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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章 分崩離析的家庭

  楊景仲幾乎是條件反射地將船舵向左打死,按住還處於獃滯狀態中的蕭雨潔,躲到控制台下面。

  「等等,我的女兒!」

  蕭雨潔回過神,擺脫了楊景仲的手,瘋了般撲向蜷縮在角落裡的林硯熙。這力度之大,楊景仲竟抓了兩下都沒抓住。

  「轟!」

  即便楊景仲已經讓飛船的速度儘可能下降,可登陸艦還是重重地撞在厄里坦身上。蕭雨潔剛飛出去兩米遠,整艘登陸艦就在高速的撞擊下瞬間化成無數碎片。

  楊景仲如脫了線的風箏般,背部重重地撞在牆壁上,如此強大的衝擊力度直接讓他一口血噴在面罩上,大腦也是頓時陷入昏厥。好在,林廷鴻給他噴射的藥劑還有剩餘,昏迷僅僅兩分鐘后,楊景仲便蘇醒過來,可身上的疼痛確實著實讓他倒吸一口冷氣。

  由於背部撞在牆壁上,他感覺此時自己的背後像是被火燒著了一樣,每一塊肌膚都在哀嚎,脊椎像是斷裂成無數塊,他想抬個手都是非常困難的事情,更可怕的是,藥劑已經無法完全壓制大腦中的疼痛了,頭上時不時的抽搐幾乎讓他無法正常思考,如果如此強力的藥劑都即將失效的話,那就說明大腦的已經在崩潰的邊緣了。

  「剛剛發生了什麼事?」他仔細想了想,可怎麼也想不起來昏迷前發生了什麼。

  「喂,有人嗎?」

  他大喊了一聲,可這裡是真空環境,哪怕是叫破了嗓子,也沒有人能聽得見他的說話聲。無奈之下,他只能扭頭看了看周圍,除了遠處漫天的星斗外,近處只有一片黑暗。甚至連伸出的手都看不見,更別說能看到什麼其他東西了。

  「沃爾夫,你還沒好嗎沃爾夫?」他忍住大腦中時不時傳來的痛感信號,嘗試呼喊自從穿越后就一直處於關閉狀態的沃爾夫,不過很可惜,他的腦海中並沒有響起那熟悉的聲音。

  正當他暗自把微腦生產商的家人問候了無數遍時,突然間,一道黑色的身影從他面前不遠處掠過,其體型之大甚至佔據了他五分之一的視界,還沒等他有所反應,那道身影便迅速消失。他扭動身體,想追蹤那個黑色身影的位置,然而,下一秒,那黑色的身影便出現在他的面前。

  這下,楊景仲看清楚了,好傢夥,那不是別的,正是厄里坦的觸手,上面微微發亮的綠色膿包在黑夜的襯托下,顯得格外瘮人。他這才想起來,自己昏迷前乘坐的登陸艦撞在了厄里坦身上,林廷鴻一家都不知去向。看觸手的運動方向,似乎自己就在它的運動軌跡上,估計要不了多久,自己就會被高速飛來的觸手拍成肉醬。

  「該死,」楊景仲動了動胳膊,剎那間,從全身各處傳來的痛感疼得他差點當場去世。好不容易,他才摸到了幾近脫落的對講機,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將對講機重新接好。

  「林先生,蕭夫人,你們在頻道里嗎?」

  沒有回答,對講機中只有「刺啦刺啦」的雜訊,不知道是因為蟲子的電磁干擾還是對講機已經壞了。

  觸手的動作遲鈍了一下,沒有繼續向前進,改為扭動細長的身體,似乎在周圍找尋著什麼。

  「厄里坦觸手上的膿包能探知周圍的電磁信號。」楊景仲現在簡直恨不得給自己臉上來兩巴掌,如此重要的事情居然這會兒才想起來,現在在厄里坦的面前打開對講機不就相當於給一艘盲目航行的輪船提供燈塔嗎?

  觸手在距離他大概兩公裡外,不斷翻動著周圍的殘骸,其身上的膿包開始破裂,隱藏在其中的劇毒物質開始肆無忌憚地污染腐蝕著周圍的一切物體,凡是觸碰到這些物質的殘骸,都會在一瞬間化為虛無。

  「厄里坦開始不耐煩了啊,這樣下去,我就只能死在這了。」楊景仲眼看霧氣越來越近,他卻沒有辦法作出任何行動,只能閉上眼睛,希望那玩意兒觸碰到自己身上,還沒感受到疼痛就嗝屁了。

  「噓,別說話。」

  就在他萬念俱灰的時候,一隻手輕輕地放在了他的頭盔上,迅速取下對講機扔得遠遠的,然後將傳聲筒插在對講機的位置上。

  「林先生?你……你還活著?!」楊景仲聽到說話聲音的時候整個人都為之一顫,一時間嘴唇都激動得發抖,連話都說不出來了。

  剛睜開眼睛,一道刺眼的光芒在面罩的邊緣出現,正在到處釋放劇毒物質的觸手馬上調轉方向,朝著光芒衝去。

  等觸手的身影逐漸消失后,兩人這才鬆了口氣。此時楊景仲很想重重地擁抱下面前這位剛認識不久的朋友,可身上每一根骨頭都在反對他這麼做。

  「不要動,你全身大部分地方的骨頭都有骨折的情況。」林廷鴻嘴上說著楊景仲的情況,可他自己的聲音聽起來也有些許微弱,應該在剛剛那場撞擊下也受了不小的傷。

  「聽我說,蟲子的目標是這個。」林廷鴻指了指自己的腦子,「有些東西我不好和你說,還記得我之前說的那個忙嗎?現在看來我必須得說了。」

  他將一根繩子系在楊景仲身上,兩人順著線慢慢爬向另一端。

  「欸?這是什麼?」透過一絲星光,楊景仲看到繩子的另一端似乎隱藏在一堆破爛不堪的殘骸中,那些殘骸的鋒利程度足以讓他的宇航服變成一片破布。

  「小心,別被這些鋒利的碎片劃破宇航服。」林廷鴻飛在前面,推開作為掩護而放置的殘骸,確認安全後方才領著楊景仲走進去。

  「蕭夫人?蕭夫人這是怎麼了?」

  楊景仲第一眼就看到抱著林硯熙,蜷縮在角落裡的蕭雨潔,她的面罩里充斥著飄浮的血珠,一頭秀髮散亂地披在臉上,她的背上嵌入了一塊長達兩米的碎片,雖然先進的宇航服瞬間就將破損的區域封閉,但卻無法抑制她如泉涌般的鮮血。

  「這……這……」

  「抱歉,嚇到你了吧?」蕭雨潔艱難地抬起頭,沾滿了鮮血的髮絲粘在她的臉上,但臉上的蒼白依舊觸目驚心,「我沒事,不用擔心我。」

  「您都這樣了,還說沒事吶?」楊景仲差點對著傳聲筒吼出來,眼淚不自主地就流了下來,「醫療箱呢?止血劑呢?趕緊救治啊!」

  「冷靜點,現在哪有你說的那些東西,就算有,那也得是周圍氣壓正常的時候才能發揮用處,在這種真空環境下,你只要拉開她的宇航服她就會馬上死去!」林廷鴻一把抓住楊景仲的衣領,狠狠地在他的頭盔上拍了兩下。

  「可是……可是。」楊景仲還想說些什麼,但被林廷鴻無情地打斷了。

  「也許這是我們的宿命吧。」林廷鴻長嘆了口氣,拍了拍他的肩膀,彷彿抱著女兒死在那裡的是他楊景仲的媳婦。「如果你不幫我這個忙,那麼我們夫妻的死將會變得毫無意義。」

  「我在你駕駛飛船的時候,把原有的電路修改了一下,我把引擎和機槍倉連接在了一起,雖然控制不了前進的方向,但應該能讓你們朝著一個方向飛出去很長一段距離。原本我計劃讓她們娘倆和你一起坐在機槍倉里出去的,但現在就只能拜託你把我的女兒送出去了。」

  「雨潔,是時候說再見了。」林廷鴻抓住一旁的欄杆,固定住自己的身體。「還剩一點時間,想說什麼,就對硯熙說吧,遲了,就,就沒機會了。」

  蕭雨潔輕輕鬆開胳膊,讓那張熟睡的小臉出現在自己面前,然而,令人意外的是,林硯熙不知什麼時候已經醒了,只是這段時間她一直躺在媽媽懷裡,既沒動也沒出聲。

  「硯熙……」

  「媽媽,我不想和你和爸爸分開,我們就呆在這裡,好嗎?」

  蕭雨潔苦笑了一下,伸出沾滿血跡的手顫抖著撫摸過女兒的頭盔。

  「硯熙,乖,爸爸媽媽只是要留下來處理點事情,等事情弄好了,就會追上你啦。」

  「媽媽騙人!我不要走,我要留下來和你們一起。」女孩的小腦袋非常不情願地搖了搖,兩隻小手緊緊抓著媽媽的胳膊。

  「熙熙,媽媽記得,過幾天就是你的生日了對吧?」

  「嗯,過三天。」林硯熙愣了一下,很明顯被這個話題吸引了注意。

  「還記得媽媽說過要送你一件很好看的項鏈嗎?」

  林硯熙怯生生地點了點頭。

  蕭雨潔微微笑了笑,將胳膊從衣袖中抽出去,小心翼翼地解下脖子上的翡翠項鏈,非常認真地系在女兒的小脖子上。

  「這是媽媽最喜歡的項鏈,以前你不是常說也要買一個這樣的項鏈嗎?今天媽媽把它送給你,以後,你要好好珍惜它哦。」

  蕭雨潔重重地咳嗽了兩聲,臉上也越發地蒼白,她的手依舊顫抖,但她沒有停下。平時很簡單的蝴蝶結,今天卻因為失血過多而精神渙散,她咬緊嘴唇,努力集中精神,讓手儘可能減少抖動。

  「我來幫你。」

  渾厚的男人聲音從身後傳來,蕭雨潔愣了一下,隨即輕輕點了點頭,兩顆晶瑩的淚珠從眼角脫落,懸浮在她的眼睛旁。一雙手非常輕柔地握住了她的手,帶動著她的手指慢慢地為他們的女兒繫上最後一朵蝴蝶結。

  林硯熙一言不發,只用一雙淚汪汪的大眼睛,看著地面,小腦袋依舊倔強地搖著頭。

  林廷鴻輕嘆一聲,溫柔將妻子和女兒的頭盔聚攏到一塊,一家三口透著玻璃面罩,緊緊依偎在一起。

  「硯熙,還記得爸爸教你的那首兒歌嗎?」

  「嗯。」林硯熙重重地點了點小腦袋。

  「那,能不能再給爸爸唱一遍?」

  「好。」

  輕靈的歌聲從嬌小的身軀中傳出,回蕩在每一個人的宇航服中。林廷鴻對蕭雨潔使了個眼色,蕭雨潔輕輕點了點頭,不忍地閉上眼睛,將頭扭到一邊。

  林廷鴻趁女兒不注意,從口袋裡掏出一劑鎮定劑,注射在女兒的背後。

  歌聲漸漸弱了下去,小女孩用盡最後一絲力氣,想要睜開眼睛再看一眼媽媽,但終究抵不過藥力,小腦袋還是無力地倒了下去。

  那一瞬間,蕭雨潔再也忍不住,抱住女兒的面罩痛哭不已。那聲音聽得楊景仲都潸然落淚,此時的他覺得自己比林硯熙幸運多了,哪怕再不濟,還有著心繫他的母親,而明天開始,林硯熙就將獨自一人面對這個複雜的社會。

  林廷鴻一邊安慰著妻子,把失去知覺的嬌小身軀遞送到楊景仲手裡,一邊自己也在偷偷地流眼淚,但此時若不狠心,他的女兒也將葬身在蟲子的嘴裡,這是他絕對無法接受的。

  楊景仲沒有說話,咬著牙伸出胳膊,輕輕接過小女孩嬌小的身軀,把林硯熙背在身後,再用繩子系好。

  林廷鴻飄在自己妻子的身邊,靜靜地看著楊景仲整理好所有東西。

  「一會兒你們離開,引擎噴出的粒子流會吸引蟲子的注意,到時候可能會有不少蟲子去追你,我這邊會用登陸艦的通訊器發送求救信號,儘可能吸一部分蟲子。」林廷鴻抓住他的手,重重地握了握,「曾幾何時,我是那麼地討厭穿梭者,但是沒想到今天,我要面對面和第一位穿梭者說一句。」

  「感謝!拜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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