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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9章 0594【五行德運】

  第599章 0594【五行德運】


  李清照第一次被召見,並沒有引起太多人注意,因為這屬於她的本職工作。


  可第二次進宮打麻將,就顯得非常不一般了。


  至少可以肯定,她跟皇后、貴妃的關係極好!


  反應最快的是王氏,帶著貴禮登門拜訪,張口就是阿姐長、阿姐短的。


  李清照全程冷麵以待,直至王氏離開時,才說道:「禮物過於貴重,還請娘子拿回。」


  「都是一家人,送禮還有輕重之分?」王氏微笑道。


  李清照說:「還是分清楚為好。」


  禮物直接被家僕抬出來,側門也很快被關上,王氏站在門外表情陰冷。


  這對錶姐妹,小時候玩得還行,長大之後關係極為惡劣。


  歷史上,李清照因打離婚官司入獄,寧願請前夫趙明誠的姨表兄弟綦崇禮幫忙,也始終不跟秦檜夫婦打交道。而且,綦崇禮還是秦檜的政敵!

  李清照六十多歲參加命婦聚會,寫了篇慶賀端午節的文章,想要送入後宮拍皇帝皇后馬屁。當時秦檜的哥哥秦梓在翰林院,直接把李清照的文章攔下,只例行賞賜李清照錢財,不讓讚美文章被皇帝看到。


  這已經不能用關係生疏來解釋,妥妥的仇人啊!


  李迒坐在馬車上,看到王氏拂袖而去,頓時感到有些擔憂。


  他進入宅院見到姐姐,說道:「那王氏心機深沉,阿姐莫要得罪為好。」


  「我不想得罪她,更不想收她的重禮,」李清照說道,「一旦收下,今後還不知要沾上什麼事。」


  李迒不再多言,他是個老實人,能被忽悠瘸那種。


  李清照問道:「你怎有空到我這裡來?」


  李迒的表情有些尷尬,選擇實話實說:「朝中正在爭論德運之事,官家也不給個說法。聽聞姐姐兩次被召見,同僚……同僚們就讓我請姐姐打聽。」


  「德運有何好爭的?」李清照不解道。


  李迒認真說道:「國之大事,唯戎與祀。德運關乎祭祀,必須定下來,否則今後如何祭祀?」


  李清照說:「官家自有深意,還是不要胡亂摻和為好。」


  「不是胡亂摻和,就是想請姐姐打聽一下,官家對本朝德運究竟有什麼想法。」李迒說道。


  李清照搖頭:「不可窺測天子。」


  最初的時候,德運是按五行相剋來定。


  後來某位老兄玩禪讓,就把德運改成五行相生。


  按照五行相生理論,宋朝為火德,大明現在就該是土德。


  由於宋徽宗大搞封建迷信,近二十年來非常流行德運之說。


  甚至連宋徽宗改革后的禮制,也著重體現火德。祭祀火德星君的儀式,居然比祭祀後土的等級都高!

  朱國祥、朱銘建立大明新朝,雖然默認屬於土德,但從來沒有正式承認過。


  大臣們很著急啊,不定國朝德運,如何制定祭祀制度?


  父子倆的想法很簡單,就是要淡化「五行德運說」!

  事實上,從元朝建立開始,這玩意兒就被拋棄了。


  元朝從未官方承認德運,只是民間盛傳元朝屬於水德。


  而朱元璋造反的時候,為了表示與元朝水火不容,於是宣稱自己屬於火德。但是,大明正式建立之後,朱元璋就不再提德運之事。


  明朝的火德,也從此變成民間傳說,官方態度是不支持不反對。


  至於清朝,乾隆直接說德運屬於無稽之談。


  從元明清三朝的祭祀制度,就知道他們不搞「德運」那套。


  清晨,李清照乘坐驢車去上班。


  一直工作到用餐時間,同事們聚集起來,居然也在談論德運之說。


  李清照好奇道:「此事怎突然人人注意?」


  李從訓解釋說:「舊宋福建轉運使毛奎,因獻土有功被召回京城,卻只被封為翰林學士,沒有給予實際差遣。毛奎想要獲得天子重視,一連上疏五封,請求正式定下大明德運。而且還刻意求新求變,說禪讓才該五行相生,大明滅宋乃五行相剋,大明新朝的德運應該是水德。」


  「朝中大臣就此吵起來,」張擇端笑道,「大部分官員,都痛斥毛奎嘩眾取寵,認為大明必屬土德無疑。卻也藉機再議德運之說,請求官家早點把德運定下。」


  李唐也樂呵道:「朝堂熱鬧得很,眾臣提議大祀土德星君,但也有人說該以後土為主祀。」


  「還有人說,應該主祀太白星君。」趙廣說道。


  李清照也給聽樂了:「這又關太白星君何事?」


  李唐低聲說:「官家與太子在洋州起兵,那裡是太白金星的古道場。舊宋昏君趙佶,還一度讓當今天子提舉太白金星的道場。因此民間盛傳,官家乃太白金星下凡轉世。」


  「太白金星不是婦人嗎?」李清照問道。


  李唐說道:「天神哪分男女?」


  趙廣說道:「所以有大臣建議,我大明新朝應屬金德。他們還說,金國崛起就是在搶金德,大明應當早立金德奪取氣運。」


  都什麼亂七八糟的? 李清照聽得一陣無語。


  「李待詔覺得該定什麼德運?」李唐問道。


  李清照想了想說:「宋為火德,明為土德,這是應有之意。既然官家遲遲不定,那多半是另有深意。」


  張擇端道:「大臣們也是如此想法,認為官家另有深意。那些提議水德、金德之人,便是想要碰運氣迎合天子。」


  李從訓笑道:「特別是金德,民間傳聞越來越離奇。有相士聲稱,官家英俊慈和,乃男生女相,定是太白金星轉世。國朝不但該定金德,還應該加封白帝的神號。」


  按這時流行的說法,太白金星乃是白帝的女兒!

  如果朱國祥是太白金星轉世,那麼父憑女貴,白帝也應該升一升祭祀級別。


  甚至,昊天上帝那位子,都該讓白帝來坐坐。


  畫院也是皇帝散心的地方,朱國祥被吵得腦殼疼,把一堆奏疏留中不發,踱步來到畫院這邊偷閑。


  眾人前來拜見,朱國祥說:「李待詔留下吧,你們自去忙碌。」


  李唐瞅瞅皇帝,又瞅瞅李清照,連忙躬身告退。


  其餘官員,也都跟著離開,表情有些詫異。


  李清照見朱國祥坐在那裡閉目養神,也不說話打擾,悄悄取來古琴彈奏。


  直至朱國祥半躺著睡著了,李清照才朝太監招手,取來一條薄毯給皇帝蓋上。


  一覺睡得飽了,朱國祥伸懶腰坐起。


  李清照問道:「官家還在苦惱德運之事?」


  朱國祥搖頭:「我只是沒有料到,大明官員第一次封駁聖旨,居然是因為德運之說。實在滑稽可笑!」


  封駁,就是皇帝或宰相的命令,因為不符合既定製度,被具有封駁之權的官員給打回來。


  當年王安石變法,想要掌控御史台,於是舉薦自己的學生李定做諫官。


  宋神宗頒布任命詔書,結果被官員封駁七次,前後換了好幾個機構,還罷免了三個舍人,依舊無法通過這項人事任命。


  因為不合規矩!


  而且,王安石舉薦的那個學生,名聲特別不好——隱瞞庶母死訊不服喪。


  那不但是李定的庶母,還是他的生母。


  被人揭發之後,李定竟說自己不知道是生母,對血緣關係有所懷疑才不丁憂。


  不說放在古代,便是到了現代,不認親媽不服喪都會被戳脊梁骨。


  王安石提拔這種人控制言路,大臣們不封駁才怪!

  對了,蘇軾的烏台詩案,也是這個李定牽頭的。


  之前朱銘在東京時候,由於殺了太多舊宋權貴和官吏,頒布再離譜的法令都沒人敢封駁。


  而就在昨天,朱國祥傳下旨意,勒令不得再談德運說,新朝也不會再定國家德運。此令,被原封不動的打回來!

  朱國祥大怒,內閣封駁就不說了,改走通政院居然也被駁回。


  朱國祥招來自己的學生梁異,二人不但是君臣、師徒關係,甚至還類似義父義子。


  梁異哭喪著臉說:「官家,是六科駁回的。臣雖然執掌通政院,但六科擁有封駁權。臣勒令他們通過,但他們都不聽話,只有撤換了才行。」


  在那一刻,朱國祥終於體會到自己沒有威嚴。


  六科給事中都敢不給皇帝面子!

  若是兒子在京,那些傢伙肯定骨頭更軟。


  李清照聽完之後,勸解道:「官家,內閣與六科,恐怕並非故意觸怒天子。而是德運乃大事,他們必須守住規矩,否則今後出了災異,這些官員是會被眾人彈劾的。」


  「朕知道。」朱國祥的無奈就在這裡,他知道那些駁回聖旨的官員沒做錯。


  不再確定新朝德運,這是古今未有之大事。


  內閣和六科,沒人敢背鍋。


  他們必須駁回此令,一來可以獲得直諫皇帝的名聲,二來今後出現災異也可免責。


  朱國祥有點想念兒子了,只有兒子在京,才能強行推動此事。


  這破皇帝,誰愛做誰做,反正朱國祥不想再受氣。


  朱國祥問道:「你覺得該定下德運嗎?」


  李清照回答說:「臣只是翰林畫院的技術官,不可議論政事。」


  「此事等太子回京再處理,朕不會再管了,伱但說無妨。」朱國祥道。


  李清照說:「還是……不變為好吧。歷朝歷代都有德運,大明順勢而為即可,沒必要因此跟群臣鬧得不愉快。」


  朱國祥卻堅定搖頭:「民為邦本,這是既定國策。今後的大明,只問民生,不問德運。百姓過得好,大明就有德。百姓難以生存,大明就失德,國運也該告終了。」


  李清照沒有再接話,而是目視皇帝,官家果然心繫萬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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