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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92章 大人,時代變了

  第792章 大人,時代變了


  這叫什麼話?


  他尷尬一笑:「實不相瞞,此次我是去海拉爾上任,交涉局你聽過嗎?」


  趙傳薪眼中精芒一閃:「略有耳聞。」


  張壽增壓低聲音神秘兮兮:「對俄交涉局。」


  「略有耳聞。」


  「知道嗎,朝廷在滿-洲里站旁,新設一臚濱府。我將任臚濱府的對俄交涉局總辦,兼勘界事務。」


  「略有耳聞。」


  「……」張壽增無語:「怎麼什麼事你都有耳聞?有你沒耳聞的么?」


  這些也不算秘密,因為相關官印和文書具已下達,板上釘釘,沒有疑問。


  若是他處、他人,事情或許早已公開。


  可這次,清廷對外隻字未提,只有當地的官員知道。


  趙傳薪哈哈一笑:「我未曾耳聞的是,鶴岩兄和知府誰大?鶴岩兄與新任知府關係如何?」


  張壽增愣了愣:「這……自然知府大。關係嗎,便要看新任知府了。」


  趙傳薪笑了笑,沒有繼續。


  既然他已經知道了,張壽增就是臚濱府的新任對俄交涉局總辦,那就是清廷派來掣肘他的。


  雙方其實是「敵對」關係。


  但趙傳薪發現,這個張壽增本質上並非惡人,非常健談。


  就是嘴巴大了點。


  能說會道的人,總是忍不住說,這也很正常。


  趙傳薪對臚濱府的事避而不談,反而問了些張壽增在其它處任職時的作為和功績。


  邊務、內務、外交、財政,此人都頗有見地。


  就是現在太年輕,手段稚嫩,做事偏理想化。


  這是壞事也是好事,即張壽增還沒有成為官油子,尚且為可造之材。


  趙傳薪旁敲側擊了許多,可張壽增每次問及他的事情,他就打太極,將話題岔開。


  直到分開,張壽增也沒搞明白趙傳薪底細。


  這趟車漫長、枯燥。


  幾乎讓趙傳薪失去耐心。


  直走了接近五十個小時。


  姚冰因為年齡原因,怕是感受最淺。


  因為趙傳薪變著花樣給他做玩具,從木頭刀劍,到可以活動關節的金屬小人,甚至還造了個帶有軸承的小車……


  還有紙筆,任意塗鴉。


  趙傳薪還會給他畫些能想起來的動植物,給他講解這些生物的產地和特點,算是寓教於樂。


  有時候,連麗貝卡·萊維都在旁邊聽的津津有味。


  「這是帝企鵝,它生長在南極,站起來比伱們都高,更比你們重,它們吃蝦和螃蟹,也吃魷魚和小魚……」


  趙傳薪小課堂,可不光是姚冰與麗貝卡·萊維聽課。


  旁邊還有倆洋人小孩,四個洋人,一堆腦袋聚集,目不轉睛的看著聽著。


  姚冰立即問:「師父,俺能打過它們嗎?」


  「這個,它們脾氣暴躁,你現在怕是打不過哦。」


  那個洋人小女孩,用蹩腳的漢語問:「先生,南極在哪?」


  趙傳薪在紙上又畫了個圓,草草區分海洋和幾塊大陸。


  他分別指著幾處說:「你看,我們在這裡,而南極在這裡,地球圍著一個中軸自轉,軸的兩級,分別叫南極和北極。別的地方離太陽都很近,唯獨這兩處距離太陽遠,所以很冷……」


  之所以趙傳薪的小課堂能吸引這麼多人,正是因為,無論旁人問什麼,趙傳薪都能隨手畫,隨手作答。


  畫的極快,答的隨意,信手拈來,彷彿真的上知天文下知地理中曉人文。


  另一個洋人男孩問:「先生,魷魚是什麼魚?」


  趙傳薪新拿一張紙,隨手畫出魷魚:「這就是魷魚,一種軟體動物,軟趴趴的,會噴墨。」


  姚冰馬上問:「師父,魷魚好吃嗎?」


  「要用鐵板烤,撒上鹽、糖、生抽、甜麵醬、孜然……」


  姚冰精英的哈喇子立刻從嘴角出現。


  麗貝卡·萊維忍不住笑,拿手帕給他擦拭掉。


  「師父,俺想吃!」


  那洋人小男孩也說:「俺也想吃……」


  洋人小女孩:「俺也想吃……」


  周圍人鬨笑。


  一個洋人忍不住說:「先生,你真是博學,沒有能難得倒你的問題。」


  趙傳薪認真點頭:「你說的沒錯,在下一歲識千字,三歲賦詩,五歲做文章,十歲熟讀諸子百家,古人形容的才高八斗學富五車,正是描述我這樣的人……」


  「……」洋人:「我讀書少,先生,你可不要騙我,我沒聽說過這樣的天才……」


  「少見多怪。」趙傳薪嗤之以鼻:「不光是才學,在下還精通武學。三歲聞雞起舞,五歲便能越階打十個半大孩子,十歲時手撕鬼子,二十歲世間再無敵手。如今,我的功力已臻化境,煉精化氣,鍊氣化神,煉神還虛,煉虛合道,四種境界我已經到了煉神還虛。我給你看一手三分歸元氣你就懂了!」


  說罷,趙傳薪攤掌,桌上水杯內一團水湧出,在掌心凝聚。


  趙傳薪張嘴,水團入口,「咕咚」咽下!

  周圍落針可聞。


  姚冰大喊:「師父,俺要學!」


  「你?你先老實的煉精化氣。現在知道為師的厲害了吧?」


  那個洋人好懸跪了:「先生,我,我可以學嗎?」


  「你?你不行,沒那個慧根知道嗎?」


  洋人小女孩眼睛眨啊眨,問:「先生,我有慧根嗎?」


  「你慧根倒是有了,但沒靈根。」


  洋人小男孩看看姚冰,再看看自己,有些不服氣:「先生,你怎麼知道有沒有靈根?」


  趙傳薪說:「你們伸手,每當我發功,誰能感覺到掌心灼熱,誰就有靈根。」


  小男孩第一個伸手。


  趙傳薪裝模作樣發功,小男孩一無所察。


  失望便爬了滿臉。


  小女孩自告奮勇:「我來,我來……」


  然而也什麼都沒感覺到。


  姚冰伸手,趙傳薪暗自催動舊神坩堝烙印。


  姚冰一縮手:「師父,燙!」


  「很好,我徒姚冰有武聖之姿……」


  姚冰大喜,掐腰說:「俺才是最厲害的!」


  周圍人:「……」


  那個洋人雞賊,眨眨眼說:「這不公平,萬一他裝作燙手呢?」


  趙傳薪不屑,掏出煙,打了個響指,煙頭變得猩紅冒煙。


  「看到了吧,這根煙都比你有靈根。」


  洋人:「……」


  沒樂子,趙傳薪就找樂子。


  時間就過的快些。


  總算到了海拉爾。


  有半數人下車。


  另外一半人,則準備在滿-洲里下。


  但是,不是所有人都可以進滿-洲里。


  華人必須在前一站——扎賚-諾爾下車。


  趙傳薪就是在這裡下的。


  這裡是礦區,到處都是灰撲撲的。


  除了達蘭鄂羅木河旁的沼澤地外,很多地方已經嚴重沙化。


  來來往往的人中,還有不少沙俄人。


  這裡連通滿-洲里一同歸沙俄管轄,土地名義上是清廷的,但清廷在這裡沒有話語權。


  此處的煤礦,也都是由沙俄人開採。


  趙傳薪看的眉頭大皺。


  此時,有人喊:「趙先生……」


  趙傳薪循聲望去,見是胡大、胡二和姚佳三人。


  他們準備了馬匹和駱駝。


  馬匹是用來乘人的,駱駝用來載行禮。


  然而趙傳薪三人並無行禮。


  姚佳上前,拍拍趙傳薪肩膀:「傳薪,你果然有出息,都當上知府了!」


  這個官兒迷。


  趙傳薪看看三人,氣色尚可。


  他也不多作介紹,先托著麗貝卡·萊維屁股讓她上馬,然後抱著姚冰上馬。


  「路上說,走。」


  一行人並未引起旁人注意。


  「讓你們做的事,可都完成?」


  胡大立即道:「趙先生,呼倫兵備道,道員加參領銜為宋小廉,工詩善書,是你老鄉。為人謹慎謙恭,更兼堅韌不拔,於我等來說,怕是個很難纏的對手。 兵備道目前有馬隊一營,250人,據說還要再加一營馬隊,已提上日程。


  五翼總管——索-倫左翼總管-巴當阿,索-倫右翼總管-布隆阿,新巴-爾虎左翼總管-波迪格日勒,新巴-爾虎右翼總管-車和札,額魯-特總管勝福,攏共有兵力數百。


  另外有些地方牛錄中有兵丁維持治安。


  境內除了官府兵力,還有盜賊若干,其中尤為惡劣者,乃鄂-倫春越游牧區界實行搶劫者若干。


  再者,便是沙俄民人團體及沙俄士兵。我們兄弟剛到時,便有沙俄士兵持槍鳴槍,恫嚇驅趕牧民……


  余者詳情,為札付事,但請趙先生一觀。」


  說罷,取出一沓紙,上面密密麻麻的記錄著。


  輪到姚佳,他自信一笑:「當地民生,無非刈草,伐木,墾地,捕魚,鹽池採鹽,牲畜交易,毛皮貿易,採礦……其中礦又分金礦煤礦……要說矛盾,呵呵,以上我所述之事,全部矛盾重重,好似一團亂麻。」


  說完,竟然也掏出一份資料,交給了趙傳薪。


  胡大是用毛筆寫的,墨透紙背。


  而姚佳的資料書寫,就極具鹿崗鎮的特色,紙是好紙,筆用的是自來水筆。


  趙傳薪粗略一看,沒想到姚佳竟然寫的一手好硬筆書法!


  字小,自然就多,一二三四五,條條框框,極為工整詳盡。


  胡大伸脖子見了,忽然有些自慚形穢。


  比起人家,自己寫的什麼玩意兒?


  但他又暗自給自己鼓氣,自己是武夫,熟悉的是武事,自然沒法和人家比,但武事上他也沒法和自己比。


  想到這,終於平衡些。


  姚佳忽然指著姚冰問:「這是你徒弟?」


  「是,我小徒弟,姚冰。」


  「呦,本家!」姚佳越看虎頭虎腦的姚冰越順眼。「小子,回頭大爺帶你去買好吃的,毛子有巧克力,很香甜。」


  自從愛吃甜食的葉卡捷琳娜大帝開始,沙俄便流行起了巧克力。沙俄雖然不產可可豆,但製作巧克力的工藝在上世紀突飛猛進。


  姚佳回頭看看趙傳薪,趙傳薪笑了笑:「對自己人要什麼態度來著?」


  姚冰瞭然,趕忙對姚佳說:「謝謝大爺!」


  這時候,姚佳忽然臉色一肅,對趙傳薪說:「有件事,事出緊急,我便自作主張了。」


  趙傳薪問:「啥事?」


  姚佳嚴肅道:「每年秋天,在壽寧寺會舉辦廟會,廟會空前盛大,來自於齊齊-哈爾,多倫-諾爾,烏蘭-哈達,布-特哈,扎-賚特,喀爾-喀等眾札-薩克旗-人,會聚集於此販賣牛馬牲畜。不但如此,海拉爾百姓生活物資也有賴於此次集會。可在去歲,有人投機取巧,想要偷稅漏稅,提前舉辦廟會,導致許多不知情的後來者,錯過了集市,極大影響了貿易進度和海拉爾百姓生活。我來時,正要舉行集市。兵備道的道員宋小廉,派遣波迪格日勒與車和札兩翼總管,帶兵和領催、筆帖式來看管收稅……」


  領催是個官職,筆帖式相當於無頂戴的文員,不是正式工……


  起初趙傳薪沒明白啥意思,逐漸他眼睛亮了起來,問:「你自作主張幹了啥?」


  姚佳頓了頓,一邊說著,一邊看著趙傳薪臉色:「我暗中使壞,找了一些人,唆使他們喝酒鬧事偷盜牲口,阻礙了廟會進行。」


  胡大、胡二聽得眉頭大皺。


  這種廟會集市,對他們草原上的蒙人來說,既莊重,又關乎生計。


  雖然趙傳薪早就撮合他們和姚佳認識,彼此配合行事,這兩天也算熟悉了。


  但他們此時卻覺得,這姚佳真是壞到流膿!

  然而,讓他們哥倆沒想到的是,趙傳薪哈哈一笑,誇讚道:「幹得好!」


  姚佳一聽,如釋重負。


  同時忽然生出一種叫作「士為知己者死」的感動。


  趙傳薪,果然非常人。


  趙傳薪和姚佳兩人相視一笑,盡在不言中。


  趙傳薪同樣心底讚歎,姚佳這一手可謂是驚艷。


  他現在最不缺的就是唯唯諾諾中規中矩的人。


  創業初期,就得要姚佳這種,有眼光,有膽識,有魄力又足夠機靈的選手。


  胡大、胡二卻面面相覷:啥意思?

  趙傳薪也不為他們解惑。


  大家各司其職,胡家哥倆管不著這方面。


  趙傳薪問:「草原人悍勇,你就不怕被他們打死?」


  姚佳敢在他不在的時候這樣干,可以稱為膽大包天了,同時手腕也是極狠辣的,否則怎麼能驅使當地人為他干這種見不得光的事呢?

  姚佳笑著說:「怎地不怕?只是我覺得,這件事對你來說太重要了。」


  確實重要,重要到直接影響趙傳薪能不能打開局面。


  趙傳薪點點頭,又贊了一句:「乾的漂亮!」


  可姚佳笑著笑著,眉頭緊皺起來:「不過,需要釐清的事浩如煙海,我也不能一直干擾下去,否則必會被宋小廉察覺。咱們時間很緊迫!」


  趙傳薪扭動扭動脖子:「老天爺餓不死瞎家雀。我趙傳薪就喜歡亂,越亂越好,看我怎麼帶你們大力出奇迹!」


  胡家哥倆,為人較為正直。


  當初就是看不慣包善一的一些行為,才離開了軍隊。


  此時見趙傳薪和姚佳「狼狽為奸」,還沒正八經上任,就然就禍害當地百姓。


  胡二皺眉:「趙先生,我們如此這般,怕是不好吧?」


  趙傳薪淡淡的瞥了他一眼:「從趙某踏上這塊土地那一刻起,我就是臚濱府知府,你是我的下級,懂嗎?」


  胡二被趙傳薪看的發毛,低頭道:「懂了。」


  胡大有點急了,想要解釋:「我兄弟他……」


  「閉嘴。」趙傳薪呵斥:「你兄弟二人正直沒錯,但看事情要看全面,別急著下定論。我阻攔集市進行只是一時,我有說過讓集市永久停頓嗎?」


  「這……」


  兄弟二人覺得事情沒那麼簡單了。


  「讓你們幹什麼就幹什麼,從今天起不要拿我當朋友看,我是你們上級,懂了嗎?」


  這一點,同時也是說給姚佳聽的。


  「是!」


  姚佳在旁邊看的暗自點頭。


  他看人和旁人不同。


  別人都覺得,趙傳薪只會打打殺殺。


  鹿崗鎮許多人覺得趙傳薪遊手好閒。


  唯獨他不同,趙傳薪是鹿崗鎮最重要元老之一,怎麼可能是個草包呢?


  鹿崗鎮的每一處角落,都有趙傳薪的印記和影子。


  別看他好像什麼都沒幹,但他又處處都參與了。


  ……


  到了所謂的臚濱府,趙傳薪看的直樂。


  草原上,孤零零的一片無草空地,空地上有一座小院,院子里蓋了兩棟三間的海青房,後面還有馬廄和小倉庫。


  周圍沒有任何人家,僅有少許耕地。


  顯然,這耕地也屬於臚濱府。


  趙傳薪指著小院問:「此處?」


  姚佳都替趙傳薪感到尷尬:「正是,這便是臚濱府衙門,原本為新巴-爾虎右翼邊防總卡官辦公地。」


  不尷尬不行,對於府衙門來說,這實在過於寒酸了。


  臚濱府,臚濱是臚朐河之濱的意思。但這裡去距離臚朐河很遠,足有240里地,名不副實,這是因為給臚濱府取名的官員啥幾把都不懂,靠腦補張嘴就來的結果。(許多讀者也這樣)


  除了額爾古納河上游和根河南側有些小村子,附近最近的就是滿-洲里和扎-賚諾爾。


  前不著村后不著店。


  趙傳薪卻不尷尬,他抱著姚冰打馬進了院子。


  房門「吱呀」一聲打開。


  一個蒙人漢子,縮肩塌背的走了出來,皺眉瞧著一行人:「諸位……」


  後面人自不必說,單說趙傳薪,上身土黃色燈芯絨翻領夾克,裡面條紋格子襯衫。下面牛仔褲,靴子,頭上戴著牛仔帽,懷裡的姚冰小腦袋上也頂著一個牛仔帽,幾乎將臉全部遮住。


  這裝扮,沒見過知道嗎……


  趙傳薪將自己的印信丟了過去,此人手忙腳亂的接住。


  「我是趙傳薪,新來的知府。」


  這人心裡一驚。


  我焯,要麼遲遲不來,要麼說來就來。


  他查證過印信后,慌亂的行了一禮:「下官是府衙門的領催楊桑達喜,見過大人!」


  就是這大人穿的太古怪了。


  領催就是文書,負責登記檔冊、幫忙官兵支領薪水等一些小事,和中原衙門的小吏差不多,但好歹有編,不像筆帖式連編都沒有。


  大人?


  趙傳薪嘖嘖有聲,聽著很彆扭。


  心裡掠過一句話:大人,時代變了……


  趙傳薪接過印信,點上一根煙,翻身下馬,將韁繩遞給楊桑達喜:「此處只你一人?」


  「是,趙大人。」


  趙傳薪叼著煙四顧打量,片刻對楊桑達喜說:「去,將五翼總管給我叫來!」


  楊桑達喜臉色一僵,想要說什麼。


  趙傳薪見他不動,眼睛支棱起來:「嗯?還不快去?」


  楊桑達喜被瞪的毛髮豎起。記得上次有這種感覺,是在林子里被一頭人熊給盯上了。


  太特么嚇人了。


  這是知府?


  「是,是,下官這便去……」


   還剩不到四十天過年了,你敢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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