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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九章 量體

  「是么?」凌燁眸中含笑,話是對祝庚說的,眼睛卻瞥向了楚珩,「漓山也攪和進來了?」

  楚珩有些心虛地別開視線,盯著廊柱上頭的金漆彩繪看,好在凌燁只是掃了他一眼,像是什麼都不知道似的,很快便收回了目光,朝祝庚問道:「消息還是大理寺呈上來的?」

  「是。」祝庚臉上掛著無奈的笑,恭聲道,「這事確實是徐府占理些。徐劭世子被人套麻袋打了,臉上掛了彩,千秋朝宴沒去成,現在整個帝都的世家圈子都傳遍了。嘉詔徐氏這回丟人丟大了,嘉勇侯大概是氣得狠了,狀告的時候要大理寺卿依法嚴辦,說是……說是罰金都不肯了事,非要讓對方吃刑杖。」

  凌燁眉梢輕挑,沒有說話,而楚珩看完了頭上的雕樑畫棟,又開始看地上的玉石金磚。

  祝庚繼續道:「可對方那是永安侯世子,如今漓山的葉公子也參與其中,他們二位都在八議之列,就算真的要動刑,也得要陛下口諭。方才進宮的是大理寺少卿,現還在敬誠殿等著呢,主子是沒見著,那少卿的臉都皺成苦瓜了。」

  皇帝對身邊伺候的內侍宮女一向寬仁,他們活潑慣了,平日里也敢在凌燁面前開點小玩笑。

  凌燁聞言輕笑,卻還是吩咐道:「讓大理寺的先回去,不見。嘉勇侯能不知道動刑要朕口諭么,不過就是想讓朕及早親自斥責,給徐家找回點顏面罷了。宜崇蕭氏、漓山葉氏哪個擺不平這點事?讓大理寺從中隨意調停,先不用管,就隨他們去,等他們鬧完了再說。」

  能在帝都混得風生水起的,個個都是人精,心裡都有一面明鏡,嘉勇侯府丟的是顏面,像這種事,求的就是陛下的一個「及早」。徐家佔法理,依照蕭高旻和葉書離的身份,雖不至於吃刑杖,但最終無論如何都是要挨頓訓斥的,有差別的就是時間早晚。皇帝越早主動出面,就越是給徐家挽回面子,若是等他們雙方都鬧完實在沒辦法了,皇帝再介入調停,那就純粹是迫於無奈了。

  祝庚應聲退下。

  凌燁捏了捏楚珩的手心,偏過頭問:「這般處置,殿下覺得如何?」

  楚珩怔了一下才反應過來這聲「殿下」是在喊他,面上泛起淺淡的紅暈,沒說話。

  凌燁似笑非笑道:「漓山不是也摻和進來了嗎?」

  楚珩總覺得陛下似乎已經識破了什麼,他頓了頓,才語焉不詳地「嗯」了一聲。

  凌燁彎眸輕笑,沒再說話,拉著他繼續往昭仁宮正殿里走去。

  昭仁宮的正殿名為「徽猷」,與靖章宮的「敬誠」相對,踏進這座宮殿的時候,入眼便是旖旎綺麗的紅和璀璨奪目的金。殿中十二根明柱以紅漆為底,盤繞著滿髹金漆的蟠龍彩鳳,描繪門窗欄檻的是與樑柱一樣的金粉紅漆,殿內帳幔紗毯全是正紅色,前方大殿正中是雕龍刻鳳的寶座。

  凌燁牽著他的手徑直朝上面走去,寶座寬大,似乎一開始就是為上面坐兩個人而設的。凌燁不由分說地拉著楚珩坐下,楚珩沒有忸怩,也沒有驚慌失措,這讓凌燁更加高興和滿足。

  他們誰都沒有說話,兩個人就這樣在高高的御座上依偎在一起,十根手指在袍袖的掩蓋下糾纏在一處,能清晰地感知到彼此的溫度。

  凌燁在九重闕大大小小的御座上坐了許多年,第一次在高台上體會到了冰冷皇權以外的東西,指間的溫度隨著血液的流動傳遍四肢百骸,熱流一般淌過他的心口。

  凌燁在這一刻無比清晰地理解了當年太祖皇帝為什麼要匠人們將九重闕里的每一把龍椅御座都打造的如此寬大——這其實並不符合權謀家們唯我獨尊的追求。

  但是等真正坐上這把椅子方能明白,無邊的權力帶來的是無邊的孤寂,人活一世,除了名利以外,總會有些旁的追求,太祖皇帝與蕭皇后攜手閱盡九州山河,亂世起家金戈鐵馬時如是,承天應命面南稱尊后亦如是。

  大胤後來一代代帝后情比金堅者有,相敬如賓者有,琴瑟不調者亦有,凌燁並不知道以往的皇帝們與皇后同坐徽猷殿御座時的感觸,但此時此刻,他握著楚珩的手,生平第一次如此感念緣分的存在,雖然他們不曾參與彼此從前的人生,但未來的時間還很長,以後有成千上萬個日子可以攜手共度。

  此刻外面下著小雪,殿里燒著地龍,暖煦若春,時光安寧而祥和,他們緊挨著彼此坐在一起,在威嚴肅重的御座上,湊在一起看了很久的話本子,有時兩個人的額頭不經意間碰在一處,先說話的那個就會向對方索要甜蜜的親吻。

  直到晚間,雪依舊沒停。

  他們在晚膳後來到昭仁宮的寢殿,作為天子大婚的場所,這裡比正殿的紅色更加旖旎,滿室紅燭朱帳,輕而易舉地就能勾起人心底的繾綣遐思。

  楚珩在沐浴后回到寢殿,凌燁今日提早洗完正在這裡等他,內侍宮女都已經被揮退,此間除了搖曳的紅燭,只有他們兩個人。凌燁穿著寢衣站在床榻旁,手裡拿了一團紅綢,待走近些,楚珩才注意到紅綢上被標了尺度,竟然是一把別樣的捲尺。

  楚珩立時想起上午陛下對祝庚吩咐的那句「今晚要用」,大概說的就是這個了。

  凌燁見他盯著自己手上看,一本正經地解釋道:「尚服局沒有你的寢衣尺寸,所以現下得仔細量一量。」

  楚珩並沒有看過前廷禮典中的大婚篇章,但卻也知道昭仁宮是皇後宮殿,他隱約已經猜到了什麼,聞言展眉輕笑:「陛下今晚不回靖章宮的明承殿,卻把我帶到頤和殿來,就是為了量體裁衣?」

  兩個人有些隱隱的心照不宣,但凌燁卻還是點了點頭,意味深長地說:「先量體后裁衣。」

  他話裡有話,楚珩卻只注意了前面半句,繼續故意問道:「那今日上午尚服女官過來,陛下怎麼把她們打發回去了?」

  「因為朕是個小氣的皇帝,這是放在心尖上的寶貝,」凌燁上前一步,牽住楚珩的手,「旁人都不準覬覦也不許觸碰,所以只能朕親自來量。」

  楚珩在這上頭顯然招架不住凌燁的攻勢,臉上微微發燙,面頰一片暈染開來的緋色,輕而易舉地就被凌燁攬到了面前,準備量體裁衣。

  他身上穿著的仍是皇帝的寢衫,衣裳略有些寬大,順著衣襟往上看,一截輪廓分明的鎖骨在明黃衫子里若隱若現,凌燁就從這裡開始量起。

  一指寬的紅綢從左肩出發,壓著明黃的衣領往右伸展,路過那截露出來的鎖骨時,凌燁四根蜷起來的手指先貼著皮肉一寸寸地劃過,指骨蹭著光潔的皮膚,帶起一陣細癢的觸感,還未等楚珩適應,按扯著紅綢的拇指便緊隨其後,力道不輕不重,從鎖骨緩慢地碾磨而過,楚珩不由自主地顫了顫身子。

  然而這依舊不是結束,紅綢摩挲到皮膚的時候,楚珩才感知到這並不是光滑的綢緞,而是一截綉有暗紋的朱紅雲錦,錯落有致的綉紋此刻成為了絕佳的磨人利器,一點點地從鎖骨上壓著過去,針腳繁密起伏高低錯落,使得接觸到綉紋的每一寸皮膚都是不一樣的觸感。心神越是注意,觸感就越是清晰,人就越是難耐,在楚珩忍不住悶哼出聲的時候,凌燁終於抬起了手,似笑非笑地報了個數。

  緊接著又開始量楚珩的袖長,這回倒不刻意磨人,正正經經地量了,可不等楚珩鬆口氣,凌燁突然上前一步,吻住了楚珩的唇,與此同時,他掀起楚珩的半邊衣擺,將紅綢繞著腰線走了一圈。

  舌尖在唇齒挑弄流連,手指在腰間摩挲觸摸,兩種截然不同的酥 麻感覺交織在一起,在燃著甜香的暖煦室內,「蹭」地一下就點燃了情慾的火苗。

  隨著指腹沿脊柱不斷地向上描摹,這點火苗如同燎原的星火,轉瞬間就燒遍了整個胸腔脊背,楚珩心間發燙,身體也開始變得灼熱,下意識地就想要索取更多的親吻和撫摸。

  然而凌燁卻點到即止,在感覺到掌下溫度漸熱的時候,忽然收回了在腰背上摩挲的手,也離開了楚珩的唇。

  突如其來的空虛讓楚珩忍不住抬起了眼睛,霧氣朦朧的眸子里寫著急切的渴望,眼尾泛著潤澤的紅,看的凌燁心頭一動,攬著他的腰就往榻上滾去。

  細密溫熱的吻落在楚珩眼角,稍加安撫過後,凌燁仍舊記得量體裁衣的初衷,他將紅綢從楚珩腰間抽回,胸寬袖長腰圍都量過之後,剩下的就是腿長。

  而與此同時,接觸到床榻的那一刻,楚珩終於將不知飛到何處的神思拽了回來,強行從中找回了一絲清明。

  他躺在床上,凌燁撐著身形居上位俯視著他,灼熱的呼吸糾纏在一處,他們從彼此的目光中都找到了情慾渲染的影子,但是不約而同地,也都記得點別的東西。

  「腿長我知道。」楚珩偏過視線,隨口道,「所以量完了。」話音一落,伸手就要扯過被子將自己捲起來。

  凌燁知道他是故意如此說,伸手壓住錦被的一角,低眸笑道:「既然皇後知道,那量體就不必繼續了,開始裁衣罷。」

  楚珩怔了一下:「裁衣?」

  凌燁眼神微暗,目光有如實質,沿著楚珩的鎖骨一路向下,從胸襟到腰際再至腿腳,掃過他全身的衣服,最後重新對上楚珩的眸子,點點頭緩聲笑道:「裁衣。」

  他的手落在了楚珩上衣的系扣上。

  雪仍在悄悄地下,殿里紅燭搖曳的暖光從琉璃窗上透出來,照得地上的雪色也一併旖旎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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