懸浮車快速穿過數條弧形軌道,長條的金色客運列車從它的下方經過,這些客運列車上滿載著各個文明前來旅遊的平民,他們將利用這些縱橫交錯的軌道交通盡情遊覽這座太空城的繁華。
此時,從懸浮車上已經看不到那簡陋建築的身影了,倒是那座堡壘狀建築頂端不斷閃爍的紅燈,在這已經進入夜晚的太空城中顯得格外耀眼,像是在向前來遊覽的旅客們宣示著莫狼星聯邦曾經的黃金時期。
懸浮車無聲地從這些風景上空劃過,它的身後沒有留下任何軌跡,如果不仔細看的話,甚至不會注意到它的存在。
依照唐菁瀾的命令,懸浮車始終保持正常的行駛速度,並沒有故意放慢或加快速度。她的本意是想讓郝威利明白,太陽系聯邦並不急著去和他們談判,但在路上花費的這二十分鐘里,並沒有傳來任何有關莫狼星聯邦的消息,對方沒有任何錶態。
「小姐,該醒了。」
「嗯?到了嗎已經?」唐菁瀾坐起身子,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從昨天早上開始,到現在她基本就沒休息過,所以即便是只有短短的二十分鐘她也能睡得很香。「莫狼星聯邦那邊還是沒有消息嗎?」
「嗯,可惜,還是沒有對方的消息,做好談判失敗的心理準備吧。」墨提斯合上手中的電子書,目光中透出一絲擔憂。
「沒事,下一站去迪蘭聯邦吧,我記得他們前幾年得到了一批埃文諾的軍事裝備,這幾年他們也沒打過什麼大仗,要是能租借到他們的戰艦,倒也是個不錯的選擇。」唐菁瀾從包包里拿出梳子,將自己睡散亂的長發重新整理好。
她嘴上說著沒事,可那目光中流露出的失望可是顯而易見的。
「不過墨提斯,有件事我想了挺久,不如現在就說了吧。」
「什麼?」墨提斯疑惑地瞥了她一眼,最近幾個小時一直在用自己的全部資源,通過利用懸浮車上的電子設備去偵察附近可能存在的眼睛,所以唐菁瀾在這段時間裡想了什麼她也不知道。
「我想著,你現在叫我小姐是不是不太合適?」唐菁瀾端正好坐姿,嚴肅地說道,「你現在是太陽系聯邦副議長,而我只是一個小小的學員,對我用敬稱似乎不大符合你我的身份。」
墨提斯愣了一下,她沒想到一向看起來大大咧咧的唐小公主居然會在意這種事。如果放在平時,她能很快就察覺出唐菁瀾的異常,但這會兒她也實在是分身乏術。
不過,既然唐菁瀾主動提出來了,那也就說明她是真的想解決這一問題,即便墨提斯今天用別的理由搪塞過去,以後還是得花精力去解決這個問題,不然這隻會成為兩人之間一個無法消除的芥蒂,而且很有可能隨著時間的推移,這個芥蒂會越來越深。
「小姐,你當初是出於什麼目的研發的我?」墨提斯坐直身體,讓自己的目光和唐菁瀾保持平行。
「嗯……當時也沒想太多,就是想看看集整個公司之力,能研發出一個何種水平的微腦。當然了,也有點小心思,既然這個微腦是我領頭開發出來的,那麼最好也是為我所用。」唐菁瀾也不避諱,反正自己心裡的這些小九九肯定是藏不住的,倒不如乾脆直接當面說出來。「可是,你如今不管是科技含量還是身份,都已經遠超我曾經的設想,我很難再把你看作是我的東西,現在,你,墨提斯,是屬於全人類的。」
墨提斯歪著頭微微一笑,緩緩走到唐菁瀾的身邊坐下,將她的手放在自己的手心裡。
「換句話說,你是想把我當成一個高科技的工具,是嗎?」
「那倒沒有,現在你們微腦早已不再是工具,我當然希望你能和其他的微腦一樣,成為我值得信賴的朋友……」
「那既然如此,為何我們不更進一步呢?」墨提斯輕輕抱住唐菁瀾的小腦袋,讓她靠在自己懷裡,「我呀,第一眼睜開看到的是你,第一個帶我了解這個世界的是你,為了修復我系統中的錯誤,熬夜檢查系統的也是你,你對我的意義已經遠不止是朋友那麼簡單了。我們,是家人!」
「墨提斯……」
唐菁瀾抬起頭,一雙靈動的大眼睛里泛著點點淚光。
「既然是一家人,那麼你的父親,唐克鋮,他貴為Z國艦隊總司令,四大元帥之一,你們不是同樣以父女相稱嗎?為什麼到我這就不行了呢?」墨提斯將手掌實體化,憐愛地為唐菁瀾抹去眼角的淚水。雖然兩人僅僅認識了不到兩年,但在這兩年的時間裡,大部分時間都是兩人一起度過,在別人眼裡,唐菁瀾是一顆閃亮的明珠,可這背後,只有墨提斯知道,這顆明珠花了多少努力去保持自己那耀眼的光芒。
「那……既然這樣,我倒是有個主意,」唐菁瀾用蚊子大小的聲音說道,「公共場合下,我們之間的身份不能忽視,在我完成手上的任務之前,你就稱我為唐大使,我則叫你副議長,私下裡的話你就別叫我唐小姐了,既然是家人,稱呼我為小姐的話可就顯得生疏了,直接叫我菁瀾吧。」
「乾脆叫你瀾瀾好了。」
「不行!那是我爸媽和施泰特才能叫的,你可不許占我便宜!」唐公主撅著小嘴笑罵道,那「氣急敗壞」的模樣加上臉頰的兩行淚痕,顯得格外滑稽。
「好好好,」墨提斯笑著摸了摸唐公主的腦袋,「不過,你也得改口,天天直呼我的名字多難聽啊,以後直接叫我墨姐好了。」
「你這傢伙,還說不想占我便宜!」
唐菁瀾抓著枕頭想打墨提斯,但人家可是微腦啊,用枕頭怎麼能打得到嘛。
不到一會兒,唐菁瀾就氣喘吁吁地倒在沙發上了,本來這兩天就沒怎麼休息,現有的體力根本支撐不起她的劇烈運動。墨提斯也不再和她打鬧,真就像個大姐姐一樣坐在她的身旁,打開風扇為她吹去臉上的汗滴。
「墨姐。」
「嗯?」
「你說,我今天是不是託大了?也許我不該就這麼離開,或許他們並沒有和瓜爾聯邦做交易,而我卻把他們羞辱了一番,如果我直接拿出條件去和他們談,說不定現在我們已經有了一個盟友了。」
唐菁瀾平躺在沙發上,眼睛愣愣地看著車頂。
墨提斯愣住了,從認識她開始,還是第一次看到唐菁瀾露出如此迷茫的眼神。
「是不是感覺壓力有點大?」
「這已經不是壓力大不大的問題了,我在想,到底這一步走錯了沒有,現在的我們幾乎沒有容錯率,一步走錯可能會導致滿盤皆輸啊。」唐菁瀾嘆了口氣,轉過身體盯住了墨提斯的臉,「如果此次談判失敗,不用說,責任一定是由我來扛,我也怪不得別人,這件事本身就是我自己要搶來的。不過,萬一要是出現了什麼變故,墨姐,希望你能儘可能保全我爸媽……」
「唐菁瀾!」墨提斯突然抓住唐菁瀾的肩膀,兩人的臉幾乎緊緊貼在了一起,墨提斯也是用著從來沒有的憤怒語氣怒吼道,「知道成大事者最忌諱什麼嗎?瞻前顧後,優柔寡斷,這可不是曾經的你該有的樣子!當初那個意氣風發的人去哪了?那天晚上在施泰特面前信誓旦旦的人又在哪?再說,我們不是還有底牌的嗎?就算這一場輸了,我們還有翻盤的資本,要是僅僅為眼前的一場失利就懷疑自己,那你也就不需要我了,你乾脆回去當一個富家小姐,安安穩穩地活完這輩子算了。」
眼看唐菁瀾不說話,但她的眼睛里似乎恢復了一些光芒,墨提斯將語氣放平和了些繼續道。
「你剛才不是已經有了接下來的目標了嗎?這就很好,我們沒必要在一個沒有可能性的地方停留過久,現在的問題是如何在下一個目標中取得實質性緊張,畢竟可供我們選擇的目標是有限的。」
「嗯,我已經有個方案了,」唐菁瀾快速爬起身,手指在太陽穴上彈了兩下,一份詳盡的計劃便出現在兩人面前,「本來,這個計劃我是給莫狼星聯邦準備的,現在看來,只能先拿迪蘭聯邦試試水了。」
「等等,我看看,嘶,你這個籌碼,是不是太大了些。」墨提斯看了眼計劃表,即便是她也忍不住吐了吐舌頭。
「捨不得孩子套不著狼啊,現在只要能花點血本度過難關,等局勢穩定下來,我們就要啥有啥了。不過嘛,」唐菁瀾突然莞爾一笑,不過這一笑在墨提斯看來屬實有點威脅的意味了,「如此龐大的數據,依靠我的許可權是無法調動的,但是你嘛,就不同了,你的副議長許可權完全可以幫助我達成它。」
「……」
「好不好嘛,墨姐姐,你總不會眼睜睜看著我遺臭萬年吧?」唐菁瀾「淚眼婆娑」,可憐兮兮地看著墨提斯。
這下輪到墨提斯苦著臉了,現在她很有理由懷疑,方才唐菁瀾做的那些事情很可能都只是為了這一步做鋪墊,但此時她話已說出口,這回兒要是不答應的話,那剛才說的那些振奮人心的話豈不是都是扯淡了?
「死丫頭,我今天算是栽在你手裡了。」墨提斯嘆了口氣,右手手掌伸平,幾道光芒閃過,一塊雕著鷹頭和鳳凰頭的徽章便便出現在她的手上,「我現在正式把象徵權力的議長徽章交給你,希望你能謹慎對待。」
「嘿嘿,放心好了,你可是我除了父母外最親密的人了,我怎麼會坑你呢?」唐菁瀾趕忙小心翼翼地收好徽章,臉上再也看不出任何悲傷的神色了。
「……」
「唐大使,請儘快返回運輸艦,我們這裡來了個不速之客。」
就在兩人沉浸在「歡快」的氛圍中時,運輸艦那邊卻傳來了似乎不好的消息。
唐菁瀾和墨提斯對視一眼,難不成,瓜爾聯邦主動上門找麻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