誨,教會那些無助的孤單的靈魂啊!快快回歸到自然的懷抱,釋然你們的內心吧!不管你們有什麼理由,有什麼被人們唾棄和不被理解的理由,都請回歸自然的、宇宙的懷抱吧!

  喬不自覺間慢慢爬向了那尊女神塑像的腳下,環抱著她的腳,好像是自己剛剛正因為這尊並不算美麗的塑像而得到了重生,內心的,希望的,新的重生。生命,原來是這樣的啊!

  那天晚上,就像夢一樣,一個昏暗而深沉的夢,喬從來沒有向朱娜還有朱迪提起過,當然,在一次去尼亞呱啦大瀑布的時候,喬向自己的外婆,向那奔流的瀑布傾吐過。但是,那就像是一場夢一樣,喬內心裡感到溫暖自在,充實和理解,還有平靜的體會的夢,帶有一點昏暗,帶有一點失望,還帶有一點光明。

  喬緩緩抱起病床旁的小床里剛剛出生的,臉上洋溢著無知的新生命的自然笑容的朱迪,將她托舉在清晨的陽光下「朱迪,快快長大,長大了,就可以體會這個世界了。」

  朱娜疲憊的笑容在窗外秋風的吹拂下,好像變得滿足而快樂,清晨,這樣一個小生命真正的誕生了,清晨,喬的髮絲在秋風吹拂下,變得硬朗起來,內心,也變得真正成熟了,黑色的髮絲,紅色的心臟,這是一個男人的顏色。

  這是秋天誕生的生命,這是大自然賜予人類的秋天的可愛生動的果實,她是人類愛情與生命的結晶,象徵著一個生命離去后又一個新的生命的降臨,象徵著希望在宇宙那永不停息的生命暗潮中深沉地傳遞。秋天的果實,就是以這樣,在悲傷的角落和秋天豐收的時候來到這個世界上的。

  秋風裡,朱迪,長大著,又一個秋天的果實,伴著一聲清脆的臍帶折斷的響聲,掉落到了這個如此樸實的世界里,將要生根、發芽,開始生命,真正的歷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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