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萬花小說>书库>都市青春>北宋穿越指南> 第308章 0303【犯官扎堆】

第308章 0303【犯官扎堆】

  第308章 0303【犯官扎堆】


  汴河碼頭,一艘官船等待多時。


  朱銘乘坐馬車抵達,帶著親隨一起上船。他被要求進艙,不得隨意走動,親隨們則在甲板等待。


  約莫過了三刻鐘,又來兩個犯官。


  一個叫盛升,在寧陵縣做官時,租賃民宅不給房租,甚至還有霸佔屋宅的徵兆。繼而跟房東起衝突,讓隨從把房東打得昏死。等房東醒來,又一劍刺傷其大腿,扎到大動脈流血過多而死。


  一個叫李恪,原為歙州知州。方臘剛打過去,李恪就棄城而逃,且一路逃過了長江。


  這就是大宋寬待士大夫。


  盛升殺人霸屋,受害者還是富戶。


  富戶的家人,上訴多年無果,盛升卻屢次升遷做了京官。


  直至蔡京下台,王黼開始翻案,藉機排擠蔡黨,這才把陳年舊案翻出來。


  殺人霸屋,不用償命,不用刺配,不戴枷鎖,甚至不必編管,只被押送回老家。這還是當朝宰相在刻意打擊,竟也不能處罰得太重!


  一個縣裡的富戶,死了就死了,進士出身的官員,肯定用不著償命啊。


  李恪就更離譜,身為知州卻棄城逃跑,放在明代有可能掉腦袋。


  他之所以被處罰,是因為逃得太遠,而且不敢再回去。


  杭州那一大票官員,也是棄城而逃。但他們只逃到江東路,就趕緊組織鄉兵守城,阻止方臘繼續向北擴張。不但沒罪,反而還能陞官。


  兩浙路轉運使王復,丟了轄內幾十座城,不降反升,已做了都轉運使(寄祿官升到五品以上)。


  「不是讓等幾日嗎?怎提前就走了?」盛升問道。


  負責押解的軍士說:「有個要犯,上頭勒令即日出京。」


  盛升好奇道:「哪個要犯?竟能讓官船提前出發。」


  軍士閉口不言。


  李恪回望京城,一聲嘆息,跟在盛升後面進艙。


  三個追毀出身文字的犯官,就這樣在船艙內碰頭。


  盛升雖然愁眉苦臉,卻還保持著風度,拱手見禮道:「在下盛升,原為戶部員外郎。」


  李恪直接躺下擺爛,基本禮儀都不要了,搖頭苦笑:「鄙人李恪,歙州知州,被編管潭州。這位我認識,探花郎朱銘。咱們編管是罵名,朱探花編管是美名,人生際遇便是如此不同而又相同。」


  盛升嘆息:「我還好不用編管邊鄙之地,勒令回鄉不準再進京。」


  正說著話呢,很快又進來一位。


  這位自報家門:「在下鄧時,編管蘄州,見過諸位同仁。」


  鄧時的罪名最重,提舉鑄錢監時,不但貪污公款,還暗中私鑄銅錢。他以前是蔡黨,遭到王黼清算,直接被判處絞刑,罰銅買命改為編管。


  這是高級官員的特權,只須給足銀子,就能保住性命。


  私鑄銅錢啊,潑天大罪。刺字不需要,流放不需要,戴枷不需要,除名編管即可。


  就算朱銘真被判死刑,只要不定為「十惡不赦」,就能花錢買命,屁事兒沒有離開京城。


  否則朱銘哪敢弄險?


  這段時間,被編管的官員極多,大部分屬於遭清算的蔡黨。


  官船幾日一發,最多的時候,一條船能運走六七個犯官。


  朱銘以為已經齊了,沒想到又來一個熟人。


  李道沖走進艙內,見到朱銘,表情一怔,隨即苦笑抱拳:「朱太守,又見面了。」


  朱銘忍不住問:「閣下怎也進了囚船?」


  李道沖嘆息道:「被人告發棄城而逃。唉,同樣是逃跑,他們可以陞官,我卻除名勒停編管偏地。六相公(蔡攸)也不幫俺說好話!」


  鄧時忍不住抱怨:「我也給六相公送了錢財,卻還是被判絞刑,罰銅買命方可得活。六相公真是涼薄,一點也不顧念舊情。」


  盛升冷笑道:「六相公早跟蔡相父子反目,如今是王黼的狗腿子,他怎會幫咱們說話?」


  鄧時說道:「六相公實在愚蠢,逼得蔡相下台,他能得到什麼好處?還不如以前!」


  盛升說道:「是官家厭惡蔡相,六相公才揣摩聖意。人家聰明著呢,怎麼可能愚蠢?唉,倒霉的還是我們這些人。」


  朱銘坐在旁邊想笑,默默聽著一群蔡黨交流病情。


  忽地,船身震動,官船已然離岸。


  一個軍士將艙門打開,微笑道:「各位可以回房了。」


  按照正常待遇,犯官自然不可能住單間,都是隨從在外面交了錢的。


  甲板上,站著犯官們的親隨,以及大包小包的財貨。


  除了張鏜、李寶等人還有朱國祥的親傳弟子梁異。


  梁異之前負責管理石炭鋪,順便打聽東京消息。


  在朱銘進京之時,他就把石炭鋪賤賣了,銅錢全部兌換成銀子,隨時等著為朱銘交罰款買命。


  朱銘回到自己的卧室,隨便打量兩眼,問道:「這間房花了多少錢?」


  梁異回答:「足三百貫。」


  朱銘感慨:「真夠黑的,得買多少糧食啊。」


  梁異又說:「俺們這些隨從,本來不許上船。一個人交二十貫,方可登船跟隨,想住進艙里還得另外交錢。郎君住一屋,俺們幾人住一屋,總共花了六百多貫。」 張鏜安慰道:「相公不必憂愁,只要太子繼位,定能召相公回京。」


  朱銘笑了笑,他必須在太子繼位前造反!


  ……


  掛印辭官的大理寺卿李伯宗,此時全家在另一艘船上。


  他的家當太多,家人和隨從足有三十幾人。昨天只來得及出城,雇一條船把財貨搬上去,還得等到天亮了再出發。


  「噠噠噠噠!」


  一騎快馬奔來,沿途搜尋蹤跡,終於碰到從客棧而來的李家人。


  「世叔為何匆匆離京?小侄昨日晚間拜訪,李宅只剩幾個老僕。」年輕人翻身下馬。


  李伯宗說道:「不走不行,害怕背上陷害義士之名。」


  年輕人叫做王棣,本是王安石的侄孫,過繼給王安石做孫子。他現在已是顯謨閣侍制,乃皇帝近臣,歷史上死守開州被金人所殺。


  王棣問道:「義士可是那朱成功?」


  李伯宗拿出《正氣歌》:「世侄請看吧。」


  李伯宗謄抄了兩份,一份交給皇帝,一份留在大理寺,他把朱銘的真跡給帶走了。


  他跟王黼有舊怨,肯定做不長久,隨時可能被貶去地方。


  一把年紀了,與其留下受辱,不如趁機辭官,還能留下千古美名。


  朱銘手書的《正氣歌》,甚至可以作為傳家寶收藏。


  「天地有正氣,雜然賦流形。下則為河嶽,上則為日星。於人曰浩然,沛乎塞蒼冥……」


  王棣直讀得熱血沸騰說道:「果真是仁人義士,萬萬不得加害。官家……唉,不說也罷。」


  王棣現在的官職,是專門陪皇帝看書寫字。


  他也嘗試著為朱銘求情,卻被怒斥一通,不敢再多說什麼。


  李伯宗把事情詳細道來,王棣聽罷,問道:「世叔請稍等,小侄謄抄一份。」


  李伯宗說:「先上船吧。」


  二人到得船艙,李伯宗拿出筆墨,王棣謄抄之後送別離開。


  回到家中,堂兄王桐不在,侄子王璹、王珏正在讀書。


  雖為叔侄,年齡卻相差不遠。


  王璹問道:「叔父今日怎不去宮裡?」


  「不該我輪值,」王棣迫不及待想要分享雄文,拿出《正氣歌》說,「你們快來看。」


  王璹、王珏立即湊過來,讀了一遍大感震撼。


  王璹說道:「若是先讀《大學章句疏義》,再讀這首《正氣歌》,可謂美酒配佳肴,得嘗其味便屬人間幸事。」


  王棣才不怕得罪皇帝,不但給兩個侄子看,還跑去拜訪好友,毫無顧忌的傳播此文。


  王璹、王珏兄弟倆,都在國子監讀書,只不過平時都住家裡。


  也顧不得今天放假,謄抄《正氣歌》之後,立即跑去學校呼朋喚友。


  《正氣歌》從國子監,迅速傳播至太學。


  別說學生,就連老師都爭相傳閱。


  蔡京在時,太學里還有蔡黨。


  蔡京下台了,太學裡面全是憤青。


  王黼為了消除蔡京的影響力,正在上疏請求改革太學。


  即,太學生不能每年考試,並獲得同進士出身。今後取消太學試,所有學生都去參加科舉,三年一次硬考進士做官。


  宋徽宗沒有當面駁回,似乎正在考慮。


  太學的師生們,不管屬於哪派,現在都對王黼恨之入骨。


  他們得到《正氣歌》立即滿世界宣揚,並且添油加醋講故事。


  什麼奸相王黼陷害忠良,想要逼死朱銘,勒令大理寺判處斬首。朱銘遭受嚴刑拷打,依舊堅貞不屈,書寫《正氣歌》表明死志。


  什麼大理寺卿不忍殺害義士,多方求情無果,只能掛印辭官而去。


  甚至還有獄卒,得知朱銘即將論罪,冒死給他送好吃的,哭著給忠臣送行。


  佩服朱銘是一方面,同時他們更痛恨王黼,《正氣歌》成了太學師生反對王黼的工具。


  陳東依舊是上捨生,他已經送走三撥室友。


  「如今國家危在旦夕,奸臣卻還在禍亂天下,」陳東召集自己的擁躉,「去了一個蔡京,又來一個王黼,六賊依舊在,還要廢除太學試。朱先生在獄中受盡折辱,我等如何能視而不見?諸君,且隨我去叩闕喊冤!」


  「同去,同去!」


  學生們紛紛響應,既是為朱銘求情博取名聲,更是在反對朝廷取消太學試。

上一章目录+书签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