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家可歸
窗外的太陽,遠遠地懸挂在空闊遼遠的天空上,透過淺藍蒼茫的厚厚雲層,拋灑著溫柔的萬丈光芒,照耀著枯草的山坡,死寂的原野。
溫暖的陽光,輕柔地灑在人們的身上,滋潤著干噪的肌膚,暖洋洋的感覺,溫暖如春。
室內的空氣卻與之相反,驟然冰冷到極致。
林媽媽抬眸迎上林爸爸那張可怕的臉龐,視線碰觸到他暴怒犀利的眼神。
使她的瞳孔怯怯地縮了一下,迅速躲避開他怒目圓睜兇狠的眼睛,就像一隻內心惶恐不安的小鳥,畏縮著脖子低垂著頭。
膽顫心驚地僵立在那裡,雙腿虛軟無力,身後如芒刺在背慄慄危懼,連空氣都散發著危險的氣息。
時間仿若在這一刻凝住,緊繃的神經讓她動也不敢動。
她偷偷地抬眸瞄了林爸爸一眼,又迅速垂下頭來,一顆心砰砰砰地跳著,身子不由自主地瑟瑟發抖,顯得手足無措,頭皮發麻。
生怕他張開鋒利的魔爪,將她輕而易舉地毀滅掉。
她好想快速地逃離現場,離開眼前可怕而陌生的丈夫,雙腳卻如磁鐵吸附一般,怎麼也移不開腳步。
林爸爸冷冷地盯著眼前縮著身子顫抖著的人,整張臉都處於極怒的狀態。
眸眼裡燃燒著極盛的火焰,胸膛劇烈地起伏著,彷彿要將眼前的一切都焚燒摧毀。
他邁開腳步向她靠近,就像一隻怒髮衝冠的獅子,強大的壓迫感瞬間將她籠罩,覆蓋著她瘦小的身軀。
「連自己的老公都想毒害……」林爸爸的聲音洪亮,暴怒地吼罵著:「你這個婆娘要不得!」
粗暴憤怒的聲音,從林媽媽的頭頂壓下,震耳欲聾,她害怕地縮著脖子,心慌驚懼地閉上眼睛。
下一秒。
等待她的,也許就是血肉飛濺的下場。
可是。
一秒。
兩秒。
三秒都已經過去,等待她的,並沒有她設想的那樣殘暴。
更沒有毀滅性的攻擊,哪怕他已經暴跳如雷,憤怒如斯。
她毫髮無損,安然無恙地站在那裡。
林媽媽怯怯地睜開緊閉著的眼睛,看著林爸爸高大的身影,從她的身邊擦肩而過。
他的嘴裡嘀咕著不忘咒罵,訓斥她的心腸歹毒。
危險,從她的身邊慢慢地遠離。
她輕拍著心口長長地呼出一口氣,額上一片冰涼,全身緊繃著的神經漸漸地得以舒緩。
當她慶幸逃過一劫的時候。
林爸爸倏地轉身,眸光凜冽地看著她。
看到她一動不動地杵在那裡,伸出手拉扯著她的胳膊,粗魯地用力推搡著她弱不禁風的身子。
他怒喝著:「走!」
林媽媽趔趄著差點跌倒,心中驚懼,嘴裡卻喊著:「哎喲,你不要推,我會跌倒的……」
男人的力氣本來就大,瘋子的力氣更是蠻力,她本來就長得瘦弱。
林爸爸輕輕一推,差點就把她給推倒。
「我不要你這種婆娘,快走快走……」
林爸爸冷漠如斯,眸眼裡的色彩,如死寂般空白淡然,毫無感情地驅逐著她,不留一點情面。
林媽媽踉踉蹌蹌地被他從家裡推了出來。
「砰」的一聲。
身後的大門重重地關上。
「人人都想害我!」
裡面傳來林爸爸自言自語的怒喝聲。
林媽媽站穩腳跟,眉眼深鎖地看著緊閉的大門,心中湧起無比的委屈與凄涼。
午飯還沒來得及吃,肚子已經餓得咕咕地叫,伴隨著隱隱傳來的胃痛,讓她難受至極。
她漫無目的地向外走去,不知不覺地來到種過番薯的土地。
她找來一根木棍,彎著腰翻挖著鬆軟的地面,看看乾燥的泥土下,有沒有挖剩或是撿漏的番薯。
因為實在太餓,她只能挖點生番薯來填填肚子。
自從她的眼睛受傷失明留下後遺症,偶爾流出淚液之後。
醫生就叮囑她忌食番薯,香芋這些含有液體的地瓜,以及狗肉,鵝肉、鯉魚之類含有毒性刺激性,容易誘發疾病的食物。
她一直都謹遵醫囑,戒口忌食。
這十幾年來,連煮熟的番薯都未曾碰過,更別說是吃生的。
可是飢餓,已經讓她顧不了那麼多,挖到幾個細小的番薯。
洗凈之後,她便連皮一起吞下肚,暫時得以果腹。
無處可去的她,一直都待在田地里,只想著時間能快點過去。
林爸爸的情緒能緩下來。
她,能回家!
冬天的白日很短,太陽很快就往西沉,就連最後的一點餘輝,也消失得無影無蹤。
當她忐忑著回到家的時候,發現大門仍是緊閉著,任她怎樣叫喚,林爸爸也沒有給她開門。
時間一點一滴地過去。
黑夜中升起的萬家燈火,也隨著時間的流逝而逐漸熄滅。
天氣也隨著入夜,變得越加的寒冷。
遠處的蟋蟀在凄厲地鳴叫著,眸光觸及的地方,黑壓壓的一片。
除了嗖嗖而過的風聲,四周異常的安靜陰沉。
黑暗把她團團地包圍著,身上的寒氣冷入骨髓,飢餓交加的她,就像是被世間遺棄一般,孤獨而落漠。
踡縮著瘦削的身子,躲在角落裡,屈著膝蓋把頭埋在裡面,以求遮擋些許寒風呼嘯的肆虐。
凜凜的冷風像獅子狂嘯一般,呼呼地吹向她單薄的身子,頭髮被風吹得有點凌亂。
一波又一波凜冽的風刮過來,無情地從她的身上呼嘯而過。
夜已越來越沉。
她的手腳麻痹冰凍,臉上就像貼上了一層寒霜般冰冷,赤赤地痛著。
饑寒交迫,胃痛也隱隱地發作,她只能緊緊地把自己蜷縮成一團。
在黑暗中,孤苦伶仃地無處可依靠。
她的家。
就在她的身後,僅一牆之隔,卻連一處可以讓她抵禦風寒的地方。
都沒有!
她瑟縮著老弱單薄的身子,悲涼地抬眸,望著眼前漆黑虛無的一片。
心中凄苦彷徨的她,終是流下了苦澀的眼淚,像個無助的小孩一般,埋首抽咽。
茫茫世間,竟無容她之所!
在寒冷的冬夜裡,如喪家犬似地無人收留。
往日所遭受的委屈,像細菌入侵大腦一般,逐漸擴散,悲觀絕望的情緒。
猶如****般席捲而來,一點一點地侵噬著她的心扉。
因為丈夫的病,她幾乎被所有人孤立,不管她走到哪裡,都是不受人待見的。
村裡有很多人,見到她就像躲避瘟神一樣,去到哪裡都會被人排斥,遭人嫌棄,受盡白眼,成為眾矢之的。
她一直含淚隱忍著,這種欺壓與歧視。
哪怕她受盡白眼,兒女都不在身邊,被鄰居鮑英一次又一次地詛咒欺凌。
孤立無緩的時候,她也從未試過像如今這般狼狽。
可是現在,她像個孩童般抽泣啼哭,嗚嗚咽咽的哭聲,帶著無言的苦楚,凄慘而悲戚。
如果當初,父親聽她的話,給她重新指配另一門親事。
她這一生都不會像如今的這般孤苦。
爸,您說他好,叫我嫁給他……
可是現在。
您睜開眼睛看看,您女兒今天凄苦的下場!
您睜開眼睛看看,您幫我選的良婿,今天變成什麼樣的人!
爸,您錯了!
您看錯了!
如果當初,您聽我的……
幫我退了這門親事,再重新擇良婿。
再凄慘的結局,也不會像如今的這般凄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