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洗漱間、廁所和門
「雖然從某種角度上來說您已經死了，但是，我們的列車，仍然會以最真實的效果來為您提供這最後一趟旅程，整趟列車並不大，或者說還有點小，但是對於您一個人來說，整趟列車的設施已經足夠您使用了，請您往這邊看.……」乘務員娜塔莎帶著向客人介紹自家房間的口氣向老喬介紹著這車廂後半段的基礎設施，老喬緊隨其後地跟上來。
如果要說在現在這樣一個表面所有人都生活的恬靜優雅又充滿著高科技與智能化現代化物品的時代中去體會以前久遠年代那種質樸而溫雅的美麗的話，那麼我想，這列時光記憶的列車，是在適合追尋這種感受的人不過的了。
通過了列車上一個小的隔斷以後，一個裝修典雅的洗漱間呈現在了老喬的面前，洗漱間被四個角為圓弧的正方形隔斷隔開，為了防止傷到乘客，整個隔斷都被棕黃色的老式橡膠圈包裹起來，而為了營造一個更好，更溫馨的洗漱間氛圍，洗漱間的正上方裝了奶白色人造有機塑料的淡黃色天花板燈，雖然這個燈只佔了隔斷空間內三分之一的面積，但是那種節能、環保的理念得到了完全的發揮，而恰到好處的燈光亮度，又給乘客以舒心與安詳、平靜。洗漱間內有一面大鏡子，這面鏡子是那種給人感覺就很古老的邊框包裹的鏡子，與現代的所有鏡子都不一樣，這面鏡子不是3D列印技術製造的，而是用最傳統的人工鍍銀方式製成的鏡子，這種鏡子製造出來雖然沒有3D列印技術建立鏡面模版，然後利用真空蒸鍍技術制出的鏡子光滑，但是這樣的方法製作的鏡面往往可以使用更久，而在3D列印製造商處購買的鏡子，每兩年都會有專門的服務機器人上門更換，舊的鏡面只需要拿回去再次加工就可以以新鏡子的形式流入市場，這樣的盈利方式是非常可怕的，想想看，你真正需要支付的其實只是更換機器人的一點電力費用，但是在這樣的必要費用面前，你仍然得支付每次2%的更新費用和買一面翻新鏡子的整個購買費用！鏡子周圍的雕紋是很多束玫瑰和很多束玫瑰纏繞在一起的枝葉，而這些枝葉在整個鏡框中，顯得格外的自由，就好像它們可以從這樣古老的鏡框中生長出來一樣，或者說，感覺這整個鏡框本身就是這些古老的玫瑰長在一起而形成的，鏡子下方就是正對著鏡子的三個鑲嵌在大理石面板內的小水槽，這是用來洗臉的，水槽的材質是幾十年前大家都在使用的有機陶瓷的，儘管可以看到白色的有機陶瓷水槽上面已經出現了一些淡黃色的裂紋，但是那種厚實而濃密的鼬白色陶瓷，仍然給人一種可以繼續使用的感覺；水龍頭是黃銅製作的，我不知道其他人對於這樣的水龍頭是什麼看法，但是在我的印象中，這樣的水龍頭是從來沒有因為損壞而更換過的，和其他古老的黃銅手擰出水式的水龍頭一樣，這個水龍頭的擰把處出現了非常多的擰過的痕迹，就像是歲月摩挲的痕迹；在最左邊和最右邊的水槽上方，各有兩個小掛鉤，這些掛鉤好像都出自某一個手藝不精的木匠之手，毫無疑問，這些木頭都是韌性和強度都非常高的優質黑桃木製成的，但是這樣的上好木材竟然被這樣一個木匠造型的沒有一點美感，左邊第一個掛鉤的鉤子是朝著外面伸出來的，而那明顯不夠的掛鉤弧度好像掛任何一件物品上去，都會讓東西從上面滑落下來，第二個掛鉤的鉤子朝上方指去，好像是一根次出來的手指頭在暗示著上方有什麼秘密，右邊第一個掛鉤的鉤子彎曲成了一個螺旋狀，而這種螺旋狀的鉤子好像並不是用來掛東西在上面的，或者說，在這個螺旋狀的鉤子上已經掛滿了東西，而正是這些東西，讓這根掛鉤生長成了螺旋狀？它是在記錄著什麼？而右邊第二根掛鉤好像已經被掰斷了，可是從它的製作工藝來看，就知道這根掛鉤根本就是被製造程這樣的，斷口處被打磨的格外光滑，那種光滑和細膩的程度都遠遠高於其他幾個掛鉤的程度，就好像是在告訴你，這根斷了的鉤子本來就是會斷的，但是，如果你能用心對待它，它仍然不會被拋棄的一樣。
「我想知道的是，既然這輛列車上只有我一個人，那為什麼要設置三個這樣的洗簌槽呢？」老喬回過頭來望著站在一旁的娜塔莎。
「我也不太清楚，如果，我是說，如果，這輛車要同時接納三位旅客呢？或者更多的旅客呢？那一個洗簌槽豈不是太不方便了？」乘務員看著老喬，微笑了一下。
「那這個洗簌槽就沒有什麼特別的嗎？我來的時候並沒有打算在這趟列車上呆很久你知道嗎？就沒有洗簌用品嗎？」老喬接著問。
「洗漱用品，如果你需要的話，你會在洗漱台的下方小柜子里找到它們。」娜塔莎的聲音非常的甜美，在這樣一個昏暗的小房間，你即便是一位行為得體的紳士，也會馬上被這樣一位女子吸引住，如果要形容一下她的聲音，那隻能說，這是一種來自天堂的聲音，從開始到最後，這種聲音就是引導你一生的聲音，那種神秘莫測，高貴優雅，清新自然又帶著最純潔美好的肉體的聲音。
「你覺得我需要看廁所嗎？」老喬感覺自己的內心在這樣的具有引導性的聲音驅使下，變得乖順而平和。
「廁所，是我們必須要看的。」
廁所就在整個洗漱間的門背後，如果要說這樣的廁所在哪裡存在過，那麼我會說，這樣的廁所即使是在老喬的記憶里也絕對不會存在過，這是一間非常老式的廁所，廁所的門是胡桃木製成的純木質門，門上面有一朵豎著放起來的大大的玫瑰花，不用說，這裡所有的裝飾物上都必須有這樣的玫瑰花，但是打開了門以後，你會發現在這樣的裝飾物背後好像有著什麼不一樣的含義，如果說在車廂乘客區間裡面的玫瑰裝飾物帶著生機，那麼，在洗漱間和廁所門上面的裝飾物就帶著一些沉思了，廁所門上的玫瑰花總共能看到5片花瓣，而其中的兩片花瓣好像已經快到凋謝了，但是那種婷婷立著的玫瑰花所表現出來的堅強的勁，好像在和自己隨著時間將要逐漸丟失的玫瑰花瓣做著永不停息的鬥爭，而這種鬥爭將會持續多久呢？似乎連她自己也不知道。木門上面的木紋如暴風雨中的雨點般從木門上方斜斜地灑落下來，但玫瑰花仍然那樣矗立在那裡，它只是一朵花，卻和這永不停息的木門上的雨點作著永恆的鬥爭，而時光好似被這木門永遠的定格在了這殘酷的時刻，但玫瑰在這定格中，仍然散發著她那動人的姿態，一種美麗而優雅的生命，驕傲不屈的姿態……
老喬呆望著木門發神，好似在裡面看到了自己努力不想去看到的東西。
「如果您不介意的話，我想說，您可以自己打開門看看裡面的樣子。」娜塔莎打斷了喬的痴獃狀態。
「不好意思，我一定是被這木門的香氣吸引住了，你難道沒有聞到嗎？木門散發出來的一種香氣？」老喬也不知道自己到底發了多久的呆，尷尬的說起了自己剛剛才注意到的木門的香氣，的確，木門是有著某種香氣的，但是那香氣可能更多的是來自於他的內心。
「香氣？的確是有的，但是這只是一間廁所的門而已，我想.……」娜塔莎感到有點尷尬，「我想您是否可以往下面繼續看了呢？」
老喬慢慢地推開了廁所的木門，木門很結實但是很輕，老喬本就缺乏鍛煉的臂膀都能一下子就把木門給完全推開。
木門內是一片如麥子般黃色裝飾的廁所空間，如果你進入了廁所，那麼，你的心會在這一刻突然變得明快開朗起來，要我說，正常的廁所難道不都應該設計成這個樣子嗎？人類嘛，在一個放鬆愉快的環境里才能夠真正釋放自己的壓力，不是嗎？廁所的空間不大，只有靠著右手邊的空間里有一個看起來圓溜溜的款式經典一直沿用到現在的出了形狀外毫無其他裝飾的馬桶（我說的是看起來就非常圓的馬桶，而不是只有邊角部分是圓弧狀的.……），白色的馬桶在廁所空間明亮的亮黃色的光照下顯得格外通透，整個有機陶瓷的馬桶都被照亮成了一個潤滑而富有光澤的雞蛋狀太空船，而馬桶的下方鋪著的是有白色帆船、藍色波浪和紅色日齣卡通圖案的八邊形瓷磚鋪成的防滑地板，「這不是兒童洗手間的設計嗎？」老喬心裡想著。
老喬在這歡愉又有點密閉的環境中感到愉悅而自在，竟情不自禁地坐在了微微向上方拱起的馬桶蓋上，然而這種帶點冰涼的緊密接觸卻讓人感到非常放鬆。坐在馬桶蓋上，你才會驟然發現，這個看似不大的空間居然可以讓人感受到一種前所未有的安全感，左手邊的上方就是無論什麼身高都可以觸手可得的電燈開關，而正前方就是一個可以放書、報刊和雜誌的小收納籃，右方正對著自己的是一面鋪了亮黃色瓷磚的牆，但是用手觸碰上去，感覺到的確是一種不冰涼的感覺，就好像是在用非常年輕的生命的手去碰觸身邊的任何一個東西一樣，感覺，就連冰雪，都是有熱度的。
右手邊牆的上方，是看起來陷在牆體裡面的列車窗戶，窗戶上好像被貼上了厚厚的透明磨砂紙，只能看到乘客區裡面那種綠色樹木殘影的模糊軌跡，好像以這樣的方式，一切都可以掠過，一切都可以飛速的經歷過去一樣，老喬到現在也不能確定，這種蒙蔽視野的做法，到底算不算一種逃避。
娜塔莎靜靜地站在廁所外洗漱間的地方靜靜地守候著喬，喬朝廁所門口望去，才發現原來洗漱間的環境和廁所內的環境有著如此鮮明的對比，就好像洗漱間是給自己用來面對現實的，而廁所則是逃避現實而誕生的小小安全室。就連門都有著巨大的差別，是的，在洗漱間里看到的門是暗紅色的胡桃木門，而在洗手間裡面看到的卻是那鍾帶點溫暖的芝麻糊似的灰色的黑桃木門，將門輕輕掩上，還能看到不大的門上面掛了一個白藍相間的救生圈，救生圈中間有一艘船，就是那種象徵著自由和夢想的白色小帆船，帆船的甲板上有一位緊握纜繩的丟了一隻眼睛的倔強老船長，充滿希望的用僅剩的那一隻眼睛直直注視著前方——玻璃窗外那模糊未知的世界的方向。
老喬頓時感覺自己好像習慣了這種感覺，這是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就好像這和圖拉撒一樣都是自己切身感受過的東西，「這裡還有什麼地方是我沒有看的嗎？」老喬將視線從兩種木頭疊加在一起的材質的門上移動到了娜塔莎身上，那是一種比之前更加獃滯的有一種幼稚的年幼物質的恐懼的眼神。
「嗯，最後一個東西就是洗漱間外面那扇門。」娜塔莎顯得格外的平靜，就好像所有的事情真的都是她所從自己的內心想到或者預見過的一般。
「那扇門？你說的是那扇根本無法開啟的門嗎？」老喬隱約記得在剛剛進到洗漱間的時候，他好像看到在洗漱間那邊小走廊的盡頭，有一扇在陰影下似乎埋藏了許久的帶有陰暗氣息的門，這扇門給人一種不太好的感覺，所以老喬就沒有太注意，但是現在娜塔莎居然提到了，那麼，他只能正視那扇門的存在了。
他平靜地從那個讓人感到安心的馬桶蓋上面站起身，木獃獃地跟著娜塔莎穿越了那個拉開洗漱間和那扇神秘的門之間的距離的長度不到2米的小走廊，走廊兩側是空出來的有光透射進來而產生了自然亮度的空間，地板鋪的是綠色膠紙地板（很早的一種3D列印材料，的確不怎麼好看），牆也是綠色的防火膠質塗層。
現在，終於，他們來到了這個幾乎完全沒有的光亮的，只有那扇發著綠色微弱光亮的門的小空間，一趟正常的列車裡面怎麼會有這樣的空間呢？但是這不是一趟一般的列車，對吧？
娜塔莎突然轉過身來，面對著老喬「這裡現在是沒有光的，因為你內心裏面不希望它有光，但是，這扇門就是你要離開這趟列車的地方，在這個地方你會找到那扇門背後的出口。」
「那扇門背後的出口？什麼意思？」老喬被剛才娜塔莎的突然轉身給驚嚇了一下子退回到了列車上。
「記住，我的旅客，出口，永遠不會直直地立在你的面前，你必須明白這個道理！」娜塔莎面色嚴肅但是又如同老師那般循循善誘地說到。
「雖然我不太明白，但是，額，總之，現在我是不可以看到這扇門的對吧？」
「你可以儘管試一試，但是我先要告訴你，即便是我的能力，也不能讓你看到這扇門的真面目。」
老喬鼓起勇氣走到門邊並朝四周看了看這個小空間，除了一米之外那個進來的通道亮著火車外面景色滲透進來的微弱光芒以外，這個小空間里的確是沒有任何光亮的。老喬轉過身，伸手就要去摸那扇似乎有著綠色熒光的門，但是們卻好像不在那裡，他什麼也沒有摸到。
老喬頓時感覺好像無意中走進恐怖片當中耳朵驚嚇場面，手「嗖~！」地一下就彈了回來，這可不是什麼好兆頭，老喬感覺如果自己慢慢地回過頭，會不會娜塔莎的真面目就是某一個女鬼，正等著將這個可憐巴巴的老頭子弄死在這個狹小黑暗的空間里呢！
可是那是恐怖片裡面才會出現的情節……
當老喬慢慢回過頭，娜塔莎還是像之前那樣靜靜地看著老喬，外面走廊的微光灑在娜塔莎的臉上，好像大自然在撫摸她的愛女一般，將她自己全部的柔美都盡情地展現在了這個動人的生靈身上，娜塔莎將手輕輕地搭在緊張不安的老喬身上：「你現在是看不到這扇門的，因為你的內心還不想看到。」
這句話好似並不是出自這位以乘務員的身份現身的娜塔莎之口，更像是出自一個天使無聲的告白，這裡所使用的「你」字，反而讓娜塔莎和老喬之間的距離比之前更近了，這是一種帶有關懷的，憐憫的語氣，這是一種看到自己不忍直視的場景之後，由內而生的愛的語氣。
在這樣的語氣過後，好似整個時間定義的絕對世界又一次靜止了，一切突然又都變的無聲的安寧，然後在那短暫的安寧過後，老喬發現整節車箱都在轟隆作響著，整列火車實際上都在細微地震動著，它們，都在告訴老喬，他是時候該開始真正的思考了。
「娜塔莎到底是誰呢？我在這裡做什麼？我為什麼在這裡？這裡到底是哪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