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江夏王荷院的側妃柳氏,懷喜三月。
整個王府的僕役,皆等著看王妃暴跳如雷的笑話,卻不想正品著茶的王妃秦素問,對下首滿面喜氣輕撫著肚子的側妃柳飄飄,面色愉悅的道了一句:「賞」!
柳飄飄:「……」怎麼和預期的反應不一樣!
對於王妃的反應,不僅柳飄飄一頭霧水,就連貼身侍候王妃的丫鬟絮絮、楊絮,也搞不清自家王妃心中的想法。
明明昨天柳側妃懷孕的消息還未證實,王妃就已在帳中暗自傷神了。
怎麼今日得知木已成舟的消息,她家王妃反而喜氣洋洋了呢?
莫非是難過糊塗了?
糊塗?
秦素問搖搖頭,她才沒有糊塗,而是難得清醒了一回。
三個月前,秦素問在鬼門關前溜達了一圈后,才終於發現她原來活在一本名叫《宅斗計》的書中,而且還是本虐文。
虐文中的女主是秦素問本人,男主則是她青梅竹馬的夫君謝訾。
兩人自幼相識,本該有一段美滿姻緣,卻因為謝訾一段陰差陽錯的際遇,導致他對錶妹柳飄飄一見鍾情。之後更是眼瞎心盲的忽略對他真心實意的秦素問,獨寵柳飄飄一人。
可惜柳飄飄心中摯愛的人不是謝訾,而是他的叔父臨江王謝玦。這份得不到的愛意,使她即便成了謝訾的側妃,也一直對謝訾他叔賊心不死,一個勁兒的想著如何紅杏出牆。
直到故事的結尾,謝訾終於看清了柳飄飄的本來面目,也明白她對臨江王的真心。
但他卻並不憎恨柳飄飄,因為最後的最後,他忽然發現,原來一直藏在他心中的女人,竟然是他哪個早已死去多年的正室嫡妻—秦素問。
盯著書中薄薄的最後一頁,秦素問滿面問號。
她不由得感嘆一聲,好大一個轉折啊!
老娘在你身邊守了一輩子的活寡,如今屍骨都涼涼了,你才發現原來喜歡的人一直都是我?
玩呢!
秦素問低頭繼續看著尾頁的短短几行字,上面寫道,幡然悔悟的謝訾,帶著秦素問與他成婚時,留下的一縷青絲,許下一個但願有來生的遺願,含笑而終……
含笑而終,但有來生?
秦素問滿面深沉的默了,她仰天長嘆道,老娘這輩子被他虐心虐肺,他既然還奢望有下輩子!
將整本書看完后的秦素問,揉著額上「突突」直跳的青筋。
合著老娘活了這一輩子,到頭來就活了個寂寞。人生軌跡一早就被書中安排得明明白白,連吃葡萄吐不吐皮,都由不得她說了算。
秦素問恨不能將手中那本《宅斗計》給毀了,可惜她剛剛動了這個念頭,身邊就起了一層茫茫白霧。
毀書不成,秦素問只好對著那本書,緩緩的豎起中指道了一句:「我擦!」
周身的白霧,逐漸將秦素問包裹成了蟬蛹。
再次得見光明,早已身死的秦素問居然回到了五年前。
秦素問身心乏累的瞧著下做的柳飄飄,心道既然上天垂憐讓她重走一遭,為啥就不能將她重生的時間線往前提一提。
提到她與謝訾尚未成婚的時候,也好讓她直接退婚,直接擺脫掉日後孤獨終老的結局。
「多謝王妃賞賜!」柳飄飄嘴上說著謝,身子彷彿粘在了椅子上一樣,連欠身行禮這樣的面子活都不願意做了。
王妃?呵呵!
不知為何,秦素問每每聽到別人喊她王妃時,她都很不能立刻脫下身上的華服美飾,帶著嫁妝與兩個陪嫁丫頭,頭也不回的逃離江夏王府,這個是非之地。
秦素問偷瞄了一眼對面的女配柳飄飄,心道同樣都是女主,人家就有死心塌地拚命的對妻子寵的男主,還有被打臉的女配。
怎麼到了她這兒,就一個大寫的虐字貫穿全文了呢?
算了,秦素問回想著書中的結局,再次仰天長嘆。
她登時決定,有生之年,再也不提謝訾那個水沒開的壺了。
「咱們王爺素日最愛去柳妹妹房中歇息,想必府中各處的丫鬟婆子,也不敢薄待柳妹妹的吃穿用度。」秦素問笑言道。
「妾身豈敢與王妃相提並論?」柳飄飄聽了這話嘴上答得謙虛,心裡卻就早就樂開了花。
王妃又怎樣?
正妻又如何?
柳飄飄摸了摸尚不明顯的小腹,心裡暗道,不得寵又無子的女人始終是上不了檯面,別看她眼下只是個側妃,可這腹中孕育的卻是江夏王唯一的子嗣。
若她來日誕下一子,那王妃的位置,離她還遠嗎?
下座的柳飄飄,心裡正盤算著如何謀奪秦素問的王妃之位,卻不知上座的秦素問也起了同樣的心思。
「緊俏的首飾、盛京城裡最時興的錦繡布匹,柳妹妹也是不缺。賞妹妹什麼好呢?這確實讓我頭疼。」秦素問眉眼含笑,她瞧著柳飄飄得意的模樣,輕拍了拍手邊的黃花梨木椅子,朱唇輕啟朝柳飄飄道:「不如就將我這正室王妃的位置騰出來,讓給柳妹妹來坐吧!」
此言一出,滿屋的側妃姨娘,連帶丫鬟婆子皆是身子一僵。
正飲著茶的柳飄飄,更是當場被口中的茶水嗆到不能自已,她聽過秦素問的話急忙抬頭,正好對上秦素問杏眼含笑的雙眸。
突如其來的意外,差點讓她將腹中沒足月的孩子當場生下。
難道這位王妃會讀心術?知道她方才再腹誹謀划她正室的位置?柳飄飄心中不安。
妾室圖謀正妻之位實屬大罪,她雖然心中動了這個念頭,可畢竟側妃的位置還沒坐穩,秦素問又沒犯什麼過錯,她一個側妃如何敢對王妃不敬。
柳飄飄頓時懷疑人生,她連忙起身對著秦素問盈盈下拜道:「妾身不敢,妾身知道在王妃前頭有孕,實屬大罪。求王妃看在腹中孩子無辜的份上,讓他平安落地吧!」
「這話怎麼說的?側妃有喜,是為王爺開枝散葉的好事,我非心胸狹窄之人,怎麼會對柳妹妹起了怨懟之心?絮絮扶柳側妃起來。」秦素問瞧著弓著腰行禮的柳飄飄,連忙讓她的貼身丫鬟上前將其扶起。
候在秦素問跟前的大丫頭絮絮,聽得王妃的一番話,雖心不甘情不願,卻也沒法子,只好壓下心頭的不悅,上前去扶柳飄飄起身。
心中卻急得不得了,她深以為王妃定是急魔怔了,才道出這番口不擇言的糊塗話。
「王妃莫要再同妾身玩笑了。」柳飄飄努力的讓眼圈發紅,一副受了委屈的模樣,垂淚欲滴的瞧著秦素問。
「玩笑?妹妹客氣了,我實在是真心實意,未曾有一點開玩笑的心思。」秦素問語氣認真的繼續道:「我入府五年,並未替王爺誕下一子半女,實在不配為王妃。倒是柳妹妹不僅馭下仁慈,又於子嗣有功,確實比我更合適坐王妃。」
秦素問這話說的不假,而她對面的柳飄飄確是不信。
江夏王雖說對王妃談不上寵愛,但敬重有加四個字,他還是給足了秦素問的。
好歹是高高在上的正室王妃之位,就算一輩子無子也受人敬重,她秦素問怎麼可能拱手相讓?
不過是換了個套路,欲引起王爺注意罷了,可惜她才這王府里玩欲擒故縱的祖宗,秦素問終歸還是棋差一招。
「王妃莫要再同妾身開玩笑了,妾身實在承受不起。」柳飄飄見秦素問並不打算放過她,急忙以身子不適唯由,成功退出了正院。
秦素問瞧著柳飄飄婀娜遠去的背影,心中頗為懊惱,她單手支著額頭,捫心自問的反思,是否因為她方才的話過於突兀了,才引得一直覬覦王妃之位的柳飄飄,不得不對她的提議避之猶恐不及。
坐上的王妃娘娘擰眉深思,下首的王府美人們更是如坐針氈,她們連連找時機,從正院退出。
夜深,人寂靜。
當銀白色的月光照在夜空中,熱鬧了一整日的江夏王府,漸漸趨於沉靜,窗外抽了芽的枝葉,幽幽隨著夜風擺動,又到了一個適合說悄悄話的好時機。
「還是王妃厲害,今兒您一開口就打了荷院那位的臉,立刻就讓她認清了自個兒側室得身份。」楊絮在秦素問身後替她捏著肩,她始終覺得王妃今日這一出以退為進,用的甚妙。
「難為楊絮姐姐想的深遠,當即就反應過來了王妃的用意,不像我,竟差點以為王妃的急糊塗了,才會說出那番話。」絮絮剪了剪花燈,昏暗的燈火水洗一般,重新變的明亮。
秦素問瞧著兩個沾沾自喜的小丫頭,搖搖頭道:「我並非是以退為進,也絕非是急糊塗了,實乃真心實意的想退位讓賢。」
按照書中的結局,她五年後就要身死神滅了。
時間不等人,秦素問數著手指查著年頭,心裡莫名有點慌。
能得一次的重生,已經是她的造化了。秦素問不敢奢望,在死一次還能獲得重生的機會。
性命堪憂,經過這幾日的思考,秦素問悟出個道理。
想活命,就得趁早離尚未開竅的男主越遠越好,其他什麼王妃高位,富貴榮華,還有謝訾臨死前的悔悟,同她珍貴的小命比起來,都不堪一提。
「王妃萬萬不可動了此念頭。」王妃入府五年,對王爺痴心相待卻從未得寵。是個女人都會心灰意冷,楊絮瞧著王妃一面認真的模樣,方才明白今晨王妃的話里透著幾分真心。
「楊絮姐姐說的是。」絮絮生怕王妃還存著此念,著急替楊絮補話道:「俗話說得好,要想把握住一個男人的心,先得把握住他的胃,您這幾日不已經偷偷再跟府里大廚學藝了嗎?來日方長,您何愁把握不住王爺的心?」
來日方長?
秦素問挑眉,謝訾的反應是夠長的!
可惜前世被他冷待多年,時間早已消磨掉了秦素問對謝訾的執念,至於他最後的那份真心,秦素問現在不想要了。
楊絮見王妃神色淡定,並未因絮絮的而打消念頭,心裡不由提緊了三分,她正欲再次勸說,忽聽得院外的大門外「吱呀」一聲,被人推開……
「王妃,王爺到了!」門外守夜的姜嬤嬤,隔著屋內的門窗朝裡頭的秦素問喊道。
謝訾?
時隔多年,秦素問再一次聽到手底下人,向她彙報王爺就在門外時。她才知道,謝訾這個名字,當真已經驚不起心中的一點漣漪了。
秦素問神色木然,彷彿門外站著的那人,是與她毫無關聯的陌生人一般。
「王妃大喜,荷院那女人如今懷著身子不能侍候王爺,您今日定要把握住機會,將王爺留在正院才行。」楊絮朝秦素問耳邊低語,眼角卻時刻留意門口的動向。
大喜?恐怕門外的這位王爺,今日來此是來興師問罪的。
秦素問瞟了一眼身邊的兩個丫頭,心中甚為明白,謝訾多半是從柳側妃那兒,添油加醋的聽說了今晨她講的話。
謝訾穿著一身秋香色蟠龍紋,踏著一雙黑色官靴從門口走來。
「王爺大安!」秦素問站在原地朝他行禮,卻並不曾迎上前去。
謝訾上下打量了一番秦素問,薄唇緊閉不言,抬手揮退身後跟隨的小廝與秦素問跟前侍候的丫鬟。
楊絮膽子不小,臨走前在謝訾背後偷偷的給秦素問遞了個鼓勵的眼神,才施施然離開了屋內。
再多的鼓勵也沒用。
秦素問扶額感嘆她的丫鬟眼神不好,眼前的王爺帶著黑雲壓頂的氣勢匆匆而來,很明顯是來與她秋後算賬的,你們居然還妄想我能勾搭著他巫山雲雨?
對不起,你家王妃暫時沒有那個化腐朽為神奇的本事!
「王妃莫要再後院興風作浪,本王就已經大安了!」謝訾坐在秦素問面前的綉墩上,自顧自的拿起面前的茶壺,朝杯中斟滿茶水。
秦素問嫁給謝訾多年,就學了兩樣東西,一是為了栓住他的胃,直至最後拴住他的心,從而學會了廚房裡的十八般武藝,二是在王府後院被他的白月光虐久了,學會了一身揣著糊塗當明白的本事。
她嘴角上翹,一面不解的對著謝訾問:「王爺何出此言?」
「表妹有孕,你身為當家主母,應該寬仁大度。即便是心中不滿,也大可以將心中的怨氣撒在本王身上,犯不著對錶妹出言恐嚇。」謝訾睨了一眼秦素問,朝她說道。
「恐嚇?」秦素問嘴角蘊著笑意,凈透的雙眼望著謝訾道:「王爺說的可是今日眾位妹妹像妾身請安時,妾身對柳妹妹說的一番話?」
謝訾正色瞧著秦素問,黝黑的眸色中寫滿了明知故問。
秦素問笑了笑,她朝謝訾的方向再次福了福身,出言道:「王爺怕是誤會了,妾身今晨對柳妹妹說的話,實屬真心並未有參假之意。」
「真心?王妃你明知表妹的身份不過一個側室,還出言諷刺,這其中有幾分是真心。」謝訾手中的茶杯「篤」的一聲放在桌上,他轉過身直面秦素問,冷笑一聲朝他說道。
秦素問心裡沒有來的起了一股煩躁,柳氏虛情假意的情話謝訾深信不疑,怎麼她說的真話謝訾就偏偏不信。
手上的絲帕不知不覺中被秦素問扭成了繩狀,然而她卻不知,自個兒這幅模樣落在謝訾眼裡,更添了幾分她說假話而導致心虛的佐證。
「妾身從不在王爺面前撒謊,柳妹妹她的確比妾身更適合做王府主母。」
謝訾擰眉,他瞧著秦素問示意她繼續說下去。
秦素問垂眸輕笑繼續道:「妾身入王府五年,未曾誕下子嗣,已經是犯了七出之條,承蒙王爺不棄不曾嫌棄妾身,但妾身卻是惶恐不安,唯有自請辭去主母之位,方才心安。」
謝訾聽得秦素問說來說去,都繞不開子嗣,心中便已明白。
說到底,王妃不過就是眼紅飄飄有了他的孩子,於是想了一招以退為進的法子,其實不過是項莊舞劍意在沛公之舉罷了。
「好,本王甚為贊同王妃之意。」謝訾決定將計就計,非得好好懲治一番秦素問,讓將她所說的話給咽回去不行。
謝訾同意了?
她請辭成功了?
秦素問心中一陣暗喜,她沒想過謝訾會輕而易舉採納她的建議,胸膛中砰砰跳動的心臟,更是存著打持久戰的心思來的。
「王爺英明,然,妾身與母家惠德公府也是要顏面的……」秦素問感激的朝謝訾行大禮,寬大的袖下隱藏著抑制不住的笑容。
謝訾瞧著下跪的秦素問,嘴角漸漸上翹,看來他猜對了,秦素問根本不可能將王妃之位拱手讓人。
這不,她已經琢磨著如何將話漂亮的收回了。
謝訾自以為看得透徹,一副瞭然於胸的模樣不屑的盯著秦素問的身影,卻不想又聽得她說道:「休書就別寫了,下堂妻的名聲不好聽,求王爺看在咱們夫妻五年,又是打小一處兒長大的份兒,乾脆與妾身和離吧!」
「和離?」謝訾聽秦素問不僅沒有有講話收回的意思,反而直接道出「和離」二字,心中深為疑惑。
王妃,這又是玩的什麼把戲?
「瑤娘,你從前也是個光明磊落的女子,怎的如今卻也學會耍心機、玩手段了。你看你這般模樣,如何能對得起你們老惠德公府上,正直嚴明的家風?」謝訾痛心疾首的對著秦素問說道。
他說的啥玩意兒?秦素問羽睫微動。
大晉民風開放,女子與夫君和離之事常有發生。
我不過就是申請和離罷了,怎麼就鬧到對不起列祖列宗的行列離去了呢?
再者說,惠德公府上又不是沒出過與夫家和離的女子。
你至於怎麼一臉沉痛,彷彿我做了什麼見不得光的醜事一樣瞧著我么?需不需要我跪在我家祠堂裡頭請罪啊?
秦素問擰著眉,瞧著謝訾一面厲聲急色的模樣,不由擔心……
這廝不會是要反悔吧?
不能啊!按照劇情進行的順序,他顯然不會在現階段幡然悔悟。
秦素問牙疼的瞧著謝訾,生怕他突然變卦,於是小心翼翼的朝他道:「王爺慧眼如炬,都是妾身的不是。然而,妾身的脾氣秉性已經如這般二十年了,怕是已經不好悔改。由此妾身衷心希望,王爺您能為了家宅安寧,與妾身和離。」
秦素問的真心真言,放在謝訾的耳朵里卻變了個味道,成了秦素問爭風吃醋而採取的別樣手段。
「本王的忍耐是有限度的,容不得你繼續胡鬧。」謝訾怒色氤氳,他朝著身邊跪著得秦素問一摔衣袖,匆匆離開。
秦素問沖著謝訾匆忙而逃的背影,緩緩長出一口氣。
楊絮守在門外,聽得屋內王爺王妃的爭執聲音,胸膛里的心臟幾乎提到了嗓子眼。
眼瞧著王爺怒急而去,楊絮急忙走進屋內。就瞧見王妃正跪在地上,神色呆若木雞。
她心裡不由得難過起來,看樣子王爺應該又給她主子委屈受了。
「王妃地上涼,王爺已經走了,您快起身吧。」楊絮心如刀割的將秦素問從地上扶起,她正要勸慰主子時,卻聽見她家主子咬牙切齒得道。
「狗男人,答應了和離還沒出門就反悔了,說話不算話!」
楊絮心中更堵了,她家端莊大方一心痴慕王爺的主子,到底是受了多大的委屈,才會對和離這件事情念念不忘!
次日清晨,江夏王府的僕役,大多已經知曉了王妃正同王爺鬧和離的消息。
對此,她們紛紛表示女人心海底針,同為女人她們還真不信王妃是真心要同王爺和離的。
廚房裡揉著面的丫鬟甲:王妃不可能和離,上個月她還為王爺洗手做湯羹呢!
正打雞蛋的婆子乙:就是就是,女人無非就是耍耍小性子,想博得王爺恩寵罷了!
熬粥的婆子丙:那位無非就是眼熱另一位,趕在她前頭有了身子。強撐大度模樣,到頭來還是妒婦一個。倒是另一位可憐極了,大著肚子還得遭受冷臉。
從外頭進來廚房的丫鬟銀月,偷偷朝四周一瞧,壓低聲音偷摸對眾人道:我告訴你們,外院里的已經就這事擺了賭局,我壓了一錢銀子賭王妃不會和離呢。
眾人一喜:「真的,哪兒呢?」
丫鬟銀月道:「找外院的王五啊!這回賭注可大了一賠四」
眾人暗暗記在心中,魂不守舍的堅持在崗位上。待手裡的活計忙完,一個個恨不能奪門而出,生怕腳步晚了,趕不上趟兒,從而錯失了發家致富的良機。
荷院的柳飄飄聽聞下頭人,向她報告外院的消息,恨不能捂著肚子大笑。
「她這是想玩鷹,沒想到反被鷹啄了眼。」柳飄飄右手持了跟茅草逗弄著籠子里的鸚鵡,右手用手中的綉帕,輕蓋在翹起的唇上。
「本來在王爺心中,還能有個賢惠的名聲,這一下連名聲都沒了。」秦嬤嬤諂媚的朝柳飄飄回道。
她繼續朝身邊的秦嬤嬤說道:「真是賠了夫人又折兵,對里,從我妝匣盒子里取七百兩出來,壓在王妃不會和離上頭,這樣白送來的銀子,咱們不賺白不賺。」
「是主子。」秦嬤嬤按著柳飄飄的吩咐,拿了錢,轉頭就朝外院走去。
「香雪,正院上演了好大一齣戲。咱們也得去逛一逛,才好回來繼續在王爺面前給她上眼藥不是?」柳飄飄喊來她陪嫁丫頭,一步三晃的朝正院外走去。
暮春三月的陽光和煦溫暖,空氣中瀰漫著不知名的花草馨香。
秦素問躺在正院葡萄藤下的貴妃椅上,手邊琉璃盤中是剛洗過的葡萄,上頭掛著未乾的水滴,晶瑩剔透的模樣在陽光映射下,泛著點點晶亮。
她餘光瞥見盤子里的晶瑩,腦海中隨即浮現出那本《宅斗記》中提到過,她素來愛食葡萄,尤其貪戀葡萄皮中帶著苦澀滋味的甘甜,故而每每食之,都愛連皮帶籽吞入腹中。
正常人哪個喜歡吃葡萄皮?
秦素問回想起連日常吃穿用度,都被安排得明明白白的上輩子,心中難免起了一股不甘心任人魚肉的倔強。
她直勾勾地盯著面前的葡萄,心中暗下定決心,先定他一個小目標,劇情的跑偏,從不吃葡萄皮開始。
「絮絮,它就交給你了,抽筋扒皮。」秦素問信心十足的將琉璃盤子里的葡萄遞給身後的丫鬟,語氣堅定的說道。
絮絮眼皮一緊,鄭重的接來盤子,隨後不免疑惑道,她家王妃啥時候吃葡萄也讓人這麼費心了,不都是生吞嗎?
脫去外衣的葡萄,羞澀地進入秦素問的口中。
和諧的陽光,和諧的鳥鳴,和諧的不吃葡萄皮,秦素問悠然自得地沐浴在她創造的和諧情境中,還未來得及多享受,院中的寧靜就被一道聒噪的聲音瞬間打破。
「姐姐,昨日因妾身之故,導致姐姐與王爺恩愛不移的情分竟生了嫌隙,妹妹今日是特意來給姐姐請罪。」柳飄飄面上做出恭敬謙卑的神色,她刻意將手扶在腰間,一臉我有錯的模樣緩緩朝秦素問拜下。
恩愛不移?秦素問雙眸一滯,內心滿是問號。
她何曾與謝訾恩愛不移過!
柳飄飄此來目的,怕是專門來給她心上插刀的。
「妹妹何出此言?絮絮柳側妃身子重,快扶她起身,不然王爺又要怪罪我了。」秦素問雙手放在膝上,鎮定自若的朝絮絮吩咐道。
柳飄飄並不理會上前攙扶她的絮絮,她一把揮開面前的雙手,眼睛中流露出極其誠懇的神色,聲音凄凄的朝秦素問道:「姐姐看來還是對妹妹有氣,也罷今日妹妹就是專程來像姐姐請罪的,姐姐若是不能寬容恕過妹妹,妹妹就在此地長跪不起。
寬容?
柳飄飄還真的是明裡暗裡的諷刺她小肚雞腸啊!
秦素問笑笑,只可惜她如今大度的很,不僅不願再和柳飄飄爭寵,甚至願意將王妃之位連同謝訾,一起打包全部送給她。
「我苦口婆心卻也勸不得妹妹半分,也罷,既然你誠心誠意,那我就受了你一跪。」日頭偏漸西,秦素問素白的右手放在眉骨間,她瞧了瞧天色,對著地上跪著的柳飄飄道:「只是當心身子,你什麼時候想起便什麼時候起吧,我雖是當家主母,卻並不能約束得你。」
柳飄飄望著前方,揮揮衣袖,轉身回屋的秦素問眼都直了。
王妃當真就讓她在這兒跪著?
她不應該為了賢名,然後將她扶起,順道在說一些安撫的話嗎?
「側妃,咱們回吧,王妃娘娘說您隨時可以起身回去。」眼前早已沒了王妃的影子,柳飄飄的丫鬟香雪,扶著自家主子起身。
「我不過是一個婢妾,王妃娘娘不原諒,怎能隨意走人?」柳飄飄容色陰沉,秦素問是丟下一句隨你便的話,可是她打著請罪的名義來給秦素問上眼藥,若是貿然離去,必定會有人私下議論她心思不誠。
香雪神色擔憂的望著自家主子,將她從地上扶起后,一同站在正院門口向王妃請罪。
「主子,柳側妃畢竟是有身子的人,您當真就讓她在外頭站著?」楊絮不擔心柳氏的身子,卻擔心秦素問會不會被謝訾問罪。
「王爺已經到了下朝的時候,柳氏自然不會站多久的,你莫要擔心。」秦素問淡定的做到木案前,鋪紙研磨,凈白的宣紙上登時出現和離書三個秀氣的字樣。
「王妃小作怡情,大作傷情。」楊絮將木案上的紙搶去,她急赤白臉得像秦素問勸道。
「我哪裡作了,明明是心思已定不容悔改。」秦素問透過窗子,望見柳氏的身影,依舊站在哪裡。
原本她還在發愁如何在謝訾面前重提和離一是,這會子的柳氏倒是送上門來的理由。
瞌睡時遞上來的枕頭,當真及時,秦素問如何能不藉機造勢?
「王妃,王爺不過是一時被有心人蒙蔽了,只要您心如磐石,定能有守得雲開見月明的那一天。」楊絮再勸道。
雲開月明?
不錯,雲是開了,月是明了。
只可惜那時候,她已經看不到了!
秦素問嗤笑一聲道:「我知你為我著想,可我不快活啊!楊絮,天上的月亮我不想要了,我現在喜歡月亮旁邊廣闊的九天銀河。」
「姑娘。」楊絮緊咬著嘴唇。
王爺與主子大婚之夜交杯酒都未來得及喝,就脫了喜袍跑到柳府中安撫情緒不穩的柳氏。而後,更是不曾踏入正院半步!
眼中的淚珠潸然而下,手中搶走的和離書,也重新遞迴到了秦素問手上。她家主子在王府過的不順,楊絮都是看在眼裡的,而今主子定然是忍受到了極限,心如死灰了才心甘情願自請和離。
秦素問重新將陳鋪在木案上,一氣呵成的將和離書擬完。
紙上的墨跡未乾,屋內的木門被人推開。
謝訾強壓心頭怒火,沉悶的聲音直至插入秦素問耳中。
「本王記得囑咐過王妃,切莫惹事過火,沒想到王妃居然學會了火上澆油?」
「王爺妾身是自願像姐姐請罪的。」柳飄飄輕柔的聲音帶著哭腔,一臉可憐相的為秦素問打著掩護。
「飄飄身子重,王妃卻任由她站在外頭置之不理,可還有半分當家主母的大度雅量?」謝訾將柳飄飄護在身後,他冷聲朝秦素問質問。
「王爺說的是,妾身的確徳不配位,也實在不適合做當家主母。既然如此。王爺,咱們和離吧!」秦素問旁觀謝訾對柳氏的愛護有加,聲音坦然說道。
「和離?王妃當心手段玩脫了,本王真休了你!」謝訾唇邊勾起森森寒意。
秦素問曉得她這次是真的惹怒了謝訾,她全然不在意,更是打算借著這股東風,將戰事進行到底。
「一日夫妻百日恩,咱們雖然做了五年名義上的夫妻,到底也是有幾分舊日情誼在的,還是和離最不傷彼此的顏面。」秦素問轉身走到桌前將和離書拿到手中。
柳飄飄瞧著秦素問的模樣,憂心忡忡。看這架勢王妃是真打算和離出府,那她今日下注的七百兩銀子,豈不是白白打了水漂。
一想到此,柳飄飄不由得心疼肉疼。
秦素問此舉做的甚絕,謝訾瞟了她一眼,大步走向木案前,在嶄新的白紙上,蒼勁有力的書上休書二字。
釜底抽薪這一招秦素問會玩,謝訾捫心自問他玩的也不算差。
秦素問扶額,能夠遠離謝訾,即便是當個下堂妻,也沒什麼不好的,左右她也不打算另嫁他人,只是惠德公府還有三個未嫁的姐妹。
若她的名聲受損,很有可能會連累她們議親。
「休書就算了……」秦素問的聲音再次響起。
柳飄飄冷然二笑,她眼神不屑地瞧著秦素問。
陣仗鬧得跟真的似的,到頭來不還是做戲?
謝訾眉頭一挑,曉得王妃已經開始著手準備砌台階了,他嗤笑一聲,笑意還未未完全展開,就瞧見秦素問的目光在柳飄飄身上打了個來回,然後道:「和離、義絕,還請王爺慎重選擇!」
大晉的義絕分兩種,其一夫妻一方對他方親屬或毆、罵或殺、傷、奸。其二當家主母打殺夫君小妾。
這兩種情況,都可視為夫妻恩斷義絕。
「義絕?」柳飄飄腳步踉蹌後退,待回過神來,她連忙對秦素問道:「妾身好歹是上過玉碟的側妃,怎可由得王妃任意處置?」
「都說了是義絕,這樣單方面的決定,自然是由我決定才算數的嘛!」秦素問低笑一聲,言語中的堅定卻並不似開玩笑的意思。
「在府中鬧過也就算了,真要鬧大了,當心父皇問罪你我。」謝訾終於察覺出,場上的亂子他壓制不住了。
「問罪就問罪吧,柳氏左右不過是個妾室。妾身相信父皇情深意重,看在已故先皇后的份上,必不會對我處置過重。只可惜了柳側妃年紀輕輕花容月貌。」秦素問盯著柳飄飄,口中不乏嘖嘖無奈之意。
「王爺,救我!」柳飄飄緊緊拽著謝訾的袖子,她躲在謝訾身後聲音發顫,心頭的懊悔之意愈演愈烈。
「柳妹妹今日求得了王爺的庇護又怎樣?你難道不知百密一疏的道理?」秦素問朝柳飄飄投去一抹淡笑。
柳飄飄瞬間怔主,今日正院里的渾水她就不該來淌,眼下不管王妃打不打算和離,她的一條小命都已經成了案板上任人宰割的魚肉。
佛祖保佑,求王妃和王爺和離吧,外院放的七百兩銀子我不要了,就當破財免災了!柳飄飄心中迫切的念道。
「若是和離了,江夏王府的大門,再不會與君敞開。」謝訾目光灼灼的盯著秦素問,言詞極厲的朝她警告。
「王爺不必憂心,若能和離。妾身不僅此生不會踏入江夏王府半步,連日後街上偶遇,也斷然不會驚擾王爺半分。」秦素問言辭懇切。
「你不要後悔。」謝訾雙眼微眯。
「妾身早就後悔了,後悔明明眼前有一大片深林,卻偏偏自掛在一棵歪脖子樹上。」秦素問搖頭,感悟似的道出了埋藏在心底的聲音。
「好,本王成全你。」火冒三丈的謝訾,劈手奪過秦素手中的和離書,在上頭落款處瀟洒一簽留上了大名。
「王爺。」秦素問憂心忡忡。
「還有何事?」謝訾以為秦素問心中反悔,心中油然升起一股得意,故而語調上揚的回道。
「蓋手印,別忘了。」秦素問提醒道。
不蓋手印的和離書,與街頭巷尾的孩童玩的過家家一樣,沒有實質作用。
這一點,研究了許久和離制度的秦素問自然知曉。
「秦素問!」低沉的聲音夾雜盛極的怒火,迴旋在秦素問耳畔。
「王爺慎言,莫要喚妾身名字。咱們就算是和離了,也是沾親帶故的。論輩分,你應該稱呼我一聲姨母才是。」秦素問好意提醒道。
謝訾面色昏暗,脖頸上青筋凸起。
他並不能從秦素問的話中挑出來理。
誰讓他的父皇秉性風流,三十歲時看上了一個年輕貌美的女子,并力排眾議迎娶她為正宮皇后,從而讓她成了眾皇子的嫡母。
好巧不巧,謝訾的這位嫡母,正是惠德公的長女,秦素問的阿姐。
「先生當真與我那二侄子和離了?」
窗外枯木正逢春意,嫩綠的新芽頂著樹枝椏上老舊的昏黃葉子。
臨江往府書案前,謝玦一身白衣邈邈仙氣,貌若白蓮清絕溫潤。聽得侍衛容九傳遞的消息,他頓感驚訝,筆下的白凈的紙張,豁然現出點點濃墨。
容九不知為何,他家主子總是稱呼江夏……前江夏王妃為先生。
「此言確鑿,卑職聽說秦姑娘趕在戶部尚未下值前,與江夏王一同來到戶部。兩人當著戶部侍郎的面,走完了和離程序。」容九依言回道。
「哦?甚妙,甚妙!」謝玦將手中的狼毫放回筆架山上,言語感嘆道:「先生的眼睛終於能看得清,我二侄子如花皮相下人渣的本質了!」
容九微妙的眼神,偷摸瞟著書案后的王爺。
他家王爺與江夏王雖是叔侄關係,但素來政見不合,脾氣秉性也不對付,每逢相遇,也總愛互刺兒幾句。
謝玦的餘光掃見一旁神色不自在的容九,他說道:「你覺得我落井下石了?」
容九,默。有沒有您自個兒心裡不清楚嗎?
他心口不一的朝王爺回道:「小的並非此意。」
謝玦眼角上翹,滿含笑意的鳳眼裡透著狡猾:「有也不怕,你又不是猜錯了本王的心意。」
容九,默。王爺好誠實!
「當然我也確實是為了先生高興。」謝玦坦然說道。
容九,繼續默。王爺卑職有理由懷疑你,傾慕人家前王妃。
「我對先生沒有男女之情。」謝玦瞥了一眼容九從容的繼續道。
容九深深懷疑人生,他依舊默。我說話了?王爺是有讀心術嗎?
「本王也從未學過讀心術。」謝玦再瞥了眼,滿臉寫著震驚的容九,直接戳穿他的內心所想。
容九:……
「你也不用刻意隱瞞心中所想。」謝玦瞅著容九時而青時而灰白的面色,繼續發表他對二侄子和離的看法:「先生與我二侄子並非同路人,和離是他們二人最好的結局,至少先生以後不會被他連累。」
容九,默。江夏王雖與您有些摩擦,但到底是您親侄子,卑職當真沒料到,您會幫著外人說話。
「我幫理不幫親。」謝玦悶笑一聲,繼續道。
容九,淚默。
我家有一個天神下凡,會讀心術的王爺。
江夏王府,秦素問手持嫁妝單子,一行一行仔細地與面前箱子中的物件對應。
「王妃真的要走?」柳飄飄痛心疾首的朝秦素問道。
秦素問抬眼掃見柳飄飄頭上的翠色碧玉簪,毫不客氣的抬手將其取下,然後遞與站在一旁的楊絮道:「和離書都簽了,我何必繼續賴在王府,浪費王爺的糧食。」
柳飄飄心疼的瞧著被秦素問拿走的簪子,她道:「這是王妃您親手送給妾身的,如今即便是要走,也沒有要回去的道理吧。」
「柳側妃,注意你的用詞。其一,我已不再是江夏王妃,戶部的和離書不是街頭巷尾,孩童們玩兒的遊戲,說不算就能不算數的。其二我並沒有將這些東西送給你,只是你家王爺單方面覺得,這些東西與你相配,便替我做主將這些東西給了你。如今我與王爺再不是一家人,這東西自然也要算的清楚些才好。」
「主子,咱們的東西已經點過了。」絮絮走到秦素問跟前回道。
「差東西嗎?」
「差的多。」
「王爺房中,還有不少咱們的東西,你同咱們的人一起去取。」
秦素問猛然想起謝訾書房中,還掛著她陪嫁的幾幅字畫,木案上也留有她帶來的幾件物件。
那可都是前朝的東西,換成黃白之物,怎麼說也得有一箱子呢!
這些個值錢的好玩意,秦素問不打算留給謝訾。她朝朝絮絮吩咐道:「畢竟是咱們府上的東西,人都走了,東西也不能留。省的王爺日後看見了,心中添堵不是?」
「是。」絮絮答道。
柳飄飄瞧見秦素問動作利落乾淨,心知她這一次是玩兒真的了。
只可惜,即便是秦素問走了,她一個小門小戶的出身,暫時也還也做不了正頭王妃。
有朝一日,若是王爺趕在她羽翼豐滿前,另娶了她人,那還有她的好日子過嗎?
柳飄飄瞧著收拾東西,忙著出門的秦素問,心情如喪考妣,她當真不想讓秦素問現在走人,畢竟這麼好拿捏的主母,她上哪兒找啊!
柳飄飄使勁渾身解數,欲將秦素問留下,她道:「姐姐和王爺不過是話趕話趕著了,等氣消了過一兩日,大家都心平靜氣了,再將事情說開,不就能破鏡重圓了?」
聽了這話,秦素問娥眉深皺,她好不容易才擺脫了謝訾,怎麼可能重蹈覆轍,難道嫌命長?
秦素問轉身沖身邊的小丫鬟道:「我記得,柳側妃屋裡也有不少首飾衣料,是王爺從我這兒不問自取,拿給側妃的,你們找幾個人去她哪兒瞧瞧,是咱們的東西,就都拿回來,沒道理國公府里的東西,占著人家江夏王府的地方。」
「你們敢。」香雪一聽要被收屋,急忙擋著路不讓秦素問的人過。
「倒也是怪了,我的東西我為什麼不能取回?」秦素問好笑的望著前方擋路的丫鬟。
「您已經不是府里的王妃,不能擅自搜查院子。」香雪道。
「這樣啊!楊絮,你去稟報王爺,問問他我惠德公府的東西,能不能全部拿走。」秦素問坐在身後裝嫁妝的大箱子上,環著手臂對楊絮又吩咐道:「對了,你別忘了告訴絮絮,咱們已經不是王府里的人了,她也沒有必要在避諱誰的名字,還叫原先的名字吧。」
柳飄飄進府的時候,徐旭還叫做柳絮,因為她這個柳字犯了她的名字,因此她沒少在謝訾面前給秦素問上眼藥,所以秦素問只好替絮絮改了名字。
一想到這事兒,秦素問心裡就委屈,柳飄飄跟前還有一個嬤嬤姓秦呢,她怎麼就不知道避諱。
謝訾果然做人雙標!
秦素問氣憤地感慨后,又忍不住內心愉悅。
好在他們已經和離了,日後她也再也不用受這鳥氣了。
「是。」楊絮回道。
江夏王府寧靜的書房裡,帶著一絲騷動。
謝訾臉黑的坐在身後的椅子上,一動不動的審視著面前,將他書房打劫一空的柳絮。
柳絮強忍著心中的害怕,一件一件的收拾著她家主子的陪嫁物品,帶東西收拾停當,她正要抬腿遠離是非之地,就聽得門外傳來楊絮聲音。
「王爺,我們家欲拿走國公府送來的陪嫁,可柳側妃的人攔著路,不許奴婢們動手。所以,我們家主子讓我問問王爺,主子的陪嫁能不能全部帶走。」楊絮站在屋外,隔著窗戶對裡頭的人說道。
「拿走,她的東西一件不許留。」謝訾的聲音緩緩從牙縫中擠出。
「是。」楊絮得王爺首肯,轉身而去毫不拖泥帶水。
正院內的對峙被趕來的楊絮打破,她朝柳氏欠了欠身道:「王爺說了,全讓主子拿走。」
柳飄飄聽過楊絮的回話,心態瞬間陰雲密布,她才失了七百兩銀子,說話的功夫首飾匣子里的大半首飾,就要同她告別了,這樣她心裡如何承受得住。
「聽到了吧,還等什麼,動作晚了回府就沒飯吃了。」秦素問瞧了眼天色,紅色的夕陽掛在天邊。
「是。」楊絮揮開面前阻攔的香雪,帶著一眾陪嫁僕役,疾步朝荷院走去。
楊絮也是個利落的,她當著柳飄飄的面迅速沒收了秦素問嫁妝單子上的物件,然後沖著柳飄飄道:「首飾和沒用過的布料奴婢就拿走了。」
「你家主子做的這樣絕,就不怕哪日想回府的時候,王府里容不下她?」柳飄飄語調怪異的朝楊絮說道。
「不勞側妃費心。」楊絮朝柳氏行了個禮,轉身離去。
江夏王府外,一種僕人滿含熱淚地望著即將出門的前王妃,他們從沒有那一刻,覺得王妃的一舉一動對他們這樣重要過。
秦素問的腳步,在他們殷切地注視下,從剛邁出門檻的地方收回。
一眾眼含熱淚的僕役:王妃回心轉意了,他們的銀子有救了!
秦素問轉身,漂亮的杏目透過層層人群,似乎在找尋什麼人。
「銀月、王五,你們都是隨我陪嫁來的,怎麼還能留在王府?」秦素問道。
「是,主子。」王五,銀月兩人齊聲回答。
秦素問的腳步終是邁出了江夏王府的大門,浩浩蕩蕩的僕役抬著嫁妝箱子,緊隨其後。
這樣浩蕩的聲勢,引得路人頻頻側目。
路人甲:王府這是要搬家?
王府門內的一眾僕人,滿眼的不可置信,她們的目光齊齊的守在門口,希望轉機的出現。
樹上的枯葉隨風而落,秦素問的身影,並沒能在眾人的盼望下,重新歸來。
大概一炷香的時間過後,一眾僕役才滿面流淚的反應過來:王妃帶著他們辛苦攢下來的血汗錢跑路了……
夕陽的餘暉,將周圍的雲彩染成了耀眼的金黃色。
朱紅門上,惠德公府的金字牌匾,熠熠生輝。門口的大石獅子上,還掛著文官下轎武官下馬的字樣。
秦素問瞧著形貌如舊,沒有絲毫改變的母家,心思略有沉重。
和離前,她也曾派楊絮與母親遞過信兒,清楚地告知了母親她與謝訾和離之事,勢在必行,並不是一時興起提著玩兒的。
只是和離之事順利的超乎尋常,駐足門外的秦素問擔心著母親的承受能力了。
「主子,再晚進去就沒飯吃了。」銀月見秦素問立在府外紋絲不動,她連忙開口勸導。
楊絮瞠目結舌的轉過頭,對著身後的銀月擰眉,怒斥之言還未宣之於口,就聽得秦素問道。
「今兒的晚飯估計有燒蹄髈,若是回來遲了,估計咱們就只能吃骨頭了!」秦素問鼻子微皺,若隱若現的肉味直入心扉。
楊絮震驚,她還以為主子站在門口躊躇不前,是思忖著如何像夫人交代和離之事,萬萬沒想到,她家主子竟是站在門口聞味來著。
楊絮瞧著銀月一面贊同的模樣,不由得扶額:她實在不該怪銀月,上行下效,她家主子就是這般模樣,養出的丫頭又怎麼可能有例外的。
秦素問嘴上打岔,心中卻不免惶恐不安,她對柳絮說道:「上前敲門吧!」
話音未落,面前的大門「咯吱」一聲緩緩開啟。
銀月盯著面前的秦素問,滿眼崇拜的星光絲毫不懂得遮掩:主子真厲害,意念都能開門。
秦素問:……
國公府里的秦大夫人,自得了信兒便知曉秦素問今次提出和離,是言出必行的。
她時刻派人留意江夏王府的動向,一早就就接到了女兒已經和離的消息。
掐著時間算,估計自家閨女這會已經走到了門口,只是猶豫不前,不知該向家裡人開口。
「五姑娘,夫人派老奴來接您回去。」出來的嬤嬤,正是跟隨在母親跟前許久的楚嬤嬤,她上前朝秦素問福了個身道。
「母親可還好?」秦素問聲音微顫,淚珠填滿眼眶,跟前的楚嬤嬤已經成了雙影兒。
「姑娘放心,夫人一切如舊,並無大礙。」楚嬤嬤回道。
秦素問點點頭,跟著楚嬤嬤的腳步一路往裡走,穿過垂花門走過游廊,最後終在忠烈祠前停住腳步。
「姑娘,夫人在裡頭等您呢!」楚嬤嬤駐步不前,暗示只讓秦素問一人上前。
該來的總得來!
秦素問撫了撫衣領,朝忠烈祠中走去。
「秦家各位祖宗,我兒今日歸家,還望祖宗保佑我兒日後一切順遂。」
「母親,女兒不孝,給母親丟人了。」秦素問瞧見母親跪在祖宗排位前替她祈福,五味雜陳的心思分不清思念多還是心疼多,一股腦的全湧上心頭,她強忍住哭腔,聲音卻不免帶著細微的啜泣。
秦素問所言的丟人,並非是因著她與謝訾和離,而是因為前世,她眼盲心瞎的活了一輩子。
「丟人?哪裡來的丟人!」秦大夫人嘆息一聲道:「你性子倔,別人是不撞南牆不回頭,你是拆了南牆也要往前進。若不是經歷了什麼過不得的坎兒,你也萬萬不會選擇和離。」
秦素問想回一句多謝母親體諒,但她死咬著嘴唇不敢吭聲,只用手裡的衣袖,胡亂擦著面上的淚水。
「告知過祖宗了,就起身吧,湘雅院里的飯菜該涼了。」秦素問聽話的站起身子,卻不敢上前攙扶母親,生怕她狼狽的一面被母親瞧見,再惹得母親費心傷神。
秦大夫人望著女兒跌撞出門的背影,口中不住的嘆息:這孩子必是受了什麼天大的委屈,又怕她知道。
晚飯過後,湘雅院中一片靜謐。
楊絮替秦素問打理著從王府拿回來的嫁妝,秦素問靠在榻上神遊物外,門外一陣想起的一陣聲音,打破了屋內可以的安靜。
「五姐姐,我可否進來?」
「外頭冷,快進來吧。」來人是秦素問同胞兄弟,小國公爺秦然。
青衣男子身子精壯,銅色的面盤上目光炯炯,他掀簾進入,秦素問打量著已經長得比她還高的秦鳴,心頭一喜,她道:「從營里來的?用過飯了?」
「勞阿姐記掛,弟弟在營里用過飯了。」秦然坐在里秦素問手邊几案后的榻上。
「楊絮你瞧他又長高了,年前我回來的時候,他還與我一樣高呢,像如今已經高了我半個頭了。」秦素問比劃著朝楊絮說道。
「阿姐,你不喜向我們訴委屈,但實在不用在我面前強顏歡笑。」秦然面色暗了暗,聲音低沉道。
「楚嬤嬤告訴你的?」秦素問問道。
秦然不語,低頭沉默。
「我難過是因為連累母親與你們替我擔心,與旁人無關。」秦素問正色道:「你不知,我現在這樣真好。在不用應對勞什子煩心事,心中很是暢快。」
「阿姐。」秦然聲音鎮定自若:「若是他欺負了你,即便是身為王爺,我也趕去敲他黑棍。」
黑棍?
秦素問秦素問巴不得謝訾挨打,可打他的人卻萬不能是秦家人。
誰讓人家是天子的兒子,後台硬得如金剛鑽一般。
秦素問瞧著面前神色堅定打算將謝訾暴揍一頓的阿弟,心中甚暖笑道:「我如今神清氣爽,只盼再與謝訾無糾葛,你可別去招惹他。」
「阿姐,我不怕受罰。」秦然回道。
「可我怕啊!你如今是我們惠德公府的國公爺,一舉一動都是國公府的臉面,萬不能衝動行事。」秦素問滿眼擔憂。
「阿姐放心,我行事利落。」
秦素問瞧這一臉躍躍欲試的阿弟,連忙道:「切莫胡來,天色不早了,你也該回去休息了,明日還要趕回軍營呢!」
「是。」秦然聽得阿姐話中的怒意,只好低頭應下,與她道了聲別,然後走出門外。
銀月西斜,惠德公府一片安靜,大晉皇宮內的皇帝卻是一頭膠著。
「胡鬧!」龍案上的皇帝,面色黑如御廚的鍋底,他厲聲朝下首站立的謝訾道:「朕與你們賜的婚,你說和離就和離,有沒有將朕的話放在心上。」
「回父皇,強扭的瓜不甜。」謝訾瞅見頭頂上面色甚是不佳的父皇,心中忐忑。
「那也好歹是個瓜,現在呢?給你摔得稀爛!」龍案后的陛下七竅生煙,他瞧著下首的兒子再道:「惠德公府滿門忠烈,兩代男丁一十九人,十六人為國捐軀死在了遼東沙場,才換得我大晉挫敗遼東戎族的戰局。如今你同他家後人和離,要滿朝文武如何議論我們皇族,卸磨殺驢?還是過河拆橋!」
遠處,惠德公府湘雅院里的秦素問鼻子痒痒,一臉打了不少噴嚏。
「主子可是著涼了?要不要明日請大夫來看看。」柳絮為榻上呆坐的秦素問披上衣袍。
「著涼倒是沒有,就是鼻子痒痒的,背後涼涼的,總覺得有人在背後罵我。」秦素問揉了揉鼻子道。
謝訾見父皇大動怒火,忙撩起袍子跪下道:「父皇,兒子知錯了。」
四月的晚間天氣還帶著陰涼,森嚴的大殿陰冷陣陣。謝訾額頭上的汗水不曾落下,背上也冒著陣陣熱氣。
「朕給你半個月時間,若是你們夫妻二人不能破鏡重圓,你就等著降爵罰奉吧!」怒火衝天的皇帝掌力甚大,寬厚的手掌拍在桌案上,將桌上的鎏金香爐都震得顫了三顫。
鎏金香爐的龍涎香依舊裊裊升起,謝訾垂眸心中仍存著不甘心的倔強。明明是秦氏提的和離,他也很被動。為什麼到頭來,父皇卻是斥責他一人?
謝訾心中不滿,卻不敢多言,只得朝上座的父皇行過大禮后,夾著尾巴溜出門。
美好的一天,從和離后不瞧見渣男和他的白月光開始。
晨起,秦素問整理過昨日心頭複雜的情緒,確定她不會在母親面前流落出傷感后,方才對楊絮柳絮二人道:「走吧,去敬安堂像母親請安。昨日我回來,都沒好好陪她說話。」
出湘雅院門左拐,秦素問一行三人沿著林蔭小道行了百步,迎頭即遇上了二房長女,秦家姑娘中行六的堂妹秦素煙。
秦素煙手提一柄紅纓長戟,頭髮高束,一身胡裝颯爽英姿。
大晉風氣開放,盛京城內包羅萬象。
但在多數人意識中,女子相夫教子、學會婦德女工才是正道,舞刀耍槍卻並非主流所推崇。
只惠德公府與別處不同,秦家中祖訓上白字黑字的告誡子孫後代,秦家子弟無論男女,皆要以武立身,從小學習騎射之術。
然而,秦家祖訓傳了百年,敷衍潦草之勢日顯。
秦家其他的女子習武,大多都是敷衍了事不求上進,偏偏二房長女秦素煙,一身的功夫連尋常習武的男子,也鮮有與之匹敵者。
秦素問見怪不怪瞟了眼六堂妹手中的長戟,笑著隨口朝她問了句:「六妹妹這是要去那處習藝?」
「江夏王府門口!」秦素煙掃了一眼秦素問,淡然的語氣就如同回答,今天午飯吃的是韭菜餡的餃子一樣平常。
大約是行動快過了腦子,秦素問點頭微笑讓道一邊,作行雲流水的動作一氣呵成后,方才反應過來。
哪兒?
江夏王府?
秦素問與身後的楊絮面面相覷,她連連指示身邊的楊絮上前將人攔住。
歲月留在四月的尾巴尖上,空氣中夏日灼灼熱氣隱隱而現。
江夏王府內,謝訾脊背隱隱發涼……
「雲裳,雲裳,你個死丫頭還不快點起來幹活,都日上三竿了。」
雲小裳剛伸了個懶腰,就聽見耳邊傳來一道罵罵咧咧的聲音,緊接著,腰上被人用力掐了一把。
雲小裳「哎喲」一聲,疼的眼淚汪汪,她猛然坐起,正要開口大罵,卻見眼前站著一個著裝奇怪的大媽,對她怒目而視。
望了望四周,是一間古色古香的房子,有些許破舊,倒像是電視劇里丫鬟住的地方。雲小裳揉揉惺忪的睡眼,「大媽,你們是在拍電視劇嗎?」
那婦人眉頭一擰,呵斥道:「雲裳,你又說瘋話了?誰是你媽?這裡是風月城。」
雲小裳懵了,什麼情況?風月城?雲裳?
她不是在公寓的床上睡覺嗎?
完蛋了,她穿書了?還穿在了炮灰身上?活不過兩集的那種?
雲小裳昨晚熬夜看完一本小說,裡面女主有一個丫鬟就叫雲裳,和她的名字僅一字之差。
書里描述了三個城之間的愛恨情仇,分別是詭影城,風月城和天凌城。其中,詭影城實力最強,凌駕於其他兩城之上。屬於看它不順眼,但就是干不掉它那種。
雲小裳現在所處的是風月城,城主蕭清風早些年娶了天凌城城主之女木青禾,生下女主蕭容容。而木青禾也曾是詭影城城主聞君邪的心上人,聞君邪愛而不得,為了卻心愿,就讓自己的兒子,也就是男主聞笙娶蕭容容為妻。
那麼問題來了,蕭容容不喜歡男主聞笙,她心裡有一個白月光,正是天凌城新任城主之子洛子軒。奈何敵城實力強大,於是就想著找個人替嫁。而這替嫁的人便是腦子有點不好使的炮灰丫鬟雲裳。
這次替嫁不是簡簡單單的嫁過去就完事了,而是一場積慮已久的陰謀。他們假意讓雲裳嫁過去,途中兩城洋裝搶親,發動戰爭,欲意攻城。為了以防萬一,他們還給丫鬟雲裳身上藏滿毒藥,甚至連唇上都塗了毒藥。這簡直是想讓她死呀。
結果可想而知,雲裳這丫鬟還未見到詭影城的門,就被亂劍砍死了,死狀極慘,無數人從她身體上踩過,最後被踐踏的血肉模糊,慘不忍睹。
巧合的,男主聞笙替蕭容容擋了一劍,兩人突然一見鍾情,此後克服重重磨難,最終化干戈為玉帛,解了三城之間的恩怨,幸福的牽手。
初聞不識此中事,再聞已是此中人。
真是狗血劇情,太狗了!雲小裳當時還羨慕一番,為男女主偉大的愛情泣涕漣漣,淚流滿面,現在她連打死作者的心都有了。
那書中的雲裳瘋瘋傻傻的,簡直是初生牛犢不怕虎,腦子越差越好唬,叫她幹啥她幹啥。
雲小裳可不想做炮灰。她不想剛穿進來,未活兩天就死翹翹了,還替別人做了嫁衣。萬一真的是睡覺睡死了,現在再死一次,不就沒了?
不行,她絕對不能輕易死掉。
婦人打開門,雲小裳傻眼了。
外面到處張燈結綵,掛滿紅綢。
婦人皺眉看著呆楞許久的雲小裳,見怪不怪:「快乾活去,小姐明日就要出嫁了。」
媽呀,她真是很快就要奔赴戰場了!
當前形勢十分緊迫,雲小裳擼起袖子,隨著婦人加入幹活的隊列。她在做活的空隙,將女主所住的院子全都摸了個遍,還回到房間偷偷摸摸的畫了草圖。
明日出嫁,城主為了掩人耳目,必定讓她從蕭容容房間里出去。那時,可以藉機逃出去。
晚上,正在安排逃跑計劃的雲小裳突然被人告知,蕭容容有要事找她商量。
特么的,這麼快就來了嗎?曾經的蕭容容對雲小裳來說那是一個女神般的存在,而現在簡直像道催命符,催死人不償命。
死亡的腳步真是越來越近了呢。
蕭容容一身素白錦裙坐在桌旁,她溫婉可人,舉止文雅,此時柔柔的笑著,兩邊的梨渦淺淺蕩漾著,光是坐在那裡,就自成一道風景,不愧書中所述,「貌比天仙,傾國傾城,風月城第一美女,當之無愧。」,也難怪會讓那個清心寡欲的男主心動。
房間擺了滿滿一桌子菜,雞魚肉統統都有,色香味俱全,誘人的緊。忙活了一天的雲小裳咽了咽口水,肚子不爭氣的「咕嚕嚕」叫起來。
她此前剛剛度過實習期,可沒這麼多錢大吃大喝,小日子過得拮据的緊。
雲小裳突然想甩自己兩巴掌,這都快死了,還想著吃飯?
看著雲小裳那糾結的小模樣,蕭容容輕笑一聲后,柔聲道:「餓了吧?快坐下吃些東西。」
雲小裳怯生生道:「奴婢不敢。」
「這有什麼不敢的?你平常膽子不是挺大的?」怎麼今天就慫了,蕭容容道:「雲裳若不吃,待會就得扔掉了?」
說的那麼膩歪人,這不就是斷頭飯嗎?片刻后,雲小裳拿起筷子開吃了。她很快說服自己:不吃飽飯,哪有力氣逃跑?
雲小裳食速驚人,沒多大功夫桌上的菜就被一掃而空,蕭容容目瞪口呆,連自己想說什麼都忘了。
見雲小裳連盤子連里的辣椒都不放過,蕭容容更是驚得下巴都快掉了,看她吃得津津有味,自己也是吞了吞口水。
雲小裳猛灌了一碗甜湯,「嗝——」打了個飽嗝,太好吃了,夠辣夠味。
蕭容容問:「好吃不?」
雲小裳憨憨點頭:「好吃。」
蕭容容紅唇一彎,「詭影城裡有許多好吃的,雲裳想去嗎?」
雲小裳隨著她的調子,激動的點頭:「想去。」她內心白眼直翻:想去你個鬼!讓你送死你願意去不?
蕭容容笑得更加燦爛了,俏臉像一個綻放的向日葵,哄道:「那明日坐轎子去好不好?」
這是拿她當傻子哄了?雲小裳拍拍小手:「好,我要去吃肉肉,嗝~」
蕭容容開心極了,起身將雲小裳拉到梳妝台前坐下。銅鏡里映出一張眉目清秀的臉,靈氣十足。雲小裳吃驚了,這和自己也太像了叭。
蕭容容替她理理凌亂的頭髮,巧笑嫣然,「我們雲裳啊,若是稍微裝扮一點,可以說是在我之下了。」可惜了,明日就會死了。
這話怎麼聽著那麼酸呢?
是夜,雲小裳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睡不著,一想到自己快要接近死亡,內心隱隱作痛。其實,她睡不著多半是吃的太撐了,折騰了半宿才睡下。
第二日一早,雲小裳再次被人喚醒。她幻想著一睜眼就可以回到自己的公寓,結果還是在這裡,絲毫無變化。
早飯也沒得吃,雲小裳就被幾個婆子拉進蕭容容房間,待沐浴更衣時,雲小裳道:「我要自己洗,你們出去。」
幾個婆子相視一看,露出了同情的目光,皆退出去關了門。
過了一會,房間里飄出來一股煙味,漸漸從門縫裡露出火光,候在外面的幾個婆子慌了神,「走水了,快來人救火啊?」
而此時的雲小裳已經從窗戶邊上跳了出來,她站在外面拍了拍手,那個一個興高采烈。
我居然燒了女主的閨房?哈哈哈!
雲小裳將梯子靠在院牆上,利落地爬到頂端,踩上牆頂一躍而下,終於解放了啊!自由的氣息越來越近了!
身體漸漸下落,雲小裳心裡彷彿吃了蜜般甜,突然,懸在空中下不去了。
回頭看看,衣服被勾住了。
納尼,關鍵時刻掉鏈子?
她整個身體懸在半空,兩隻腿在空氣中奮力地踢來踢去,企圖讓自己落下去,可是幾番下來都徒勞無功。當真體會了一把「弱小可憐又無助」。
我還年輕,我不想死啊?快來個天神拯救我吧?
話音剛落,這時,就從遠處閑庭信步走來一個黑衣男子,墨發僅用一根銀色絲帶束起,隨著他的動作,輕輕揚起。他臉上帶著一塊銀色面具,面具遮住了上半部分臉。
男子停下腳步,抬頭打量雲小裳,唇角微勾,下顎線弧度完美。
呀,真的來人了?雲小裳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張口就道:「面具哥,哦不,帥哥,公子,我衣服被勾住了,希望公子能幫忙,讓我落地。拜託了,小女子感激不盡。」
她盡量讓自己聲音溫柔好聽,淚水在眼眶裡打轉轉,模樣楚楚可憐。
黑衣男薄唇抿起,下頜線緊繃,轉頭就要走。
院牆裡內的聲音越來越嘈雜,雲小裳慌了,直接道:「唉,公子哥,你得救救我啊,有人要把我賣去青樓,你不能見死不救啊?」
黑衣男頓住腳步,轉身。
雲小裳抓住了機會,聲音嘹亮:「公子若救了小女子,小女子日後必會答謝公子,上刀山下火海,再所不辭。」說的一本正經。
黑衣男唇波蕩漾,一個飛身上前,單手將雲小裳提了下來。
他身上有一種好聞的味道,味香而不膩,淡雅而不平庸。
雲小裳暗道:好品味。
將雲小裳放下后,黑衣男避開幾步,又撣撣身上她方才碰到的地方,淡淡吐出幾個字:「想走嗎?」
「嗯嗯,」想,非常想,雲小裳瘋狂點頭。
下一秒,黑衣男拎起她的衣服,像拎小雞似的,帶著她跳啊跳,跳進了一個院子里。
雲小裳剛落在地面上,就覺得這院子有些眼熟。正準備問問身後的黑衣男將自己帶到了哪裡,突然,從遠處慌慌張張走來幾個婆子,皆大喜道:「人在這裡,沒燒死。」
雲小裳氣得暴走,揮起拳頭欲要砸在黑衣男身上,可是身後,哪還有什麼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