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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1章 0156【還沒領工資,就被罰沒了】

  第161章 0156【還沒領工資,就被罰沒了】


  看著朱銘以煤屑和泥,家中人等都跑來圍觀。


  朱銘和了三堆,每堆使用不同配比,每種配比還認認真真稱重記錄。


  廚娘叫做潘巧娘,是個寡婦,已經三十多歲。從陸宰手裡買來,還剩六年半的契約期,只花了三十貫錢。


  她見朱銘用木模壓製成蜂窩煤,忍不住問道:「相公做的炭球為啥有洞?」


  朱銘愣了愣:「市面上已有炭球了?」


  潘巧娘說:「有啊,不但有炭球,還有炭餅呢,用炭屑和泥做的。」


  「呃……」


  朱銘愣在原地,心靈遭受巨大打擊,又問:「家中為何沒用炭球與炭餅?」


  潘巧娘說:「炭球、炭餅都做得很大,酒樓、鐵匠鋪的大灶才好燒,城外的磚窯、石灰窯也用這個。」


  朱銘聽明白了,煤屑數量就那麼多,製作成煤餅煤球之後,主要賣給手工業者和冶鍊場所。


  至於成塊的煤炭,自然不可能砸碎了做煤球。


  砸煤需要人工,制球也需要人工,還不如直接賣煤塊呢。


  朱銘扭頭問白勝:「你們那天搬回來的炭灰,有沒有給錢?」


  白勝說:「給錢了啊。」


  「你怎不說?」朱銘責怪道。


  白勝解釋:「相公說那東西沒用,可以白撿。俺讓店家白給,他卻不幹。俺尋思著,那東西也不貴,便自己掏錢買了些回來。」


  朱銘:「……」


  算了,沒啥好說的。


  朱銘吩咐:「立即去買兩塊炭餅、兩隻炭球回來!騎馬去!」


  聚寶盆早就不抗拒白勝,因為晚上的夜草,主要是白勝在喂它。


  一陣快馬來回,白勝把東西買來。


  這玩意兒果然挺大的,直徑接近二十厘米,適用於冶鍊爐和酒樓大灶。


  而且,皆為模具壓制,並非手搓出來的。


  「唉!」朱銘暗自嘆息。


  初期白撿炭屑做原料是不可能了,而且一旦蜂窩煤暢銷,競爭對手分分鐘就能跟風。


  必須改變經營策略!


  第一,打響品牌,樹立口碑,可用「探花煤」的招牌。(煤字在宋代,並不專指煤炭,木炭也可以稱煤。)

  第二,兼做煤爐生意,「探花爐」與「探花煤」配套。


  第三,摸索改進原料配比,讓自家的「探花煤」,比別家的產品燒得更久。


  第四,儘快找到長期供煤商,現在的東京煤市屬於供不應求。若無穩定的原料供應商,只能去官辦場高價拿貨。


  剩下兩天假期,朱銘都在做對比試驗,煤屑原料不夠了就去買。


  三天小假,一晃而過。


  朱銘又騎著馬去上班,順便將彈劾奏疏遞上去。


  宋代的奏事機構,有進奏院、銀台司、登聞鼓院和登聞檢院。


  來自各地的奏疏和公文,先要發給進奏院,進奏院再轉送給銀台司。在京官員,可以直接交給銀台司。


  進奏院和銀台司拒收的進狀,可以呈給登聞鼓院。如果登聞鼓院也拒收,可以呈交給登聞檢院。如果登聞檢院也拒收,官民則有權「邀駕」,即當街攔車告狀。(這一段的操作,也適用於普通百姓。)

  朱銘騎馬來到銀台司,只允許在外廳呈交,任何官員都不準入內。


  「探花郎?」


  負責接收奏狀的是個文吏,提醒道:「若非太學之事,胡亂進奏要杖八十。」


  朱銘說道:「為民請命,願杖八十。」


  不在自己職權範圍內的事情,強行上疏也可以,但按律要打八十大板。


  這頓板子,宋代一般不執行,而是改為貶官罷官。


  所以歷史上,王革在做大理寺卿時,沒有上疏彈劾石炭司,那不屬於他的管轄範圍。轉任開封府尹之後,立即上疏,因為石炭漲價,關乎東京民生,開封府尹有權奏事。


  朱銘遞出奏疏的第二天,就被給事中吳時看到。


  吳時立即拿去交給翟汝文:「公巽,你那半個門生,剛做學正幾天就奏進了。」


  翟汝文是省試的副考官,非常欣賞朱銘的省試策論,力保朱銘的卷子不落榜。他看完朱銘的奏疏,點頭微笑:「果然是我輩中人,一心為民不懼奸佞!」


  吳時說道:「他一個太學學正,卻上奏彈劾石炭司,事逾其職,恐怕會因此貶官外放。」


  吳時也是個不怕事兒的,做鄭縣知縣的時候,就敢得罪轉運使,堅決不給違規徵收的三萬斛糧食。


  又做永興軍路提學使,路學校長舉報說,地方士子非議皇帝,做臣子的都不忍心聽。吳時直接把舉報信燒了,懟回去說:「做臣子都不忍心聽,那伱還讓君父聽?」


  後來,蔡攸、王黼攛掇征遼,吳時堅決反對,遂被扔去管理道觀。


  此人屬於張商英的黨羽,遭罷相事件牽連,先貶知州,又貶通判。吳時一把年紀,可不想累死在路上,乾脆賴在京城不走。


  宋徽宗得知情況,不但不處罰,反而升其提舉河東常平。一去就遇到飢荒,因賑災得力,現在被召回朝堂做給事中。 吳時和翟汝文討論一番,拿著朱銘的奏疏,去找方會簽字。


  如今的給事中就三人,方會資歷最老。


  方會已徹底躺平了,誰都不願得罪,照章簽字之後,便不再沾染這份奏疏。


  吳時和翟汝文二人,卻各自聯絡老夥計,讓有權彈劾的一起上疏。


  幾天時間,湊齊了八份,經門下省流程,一併交給皇帝。


  宋徽宗在修道之餘,百忙之中抽出時間,認真閱讀了八份奏疏。


  事關開封民生,宋徽宗得知情況非常驚訝。他即便再昏庸,也明白炭價高過米價是啥意思。萬一幾十萬東京市民,因為沒錢買炭煮飯而造反咋辦?


  當即批註道:「著令有司查辦,若有再犯者,以違御筆論。」


  再犯者,等同抗旨,措詞極為嚴厲。


  至於朱銘違規上奏,宋徽宗只當沒看見。


  事涉石炭司,跟戶部有關,宋徽宗有些糟心,問道:「王黼丁憂去職,真人以為,誰能勝任戶部尚書?」


  薛道光回答:「貧道只知修行,不察朝堂之事。」


  宋徽宗一時不知怎麼任用,乾脆拖著不辦,戶部尚書的職責,暫時讓戶部侍郎代理。


  可此時正是對西夏作戰的關鍵時候,軍餉軍糧本來就是一筆糊塗賬。戶部尚書還給親爹守孝去了,戶部侍郎被搞得頭大無比,錢糧撥發之事更加混亂,就連領軍在外的童貫都看不到後續糧草。


  這種情況下,要麼一鼓作氣進攻,速戰速決。


  要麼拖到明年再說,只要大軍不動,就能節省糧草撐過去。


  童貫選擇速戰速決,先拔掉西夏的要衝城市再說……


  銀台司不止有給事中,還有其他官吏。


  八人彈劾石炭司的具體情況,很快就被蔡京知道。他拿其他七人沒辦法,卻抓住朱銘違規奏事的把柄。


  「這廝欺人太甚!」


  蔡攸怒道:「一個小小的太學正,先敢拒婚,又來奏劾,真當我蔡家是紙糊的?」


  蔡京搖頭:「薛道光聖眷正隆,朱銘也被官家所喜。便彈劾他妄奏,也頂多罰俸三月,不可能真箇貶出京城。」


  「只是罰俸也要彈劾他!」蔡攸咽不下這口惡氣。


  蔡京說道:「須從別處著手,那陳淵沒再講學,卻又賴在京城不走,今後定然還有動作。盯著此人,多言必失,他總有一日會講學違制,到時候再以元祐黨羽為名抓捕!抓了陳淵,就能抓朱銘,一併打為元祐奸黨。」


  「父親英明!」蔡攸拍馬屁道。


  不像影視劇里演的那般精彩,什麼在朝堂上互噴口水。


  宋徽宗平時都懶得上朝,大臣之間的鬥爭,只能通過奏疏的形式。


  蔡京豢養的噴子,一股腦兒彈劾朱銘違規奏事。


  證據確鑿,必須處罰。


  朱銘被罰了兩個月工資。


  收到朝廷的處罰,朱銘欲哭無淚,兩個月工資就是七十多貫,他得賣多少蜂窩煤才能賺回來啊。


  而且,第一個月工資還沒發呢!


  他成了大宋開國以來,首個還沒領過工資,就被罰俸的新科進士。


  就好比新入職的小員工,舉報財務部門領導貪污。這是你該管的事兒嗎?

  只罰工資已算開恩了,就該把你直接開除!


  太學生們聽到消息,紛紛跑來辦公室拜見,以表達自己對朱銘的崇拜之情。


  陳東作揖道:「學正真乃人臣楷模,不懼權貴而為民請命,我等佩服之至!」


  朱銘看著一眾學生,嘆息道:「炭價高過米價,自古未聞有此荒唐之事。橫渠先生說,要為生民立命,吾輩當踐而行之。」


  張載屬於關學,沒有被禁,可以引用。


  朱銘今年才十七歲,就跑來太學做學正,很多學生心裡是不服氣的。


  發生這檔子事,立即贏得諸生尊重,不再糾結於朱銘的年齡。


  學生們管不住嘴皮子,把事情越傳越廣。


  因為事關大眾生活,很快就傳遍東京,皆知探花郎為了百姓用煤,因彈劾貪官而被罰了工資。


  當月,石炭司主官被貶出京城,胥吏被抓捕好幾個。


  稅炭場主管逮捕下獄,幾十家官辦炭場,被勒令平價賣煤,石炭價格從10文驟降至5文。


  私營煤炭鋪子,也被勒令平價賣煤,然而他們是高價進貨,因為這個命令損失慘重。


  這是蔡京一黨故意的,趁機低價傾銷搶市場,等風頭過了再漲價。


  不管如何,老百姓在此時是受益了,煤價直接下降一半。他們記得探花郎的好,因為那幾個彈劾者,只有朱銘受到處罰。


  小朱探花的名聲,在東京城內外更加響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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