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0章 我才是被選擇的那個人
第180章 我才是被選擇的那個人
呼嘯的北風中，特蕾西婭還是像上周目一樣站了出來，說著振奮人心的話語，旁邊的夏明沉默的退到一邊把舞台讓給她，像是不起眼的小兵。
她的語調逐漸昂揚，飛揚在風雪中的火紅長發像是一團火焰漸漸點燃了眾人心裡最後的希望。
僥倖的希望。
或許……特蕾西婭真的可以呢？
眾人灰敗黯淡的眼神漸漸有了光亮，紛紛把視線投射到她身上，然而特蕾西婭的心情卻沒有大家想象的那麼振奮自信。
剛才夏明的話語還縈繞在耳邊，在她鼓起勇氣站出來，在她享受眾人聚焦的目光，成為眾人的期待時，如鬼魂一樣飄蕩在耳邊，令她心裡感到不安。
「你也不會成功，特蕾西婭。」
為什麼……為什麼夏明忽然要對我說出這麼打擊人的話語？
為什麼你的語氣那麼平靜，神情那麼篤定，你不是一直相信我，支持我，鼓勵我嗎？
她的語氣依舊激昂，表情和動作看起來都那麼威風凜凜，充滿鼓舞，頗有強者和領導人的氣勢。
她的心卻在微微顫抖，因夏明剛才的話語感到一絲慌張和不安，裹在長靴里的腳趾在看不見的地方微微扣緊，她有些緊張了。
迎著眾人期待的視線，她把手按在了赤焰之劍的劍柄之上，張揚自信的看向在場的眾人。
「我來拔劍，我來帶伱們重新拿回屬於自己的勇氣與決心！」
她表現得如此英勇無畏，可握住劍柄的手指卻無意識的用力繃緊，因為過於用力，她的手腕甚至在寒風中微微顫抖，手背上綳起青筋。
這一瞬，她忽然怕了。
萬一……萬一我真的沒能拔出赤焰之劍怎麼辦？
一想到這樣的可能性，她心裡頓時生出更大的恐慌，就像是腳下原本平坦光明的輝煌大道忽然變成了一口看不見底的深淵。
她拚命想要抓住懸崖邊的稻草，卻不斷的往下墜落，墜落，直到被這口深淵吞沒。
她看向旁邊，希望像往常一樣得到心愛之人的鼓勵，可看到的只是夏明平靜而篤定的表情，那副篤定了她註定會失敗的表情。
她的內心猛地一跳，感覺一股漆黑的冰冷將她包裹。
身後的目光還是那樣充滿熱切與期盼，卻像是忽然變成了一根根針扎在她手上，刺痛得她差點鬆開了手。
她忽然發現她的信心如此不值一提，像是一個龐大威武的巨人被戳破了那肥皂泡一般虛有其表的外殼，露出內里的軟弱空虛。
可箭在弦上已不得不發，她心裡還有著一絲僥倖。
也許……也許我不會失敗呢？
赤焰之劍應該會認可我的吧？
不，不對，應該是，我根本不可能失敗才對！
奇怪，為什麼……我忽然會生出這樣不自信的想法，為什麼……我會害怕，想要逃避，覺得自己會失敗……
明明我已經直面了內心的軟弱和逃避，不應該是這樣的啊！
自信。
自信！
我要相信，我一定能做到！
我一定能做到！
她閉上眼睛，想象著自己一次次的成功，一次次的勝利，不斷給自己加油打氣，施加心理暗示，握住劍柄的雙手緩緩用力，祈禱盼望著赤焰之劍能回應她的期望。
她沒有能拔出來。
一秒，兩秒……十秒……
她失敗了。
所有人也都能看得出來，她失敗了。
她緊閉雙眼的眼皮在惶恐的顫抖，她抿緊了嘴唇，說不出一句話，也不敢睜開眼睛。
她不敢想象那些被她鼓舞重燃起希望信心的人此刻的眼神有多麼灰暗，多麼黯淡。
她不敢再對上他們的眼睛，他們的視線，可是她那份與生俱來的感知又分明感受到了從眾人身上散發出來的善意在此刻發生了多麼劇烈的轉變。
腦海里忽然再度回想起夏明剛才對她說過的話語。
「特蕾西婭，你不會得到赤焰之劍的承認，你拔不出劍，無論如何都拔不出，因為你空虛膨脹的驕傲自大，因為你認不清自己。」
她忽然醒悟過來。
或許，她從來就沒有戰勝自己，沒有真的直面過自己的軟弱逃避。
她只是靠著夏明給予她的支持鼓勵營造出了虛假而膨脹的信心，自認為已經戰勝了自己，自認為有他在身邊自己就無所不能，什麼都能做到。
「就算不相信你自己，也要相信相信著你的我啊。」
這句話成了蝸牛背上的殼子，再度掩蓋了她內心軟弱的事實。 她從來都沒有……真正的相信自己。
因為如果真的如此自信，為什麼回到余火鎮之後的這幾天，她沒有嘗試拔劍，而是賴在夏明身邊？
所謂的汲取勇氣，不過是逃避沉溺的借口。
當夏明用傷人的話語打擊她時，這份依靠建立在他人之上的自信就如空中樓閣一般轟然崩塌，露出她脆弱虛弱的本質。
難怪赤焰之劍沒有回應她。
難怪赤焰之劍沒有選擇她。
特蕾西婭慘然一笑，無力的鬆開了手臂。
當——！
就在這時，隔壁的鐘樓忽然發出洪鐘大呂的巨響鐘鳴。
風雪驟然一下變得狂暴，遙遠處傳來隆隆的震動與轟鳴，邪龍的龍翼遮覆了天際。
災難就這樣突如其來的降臨。
接連兩次的希望重重落空，邪龍的威壓，災難的來臨，在場所有人頓時陷入了絕望和恐懼。
這就是……北地的末日了嗎？
「對不起，特蕾西婭，是我沒做好，給了你虛假的勇氣。但是！」
夏明輕輕牽起特蕾西婭的手掌，溫暖著她的掌心。
「認清自己也是種勇氣，當戳破自大的面具，看清自己的卑微渺小后，你還有拔出赤焰之劍承擔這份使命，打破一切宿命的勇氣嗎？」
「夏明……」
特蕾西婭顫抖的睜開了眼睛，看到了來自夏明一如既往的溫柔支持和鼓勵。
勇氣，自信。
可是，你這樣注視著我，安慰著我，即使我再度鼓起了自信和勇氣，不也還是從你身上才汲取得到了這份力量與信心嗎？
如果你沒有這樣牽著我，溫暖我，鼓勵我，就靠我自己，我一個人……能獨自面對這一切，重新擁有戰無不勝的信心嗎？
這一刻，少女痛苦的流出眼淚。
她深刻感受到了自己的卑微軟弱。
但沒有親眼目睹哥哥在自己面前死去，心愛之人重傷瀕死的場景。
沒有如此深刻而慘痛的悲劇親自發生在自己身邊，在自己眼前上演。
少女一時難以迅速成長蛻變，誕生堅定的覺悟。
或許，再給她一點時間，她也能想通，可是災難和厄運從來不給人準備的時間。
夏明看向天空中的黑影，心中暗暗嘆了一口氣。
他知道，魔獸和邪龍馬上就要發起進攻，如果特蕾西婭短時間內不能迅速完成心靈的蛻變，他們會被團滅。
六階卻沒有覺醒能力的魯格根本不是邪惡冰龍的一合之敵。
絕望的氛圍在廣場上愈加迅速的蔓延，即使魯格及時做出了指揮和分配，但所有人的眼神都失去了希望的光亮，只剩下絕望的死寂。
死一般的寂靜。
如果不做點什麼，只不是讓上一次大舅哥死亡的悲劇重演。
「對不起，特蕾西婭。」
夏明主動鬆開兩人緊牽著的手臂，走過特蕾西婭的身體，來到赤焰之劍的面前。
然後，他握住了劍柄。
當著特蕾西婭，當著魯格、特里德，當著在場眾人的面，拔出了劍。
一瞬間，赤焰升騰。
風雪驟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