聯邦時間早上五點,距離突圍已經過去了將近十個小時。
森格曼星系已經完全被蟲子佔領,在失去了環恆星系防禦圈之後,行星防禦就完全是小菜一碟,根本擋不住蟲子的攻擊。
無數厄里坦降落在行星表面,留守在行星上的士兵和平民們只能不斷後退,直至放棄整個行星表面,退守到地下要塞中。但人類挖洞的能力哪有蟲子強呢。
這些地下要塞平時是提供給陸軍,配合艦隊與蟲子打行星防禦戰的,可那種防禦戰的主角也是需要由艦隊來唱的,現在失去了艦隊的庇護,蟲子的震爆蟲能將整個行星表面全部犁一遍,完全放棄了地表陣地的陸軍,即便是退回到了地下堡壘中,也無法擋住潮水般撲來的蟲子。
在艦隊突圍過後五個小時內,恆星系中的人類就基本都已經被消滅,只剩下極為零星的要塞區還在抵抗。死亡人數不斷上升,光是可以統計的就有數十億人死亡,曾經繁華的城市和空間站全部化為廢墟,曾經植被繁茂的行星被火海所吞噬。
而現在,蟲子已經完全抽出部隊,集中起來包圍反擊艦隊。
方井泉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一根直徑五厘米的鐵管刺穿他的腹部,力度之大連堅固的單兵裝甲都無法阻攔。而曾經還算輝煌的艦橋,已經到處是爆炸后留下的破碎儀器和士兵遺體,就連最為堅韌的舷窗也被衝擊波完全撕碎,玻璃渣如冰雹一般四散在艦橋的各處地面。若不是艦表的大氣層還沒失效,艦橋此時就完全不存在了。
就在一個小時前,反擊艦隊剛剛結束了蟲子的第一波攻勢。艦隊付出了可以說相當慘重的代價方才頂住了攻擊,從巡洋艦以下的所有戰艦全部被擊毀,巡洋艦損失也高達百分之八十,戰列艦中,原本就受傷嚴重的AH、ZJ號隕落於冰冷的星海之中,數萬名士兵和臨時搭載的平民無一倖免。
剩下的戰艦也是傷痕纍纍,沒有任何一艘不是冒著滾滾濃煙,尤其以最前方的SH號受傷最為嚴重,三隻震爆蟲在艦橋附近爆炸,衝擊波和高溫讓艦橋陷入一片胡亂,一根門樑上的鐵管在劇烈震動下脫離束縛,閃電般沖向站在星盤前指揮戰鬥的方井泉。
方井泉倒下的那一刻,艦橋的電源終於在爆炸中被毀,巨大的星盤脫離地面飛向天花板,並深深地鑲進天花板中。警衛士兵們也在爆炸產生的高溫和衝擊波中相繼死去,只剩下方井泉還在苟延殘喘,如果不是裝甲中的藥物勉強讓方井泉還能堅持下去,他也跟隨著那些士兵們一起去了。
而剛剛蟲子進行的那一波攻勢,後來被倖存下來的軍官和微腦們寫進了軍事教材中,被命名為蟲子的複合式攻擊。
以堅固的骨刺為先鋒,耗掉艦隊最強的一輪防禦火力,逼迫艦隊的防禦火力進入冷卻,同時消耗一部分的護盾。震爆蟲則是作為第二波,負責完全擊潰還算厚實的護盾。緊接著,無數的噬菌螳螂和蠍群,包括厄里坦的觸手,將徹底擊潰強弩之末的艦隊。
這樣的複合式攻擊如波浪般一波接著一波,不斷消耗、摧毀外圍的戰艦,將戰火一直燒到艦隊最核心的部位,而艦隊對此根本束手無策,在沒有援軍的情況下,艦隊只能被蟲子按著蹂躪。
「勾踐,艦隊的情況怎麼樣?」方井泉咬了咬牙,喘著粗氣詢問道。
沒有任何回應,看來勾踐已經在剛剛的爆炸中下線了。
方井泉用了用力,想要站起來看看外面的情景,但此時動一下就是牽扯身上最致命的傷口,劇烈的疼痛直衝大腦,讓他倒吸一口冷氣,不得不重新倒在地上。
「就這麼完了嗎?真是夠好笑的呢。」方井泉苦笑一聲,重重地嘆了口氣。他知道,艦隊已經保不住了,期待的援軍也是遙遙無期。
「將軍,蟲子們又開始進攻了,我們快守不住了。」
「將軍,求求您了,一定要帶著運輸艦突圍出去啊,我一家老小可全在運輸艦里啊。」
一句句悲痛的請求從通訊頻道中傳入,即便是SH號上的士兵們,也還不知道艦橋上的指揮官們已經幾乎全部犧牲,這些悲痛的話,只能讓方井泉流下痛苦的淚水。
方井泉深吸了一口氣,用盡最後的力氣抓起話筒:「戰士們,指戰員們,艦隊已經喪失了整體突圍的能力,如果大家想和自己的家人見最後一面的話,可以使用救生艇去運輸艦上看看。請燈語通訊員替我傳達命令給剩下仍在戰鬥的戰艦,我以Z國東部戰區艦隊司令的名義,命令他們可以化整為零,四散突圍,至於能否成功,大家就聽天由命吧。祝各位好運,願上天保佑你們。」
說完這麼一大段話,方井泉感覺眼前一片昏暗,他終於無力地放下雙手,永遠地閉上了眼睛。
當燈語傳達給每一艘戰艦的時候,艦長們不約而同地脫帽鞠躬,向SH號致敬。經過接手指揮權的最高指揮官下令,每艘突圍的戰艦都要儘可能保護住一艘同行的運輸艦,即便這些運輸艦會給戰艦帶來相當沉重的麻煩。但士兵們對此命令並無太大怨言,畢竟運輸艦上的可是自己的家人。
聯邦時間早上七點,最後一艘巡洋艦衝破蟲子的包圍圈,使用躍遷引擎逃走,至此森格曼星系戰役就此結束。
這場會戰的最終結果:Z國艦隊付出了東部戰區的八個省級艦隊和GS、QH總計十個省級艦隊,E、M各損失兩個省級艦隊,總共十四個省級艦隊。自Z國艦隊副司令康熙梁大將以下,包括Z國艦隊東部戰區司令員方井泉將軍等二十多位將軍陣亡。逃出去的戰艦僅僅只有六艘巡洋艦和兩艘運輸艦。士兵陣亡百萬人以上,平民死亡數量更是達到了數十億。(雷震華參謀長在與莫狼星聯邦聯絡時,座艦不幸被蟲子抓住並圍攻,雷震華參謀長也因此壯烈犧牲。)
與此同時,蟲子們對其他三大艦隊防區也發動了大規模攻擊,每個大艦隊都有不同程度的損失,其中以O盟艦隊受損最為嚴重,五個省級艦隊隕落星海,戰鬥力下降程度僅次於Z國。人類的控制區一下子縮少了近三分之一,最後還是唐克鋮元帥抱病指揮,力排眾議將瀚海級行星戰艦Z華號投入戰鬥,雅典娜之矛將Z國艦隊控制區中的末日章魚打成兩半這才堪堪頂住了蟲子的進攻。
整個人類在這場戰鬥中的損失高達將近二十個省級艦隊,千萬名士兵,三百多億平民,如此慘重的損失驚動了整個聯盟。埃文諾人不得不抽出準備攻擊任務的第十二和第二十三分艦隊前來增援太陽系聯邦。而人類自己為了紀念這場近似屠殺的戰役,將此次會戰冠以「浩劫」二字,所有人類控制區的公民,上到艦隊司令行星總督,下到普通士兵平民,一律默哀三天,期間所有高樓上都蓋滿了白色的布條,所有娛樂活動全部取消。
這場會戰,打光了人類多年來的積蓄,太陽系聯邦在聯盟中的地位一落千丈,幾乎成為聯盟中墊底的那一部分。聯盟中一些妄圖吞併太陽系聯邦轄區中的資源星系的勢力開始放開膽子準備動手,其中以瓜爾聯邦最為囂張,兩個聯邦已經在邊境區域多次發生摩擦,但因為埃文諾的監管,雙方還沒到劍拔弩張的程度。
戰前一意孤行,要求艦隊向前進攻的聯邦議長被革職,並送到軍事法庭審問。軍事法庭本想判處他死刑。但不知是誰將一段視頻發布到網上,視頻中顯示,在穿梭者謝司剛從冬眠倉中蘇醒時,議長就找到了他,並向他許以了Z國艦隊總司令一職,但前提是無條件支持議長的作戰方案。血氣方剛迫切希望登上高位建功立業的謝司不假思索地答應了議長,這才有了在戰前會議上,謝司主動站出來反對雷震華的那一幕。
這段視頻一經傳出,在平民之中激起軒然大波,憤怒的平民們走上街頭,要求法庭嚴懲前議長,至少不能是僅僅處死這麼簡單。在民眾的呼聲之下,法庭迅速做出改變,改死刑為流放,將前議長流放到邊境一顆無人居住的行星上,在那裡,他將獨自一人,承受無比痛苦的孤獨,而他的一舉一動都將實時播放給聯邦控制區的每一顆行星。原本因戰死而獲得烈士稱號的謝司也被剝奪烈士稱號,但GS艦隊的士兵們依舊保留原稱號,不能因為指揮官的錯誤而否定整個艦隊戰士們的榮譽。
唯一有所不同的,恐怕只有正是因為這場戰役,人類的武器研發部門開始往激光武器中添加反物質粒子,從那以後,人類能更快地解決骨刺和噬菌螳螂一類此前難以擊穿的蟲子,由於收縮了防禦,之前負責防守的艦隊此時可以抽出空來形成機動部隊,應付來自不同區域的攻擊,這也算是大戰敗環境下的一點能安慰人心的事情了。
(十年前的浩劫篇終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