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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6章 0391【蠢萌帝姬】

  第396章 0391【蠢萌帝姬】


  夜裡又下雪了,天寒地凍。


  斜谷關守軍有三千人,長期駐紮此地。


  還剩下一些朱銘的親兵,以及護送議和團隊的五百士卒,開春之後都要帶回漢中去。


  王淵、韓世忠去了南襄盆地,種彥崇則去了漢中。在熟悉義軍的軍紀和戰法之後,他們會被提拔為將官,參與明年的軍隊整編工作。


  關城內也有打更人,邦邦邦敲著聲響。


  被官府強征守關的本地青壯,重新釋放為平民。又從北邊遷來些流民,斜谷鎮已然恢復人氣,他們沒有錢財儲蓄,現在靠給軍隊幹活為生。


  關外的斜水兩岸,包括五丈原,都將大力開墾,為守關將士提供軍糧。


  剛剛結束戰爭,關城內實行宵禁,入夜之後便安靜下來。


  趙富金推開窗戶,伸手去接黑暗中的雪花。


  一陣冷風灌入,趙福金打了個寒顫,連忙過去把窗戶關嚴實:「當心受了風寒。」


  「不礙事的,」趙富金性格活潑,看著手心雪花迅速融化,笑問道,「阿姐,你讀書多,漢中是甚樣子?有沒有東京繁華?」


  趙福金搖頭:「不知,我也是第一次離開東京。」


  趙富金回到桌前坐下,嘀咕道:「他為甚要造反呢?聽說還中過探花郎,留在東京做官不好嗎?咱們一路過來,遇到許多州縣,都不如東京富庶。」


  趙福金沒有讀過朱銘的檄文,卻對《治安疏》有所耳聞,還聽說過太學生擊鼓叩闕的故事。


  她隱約能夠感受到,大宋是出了什麼問題,否則朱銘和那些太學生,犯不著冒著坐牢風險直諫皇帝。


  但究竟發生了什麼,趙福金是不可能體會到的。


  她以前生活在皇宮,後來居住在公主府,即便出門去逛相國寺,也有人提前凈街開道。民間疾苦,她永遠無法看到,直至這次遠行途中,才發現大宋還有很多窮苦人。


  在此之前,趙福金一直以為,天下百姓都不愁吃穿,堅信大宋正處於繁榮盛世。


  「大元帥!」


  門外候著的宮女,突然慌張問候。


  朱銘的聲音傳來:「你們去休息吧,外面站著很冷。」


  「是。」宮女的腳步聲遠去。


  趙福金連忙起身迎接,卻聽到咚咚咚的敲門聲。


  這讓趙福金心中好受了些,不再那麼擔憂害怕,至少朱銘是尊重自己的。蔡鞗就不會敲門,直接推門而入,完全不理會她的想法。


  「大元帥請進。」


  開門之後,趙福金帶著妹妹屈身行禮。


  趙富金膽子頗大,盯著朱銘一個勁兒瞧。


  「我臉上有花嗎?」朱銘微笑著解下大氅,衣服表面已沾了不少雪花。


  趙富金忽然羞澀起來,躲到姐姐身後,只探出半個腦袋。


  朱銘自己脫掉大氅,折了一下放在凳子上。


  兩位帝姬全程看著,沒有絲毫幫忙的動作,她們都是被人服侍顯然沒有服侍人的習慣。


  甚至有點不懂禮貌,朱銘是來她們房間做客的。身為主人,見到客人脫掉外衣,也該幫忙找個地方擱衣服啊。


  朱銘倒沒有在意細節,只聯想到她們的遭遇,不免帶著些唏噓和憐憫。


  在另一個時空趙福金是第一個被送進金營的帝姬。而且是完顏宗望點名索要,認準了要納趙福金為妾。


  如果只是如此,趙福金還不算最悲慘,只須屈身完顏宗望一人,而且是正兒八經的「和親」。


  偏偏完顏宗望染風寒死了,趙福金被當做玩物,賜給金國宰相完顏希尹。


  有傳言是「穀道破裂」而死,這估計是後世瞎編的,史書用了一個「歿」字。


  歿通刎,有自殺之意。


  而且歿於牽羊禮之後,多半是不堪受辱自盡的。


  當時很多女子都選擇自盡,比如趙桓的皇后朱璉。


  實在是牽羊禮太噁心,不論男女,都要裸著上身,披著羊皮,脖子上繫繩,像羊一樣牽著走。


  朱銘問道:「飯菜還吃得習慣吧?」


  趙福金說:「習慣。」


  「肯定不如皇家的珍饈美味,過過尋常日子也好。」朱銘說。


  趙富金猛地來一句:「爹爹陪嫁了許多金銀,大元帥既做了我跟阿姐的夫君,這些金銀拿去用便是。大元帥不用太節省,多買些好吃的,錢用完了我就給爹爹寫信,讓他派人再送一些……哎呀,阿姐你踢我腳作甚?」


  這話聽得朱銘很無語,問道:「伱爹爹很有錢嗎?」


  「是啊。」趙富金說。


  朱銘又問:「他那些錢從何而來?」


  趙富金說:「官府上交的賦稅。」


  朱銘再問:「賦稅從何而來。」


  趙富金道:「百姓做生意和種地都要交稅,這個我是知道的。」


  朱銘問道:「你曉得一個尋常農民要交多少稅嗎?」


  趙富金搖頭。


  「一個五等戶……算了,跟你說不清,」朱銘懶得詳細解釋,「你只需要知道,每年都有很多農民,因為交不起賦稅而忍飢挨餓。甚至是賣兒賣女,甚至是活生生凍死餓死。你爹爹給你的錢,每一文錢都沾滿了血腥!」


  趙富金目瞪口呆,扭頭看向姐姐。


  趙福金沒有說話,只是暗自嘆息。她也不知道真假,但猜測多半是真的,因為她這幾年讀過很多書。


  蔡鞗是個才子,家裡藏書頗多,又經常不著家。趙福金閑得無聊,就去翻那些藏書,有些是史書,有些是前朝筆記。


  根據書中的描述,但凡造反能夠坐大的,肯定是因為民不聊生。


  剛剛抵達潼關的時候,趙福金隱隱聽到「狗皇帝」這個稱呼。


  楊志留下的五百士卒,在潼關等著護送和談團隊。隔得老遠,就對她們指指點點。在進入關城下榻之後,有士卒在屋外小聲說:「那是狗皇帝的女兒,能嫁給大元帥算她們造化。」 那一句「狗皇帝」,趙福金就知道自己父親有多招人恨。


  趙福金欠身低頭:「奴代父皇陪不是。」


  朱銘說道:「你沒必要代他道歉,他做下的事情,也不是道歉能解決的。今後有時間,我帶你們去民間多走走,看看我治下的普羅大眾,都是怎樣生活的。川峽百姓,肯定比大宋百姓過得好,但依舊生活得非常艱難。」


  「全憑大元帥做主。」趙福金再次行禮。


  趙富金卻說:「那我和阿姐的妝奩錢,大元帥都拿去送給百姓吧,他們就有錢買衣服和糧食了。」


  「哈哈哈哈!」


  朱銘是真被逗笑了,這位帝姬著實呆萌得很。


  「我哪裡說錯了嗎?」趙富金表情疑惑。


  趙福金對妹妹說:「天下百姓數以萬兆,咱們的妝奩錢哪裡夠?」


  「哦。」趙富金低頭扯袖子玩。


  朱銘問道:「天色已晚,你還不去休息?」


  趙富金說:「便要睡了。」


  「回你自己房去,你的房間在隔壁。」朱銘提醒說。


  趙富金道:「出宮之後,我便一個人睡不著,要跟姐姐睡才安心。」


  「今晚不必了。」朱銘說。


  「為什麼?」趙富金問。


  朱銘以手扶額,趙福金臉色羞紅。


  趙富金猛然醒悟過來:「我知道了,我跟阿姐嫁給大元帥,今後便都是夫妻了。夫妻是要一起睡覺的,大元帥今晚想跟阿姐睡覺。但我獨自睡不著,不如就三個人一起睡吧。」


  古代恥於兩性教育,直到女子結婚前,才有年長婦人來專業講述,條件不錯的家庭甚至還有教材(春宮圖)。


  但很明顯,趙富金暫時還沒接觸過這些,她以為就是單純的一起睡覺而已。


  趙福金把妹妹拉到一旁,低聲說道:「今晚你回自己房間,莫要惹怒了他。可還記得爹爹的囑咐?」


  趙富金點頭:「記得,爹爹讓我們把大元帥伺候好,多多討得他歡心,今後幫著爹爹說話。我會幫爹爹說好話的,等我跟大元帥相熟了,便勸他不要再造反。」


  「這些以後再說,你先回自己房間休息。」趙福金把妹妹往門口推。


  趙富金一步三回頭,很想留下來,離開皇宮之後,她確實難以獨自入眠。


  好不容易把這傢伙打發走,朱銘開門喚來侍衛,要了一壺酒和溫酒器,便讓侍衛去外面的房間烤火休息。


  木炭點燃,慢慢煮酒。


  朱銘問道:「你這妹子,在宮裡就沒人教育?」


  趙福金說:「生母病逝得早,富金便交給鄭皇后撫養。其實鄭皇后也沒怎麼管過,都是年長的宮人在教養,這許多年也缺少見識。若有得罪大元帥之處,還請大元帥海涵。」


  朱銘說道:「不用稱呼大元帥喊大郎或夫君都可以。」


  「大郎。」趙福金著實喊不出夫君二字,兩個月前,她的夫君還另有其人。


  又聊了些閑話,酒已經熱了。


  朱銘提起酒壺,趙福金終於意識到,不該讓夫君給她斟酒,連忙上前幫著拿酒壺。


  「還是我來吧,」朱銘倒了兩杯「暖暖身子,今晚夠冷的。」


  你一杯,我一杯,趙福金不勝酒力,漸漸的雙頰酡紅,在油燈映照下更加美艷。


  朱銘忍不住多看了幾眼,由衷說道:「聽聞福金是最美的帝姬,今日方知所言不虛。」


  「大郎謬讚了。」趙福金醉眼朦朧,在酒精的作用下,倒是比之前更放得開。


  朱銘說:「時候不早了,先歇息吧。」


  「是!」趙福金的臉蛋變得更紅,不敢跟朱銘對視,低著頭走向床榻。


  兩刻鐘之後,朱銘正在巫山旅遊,房門猛地被人推開。


  昨晚朱銘端著酒具,用腳把門勾回,忘了反閂房門。


  趙福金嚇得連忙縮進被子里,朱銘則伸手去抓放在床頭的寶劍。


  黑暗中,趙富金站在門口氣呼呼說:「大元帥,阿姐都被你打哭了,我在隔壁聽得清楚。便是爹爹讓我們服侍你,你也不能這樣欺負人!」


  朱銘差點大聲呼喚侍衛,此刻得知原委,瞬間無語至極。


  趙福金從被窩裡鑽出腦袋,羞得沒臉見人,卻又感覺很滑稽,噗嗤一下笑出聲來。


  「小孩子快回屋睡覺。」朱銘呵斥道。


  趙富金卻把門關好,然後走向床榻:「我偏不,我要保護阿姐,跟姐姐一起睡。」


  「啊!」


  趙福金嚇得一聲尖叫,驚慌呼喊:「你別過來,阿姐沒有挨打!」


  「可是有刺客?」


  趙福金的尖叫把侍衛引來,急匆匆已奔至門外。


  「沒有刺客,莫要進來!」朱銘連忙下令。


  古三把耳朵貼近房門,再三確認道:「真沒刺客?」


  朱銘氣急敗壞:「退下!」


  侍衛們終於走了,房間里變得安靜。


  趙富金在黑暗中弱弱問道:「我哪裡又錯了?阿姐你若被欺負,莫要瞞著不說,我給爹爹寫信告狀。」


  「我真沒挨打。」趙福金咬著嘴唇憋笑,死死抓住被子遮蓋全身,生怕這蠢萌妹妹鑽進被窩。


  朱銘也哭笑不得,這他媽都什麼跟什麼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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