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曉柔
一年後。
2005年,夏。
「天哥,有必要這麼拚命嗎?」
林天佑站在雙腳梯上,頭上戴著黃色紙帽,握著工具的手往額上擦了一把汗,說:「當你有一天活著讓人覺得一文不值,連握手都嫌你髒的時候,你就知道有沒有必要如此拚命了!」
人生來有命,有命就得拼,他已經蹉跎歲月虛度了無數光陰,是生活教會他抬頭望天。
小歐顯得不以為然,嘀咕著說:「說的好像是真的一樣,生活那有你說的那麼悲催!」
林天佑笑而不語,沒有體會過生活帶來的艱辛與苦楚,坎坷與厄運,又有誰能真正懂得,那種逼進絕望里的無力。
殘酷的世界弱肉強食,現實的社會分貧賤富貴,若不想低人一等去仰視別人,那就不顧一切地去拼。
小歐和他聊了幾句,收拾一下工具就走了!
林天佑忙完工作走出工地,街上早已升起了華燈,他摸著肚子走進熱鬧的街市,從流動的小販中穿梭而過。
走著走著,眼角餘光瞥見一個熟識身影,他頓了頓,往後倒退幾步,望著站在賣榴槤的攤檔前,那個拿著榴槤左看右看的女孩。
柔和的燈光映在她的身上,亭亭玉立的身姿,含羞帶笑的眸眼,白凈的臉蛋,給人的感覺如出水芙蓉,冰清玉潔。
幾斤重的榴槤放在她的手上掂了又掂,似乎想測試下重量,只見她猶豫再三之後,似乎下定了心思。
「老闆,一隻榴槤真的有三隻雞那麼補嗎?」
文曉柔將榴槤放在手掌上,像欣賞一件看不懂的古董一樣,又仔細地看了看凸起的尖釘。
這種外表長滿尖釘的丑水果,真的比得上三隻雞那麼滋補?
她真的有點不太相信,都不知道是不是商家誇大其詞的一種營銷手段。它的作用,說不定和普通的水果一樣。
有人說很好吃,香氣四溢。
也有人說很臭,臭氣熏天。
她沒有買過,也沒有吃過,聞著不香也不臭,心血來潮就想買一隻來試試味道。
「當然了!」攤檔老闆侃侃而談:「榴槤是一種營養價值非常高的一種水果,含有豐富的蛋白質、脂肪,對機體有很好的補養作用,適合各種人群食用,還滋陰養顏呢!」
文曉柔半信半疑,又說:「真還是假的?這榴槤真的像別人說的那麼好吃嗎?我聞著也不香啊!」
還沒等攤檔老闆答話,已經走到她旁邊的林天佑率先搶答:「榴槤放在微波爐蒸熱了再吃,超級香!」
文曉柔聞聲轉身,望著眼前篷頭垢面渾身髒兮兮的男人,先是蹙眉,像是想起了什麼,眸眼瞬間明亮了起來。
她豎起手指,略帶含蓄半驚喜地說道:「哦,我想起來了,原來是你!」
她看著曾在雨夜中哭泣的男人,還沒梳洗的外表看上去邋裡邋遢的。
但他眼中散發出來的神彩,莫名的增加了幾分自信,多了些許魅力,整個人看上去顯得精神煥發,朝氣蓬勃。
林天佑眸眼中閃過一抹戲謔,嬉皮笑臉地對著攤擋老闆說:「老闆,她是我女朋友,你算優惠點!」
說著從口袋裡掏出五十元,放在攤擋前就走。
文曉柔望著攤擋上的錢,急喚:「哎,你的錢?」
林天佑笑著回頭,說:「我請你吃榴槤!」
「我不用你請!」
「這是你借我雨傘的利息!」
說到雨傘,文曉柔想起媽媽那晚的一頓訓罵,又急問:「那我的雨傘,你什麼時候還給我?」
「明天八點,明珠廣場還你雨傘!」
文曉柔望著他漸漸遠去的背影,若有所思,繼而搖搖頭,轉身對攤擋老闆說:「老闆,我就要這個!」
為了拿回借出去的雨傘,忙完工作的文曉柔,準時來到了明珠廣場。
而那個人,似乎很早就來了。
看到她,林天佑滿臉堆笑地迎上來,問:「榴槤好吃嗎?」
不說榴槤還好,一說榴槤,文曉柔就想起昨晚的經歷,柔柔的聲音帶著絲許幽怨。
「你叫我用微波爐蒸榴槤,我差點被房東趕出去了!」繼而努努嘴冷哼一聲:「你肯定是故意的!」
林天佑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不明白是什麼情況,滿腹疑問:「蒸榴槤又不犯法,房東為什麼要趕你?」
他真的是一頭霧水,榴槤蒸著吃,真的是香噴噴的啊!
以前隔壁鄰居蒸榴槤吃,他聞著那股獨特濃郁的香味,都不知道流了多少口水。
文曉柔忸忸怩怩,羞答答地說:「房東說我在煮屎,熏得整棟房子臭烘烘的!」
房東見她從微波爐里拿出那一碟榴槤,還捂著鼻子說:「這一坨屎你也下得了口?你……」
話還沒說完,房東就跑到衛生間嘔了起來,嘔到連膽汁都嘔出來了。
連她自己都覺得,那一碟蒸得軟糯糯的榴槤,還真的有點像坨屎,弄得她吃都不敢吃。
林天佑忍不住笑了出來,他肆無忌憚的笑,惹得文曉柔眸中的怒意更盛,伸手就問他:「我的雨傘呢?」
林天佑收斂起笑容,低垂著頭搔搔後腦勺,俊秀的眉宇下,那一雙眸子透著狡黠的光,抬眸望著她微怒的俏臉。
他一本正經地說:「不好意思!出門太急,我把雨傘落在家裡了!」
「……」
文曉柔拉著臉,不理他。
見對方臉色不改,林天佑訕臉訕皮地討好:「我這麼大的人在這裡,還怕不還你雨傘嗎?如果我不還,你可以到警察局報警抓我,就說我私扣他人財物,就為了想和你交個朋友。」
文曉柔從來都沒見過這麼耍賴的人,欠物不還,還說得臉不紅心不跳的。
特別是他痞里痞氣的笑容,超有感染力,對著他那張有點無懶的嬉皮笑臉,她曾幾度忍不住想要笑出來。
平靜的心湖,盪起層層波動不止的漣漪。
她重新打量了一下,眼前這個看起來弔兒郎當的男人,濃眉挺鼻,有著一張娃娃臉的他,除了有一點俊秀之外,要身材沒身材。
清瘦的個子,比她還要矮上半個頭,看韓國的偶像劇,以他的這個年紀,雖然看不出他的實際年齡,但絕對比她大得多,她應該喚他一聲「大叔」。
可是這個見面不過三次的男人,為什麼每一次見他,都有不同的一面,到底那一個才是真正的他?
她收回思緒,避開他灼灼的目光,淡淡道:「大叔,我要回家了!」
林天佑見她走,亦步亦趨地跟上去,然後繞到她面前倒退著行走,笑著問:「我有那麼老嗎?」
文曉柔笑而不語。
林天佑煞有其事,繪聲繪色地說:「昨天有一個賣菜的阿婆,眯著眼問我,她說:『小夥子,你年滿十八歲沒?』我說:『阿婆,我才十六歲!』接著阿婆就說:『哦,還那麼小啊!我老眼昏花,看不真切!』」
文曉柔忍俊不禁笑了出來,這人到底是那裡來的自信?
他的臉皮厚到可以砌成牆。
文曉柔說:「大叔……」你可不可以不要這樣搞笑?
話還沒說完,林天佑立馬就打斷了她的話,說:「叫我天佑!」
文曉柔繞過他笑著往前走。
見到她笑,林天佑心花怒放,整個人輕飄飄的,一轉身便與她並排而行。
走了幾步,輕輕地用肩膀碰了她一下,說:「天氣這麼熱,我請你去喝糖水好不好?」
文曉柔閃了一下,說:「不去!」
林天佑一臉痞氣:「你不去,那我就像貼皮膏藥一樣跟著你!」
文曉柔停下腳步:「你可不可以不要這麼無賴?」
「那去還是不去?」
「喝完糖水我就回去了!」
「你說什麼都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