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樣的程爺
有些事情,當你沒有去留意的時候,一無所覺。
可是一旦留意起來,所有你不知道的事情,都會在你的周圍瘋傳起來。
子茵和譚經理在一起的消息,對林家美來說一向封閉,也許是劉玉婷這個長舌婦的功勞,所有人看她的目光都透著怪異,有意無意地往她這邊瞄一眼。
有人主動上前和她說起子茵的事,似試探她裝傻的虛假,亦毫不保留地把自己所知道的事情,用極盡譏諷的語調,添油加醋地往林家美的身上傳播,嘲笑著子茵的所作所為。
林家美特別討厭這種愛扯閑話,搬弄是非,在別人背後說三道四,拿別人的隱私大肆宣傳的人。
她也不想摻和到這種損人不利己的八卦旋渦里去,只能勉強地一笑置之,不願多說半句話。
因為在她的面前,聽到對方評擊自己的好友,讓她感到極度的不適和反感。
無論這件事情到底是真還是假,亦無損子茵在她心目中的美好形象,她相信,子茵只是一時糊塗,才上了渣男的當。
誰沒有走錯過路,信錯過人?
天龍酒店背江而建,每當夏季的時候,生意都特別紅火,隨著右側那條階梯走下去,那裡有一片掛滿各種燈飾的小天地,坐在精美的餐台上吃飯,既幽雅又有情調,給人一種無與倫比的享受。
因為抬頭可望天,遠看可以欣賞對岸唯美的風景。
林家美特別喜歡穿著旗袍,從那條階梯緩步而行的感覺,就像公主一樣,在眾多顧客投來的目光之下,踏著輕盈的腳步,優雅地出場。
今晚,她像往常一樣,從那條階梯一步一步地往下走,走到一半,遠處的餐台上,突然傳來粗暴的叫囂聲,接著就是碗碟砸在地上破碎的聲音。
有人打架?
林家美不顧形象「咚咚咚」地順著樓梯往下走,周圍的顧客害怕殃及自己,慌亂地逃離了餐台,站得遠遠的,膽戰心驚地望著鬧事的那幾名壯實的男子。
領頭的那個人,長得人高馬大一身橫肉,斜眉鼠目,看上去窮凶極惡,露出的兩條手臂布滿深紫的紋身,雕刻著怪異的圖案。
他帶著幾分酒意,張牙舞爪地大聲地喝罵:「我來你們這裡吃飯,是給你們面子,吃頓飯還敢收我的錢?活得嫌命長了是不是?」
原來是想吃霸王餐!
林家美躲在一角,嘴角划起一抹輕藐,看著那個紋身男一腳踢倒旁邊的一張椅子,又抬手把面前的桌子掀翻在地,目光挑釁,不屑地看著站在離他幾步之遙,穿著黑色西裝,一臉無懼的譚經理。
譚經理二十五六歲,讀過不少書,不知道是不是在老爺子(他外公)的身邊待得久了,耳濡目染,還是遺傳了老爺子的基因,不僅長相長得有點相似,還練得一手好字,可惜結婚太早,花邊新聞太多了。
他的皮膚很白,眉清目秀,沒有男子的那種霸氣,斯斯文文的,有點溫文爾雅。
他在程爺的酒吧做過管理,所以現在的這種情形,他見得多了,早就練就了他臨危不懼的膽量。
如果在情感方面,他不是那麼的渣,整體來說,他這個人還是挺不錯的。
「兄弟,我們走!」
那幾個人大搖大擺地往前走,譚經理紋絲不動,拿著手裡的賬單,禮貌地說:「先生,麻煩請您先結賬!」
紋身男斜著鼠目,對著譚經理橫手一推,很囂張地說:「老子就是不給,你能咋滴?啊?毛都還沒長齊,就想擋大爺我的路!滾開!」
譚經理的身子一歪,無懼地走上前:「先生,不好意思!麻煩你先結賬。」
紋身男理都沒理他,帶著那幾個人往前走。
郝強帶著十幾名男侍應生,站在他們的面前,擋住了他們的去路。
郝強年方二十,大字不識幾個,處於叛逆期的他,為人粗暴喜打架,工作起來卻很賣命,一點都不怕死。
此刻,他面無表情地盯著那個領頭人,一個字一個字地說:「我們程爺說,誰想吃霸王餐,就敲碎他們的骨頭!」
紋身男毫不畏懼,緊握的拳頭青筋暴起,他咬著牙,眼裡像帶著一團火,幾乎噴射而出,充滿著狠戾和殺氣。
其餘幾人面面相窺,突然就緊張了起來,眼裡的怯意盡露,顯得束手無策。
「敢在我的場子耍花樣,也不看看這是什麼地方!」
遠處傳來一道極具權威的聲音,聲音不高,卻極具穿透力,透著不怒而威的霸氣,仿若震懾四方,讓人心生寒意。
所有人都往聲音的來源看去,樓梯上方,程爺負著手,筆直地站在那裡,逆著光,像天神降臨一般,給人一種至高無上,唯我獨尊的錯覺。
程爺冷哼一聲,轉身消失在光華里,就像不曾出現過一般。
林家美從來都沒有見過這樣的程爺,覺得此時的他,比起黑社會的大佬還要黑,一點都看不出他是一個規規矩矩的商人。
紋身男目光犀利地盯著程爺消失的方向,咬牙切齒地說:「好漢不吃眼前虧,咱們先付款,回頭再把這裡夷為平地!」
聽對方的語氣,似乎不會善罷甘休,不知道,他們會不會真的叫上一班人來鬧事。
林家美開始有點擔心起來,如果真的打架的話,雙方不是死就是傷,這樣血淋淋的畫面,想想都令人感到害怕。
程爺也真是的,一次半次,就當是施捨給狗吃就算了,打開門做生意,有時候吃點虧也是無可避免的,沒必要搞得這麼僵。
只是這種人,就像蛆蟲一樣,有了第一次就會有第二次,慣著也是不行的。
可是現在怎麼辦?
他們真的帶一大幫黑社會的人來鬧事的話,酒店的人再多,也鬥不過那些拿命出來拼的人!
漆黑的幕色里,有幾輛開得整整齊齊的黑色轎車,緩緩地駛了過來,最後在酒店門前的路邊,齊刷刷地停了下來。
天空下起了濛濛細雨,街上的車輛與行人逐漸稀疏,用餐的顧客皆已散去,林家美望著酒店門口的那條公路,空蕩蕩的,連一輛車都沒有,一眼望去,就像一條筆直僵硬的死蛇,毫無生氣地躺著。
她低頭整理了一下餐卡,再次抬頭看去的時候,公路上出現了一大幫來勢凶凶的人,一步步地往酒店這邊走過來,雨水把他們身上的衣服潤濕。
可是他們,為了所謂的兄弟,寧可拋灑頭顱,演繹著黑道上的忠肝義膽,根本就不會在乎這一點,只會一步一步地跟著前面的首領,往前行。
哪怕走向的是地獄,對於他們來說,為了兄弟,亦義無反顧。
而為首的那個人,就是紋身男!
林家美看著那一大片人,倒吸一口冷氣,一下子就緊張了起來,他們真的帶人來砸場子了!
可是,就在他們越來越靠近酒店的時候,那幾輛停靠在路邊,動也不動的黑色轎車,突然亮起了大燈。
坐在裡面的人,打開車門走了出來,統一穿著威嚴的軍裝,一個個英姿颯爽,矯健挺拔,剛毅的臉上透著嚴謹的肅穆。
原來,程爺早就未雨綢繆,布好了局!
林家美的心也安定了下來,以看戲的心態,靜觀著眼前的一切。
對面突然亮起了車燈,憑空出現一隊軍人,紋身男突然停下腳步,伸著脖子眯著眼看了看一身軍裝的人,又縮回脖子若有所思地皺著眉頭搔搔頭,又仔細地看了看,氣勢馬上就降了下來,往前走了幾步,滿臉堆笑。
「路哥,您怎麼會在這裡?」
「聽說,有人要把這裡夷為平地?」
路哥眸光銳利,渾身透著一股寒氣,冷冷地盯著紋身男。
紋身男感到一陣涼意,連人都降低了幾分,一巴掌拍在自己的臉上:「我,我他媽的肯定是豬屎蒙眼,有眼無珠。路哥,您,您就饒了我這一回吧!」
「別廢話了,你自己動手,還是我來?」
紋身男額頭上布滿水珠,不知道是汗還是雨水,怯怯地說:「我自己來!我自己來!你,過來!」
紋身男指了指旁邊的一名小弟。
如果被路哥一腳踢下來,他不死都殘了。
小弟怯怯地走了過來,唯唯諾諾地叫了一聲:「老大!」
紋身男說:「大什麼大,我現在就是一頭豬!我命令你,動手打我,狠狠地打!」
紋身男轉身,對著路哥點頭哈腰地笑笑。
「嗄?!打你?」小弟一臉懵逼:「這,這……」
紋身男凶著臉說:「快點!我叫你打,你就打!快!」
「我……」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啊?
搞那麼大陣仗來到這裡,就是為了打他自己?
紋身男喝道:「快點打!不打我就打斷你的腿!」
小弟一臉委屈:「那,我打了!」
小弟抬手就是幾拳,痛得那個紋身男哇哇大叫,還誇張地在地上滾了幾滾。
路哥知道那個小弟,每出一拳都是虛拳,說:「別裝了!都滾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