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7章 天下不能沒有大帥
第337章 天下不能沒有大帥
第336章
「李將軍!」
李定國陡然回頭,卻發現正是程世傑親兵猴子,猴子姓侯,真名叫侯肆無忌憚的,也可以說是一二三四的肆。
「你怎麼回來了?」
侯肆道:「我有一個辦法,或許可以解決眼前的問題!」
「什麼?」
李定國大喜地問道:「你有什麼辦法?」
「李將軍,你也去靖安堡,應該知道大帥當初是用什麼辦法阻擊了土謝圖汗部的六七萬大軍吧?」
李定國想到了問題的關鍵:「胸牆?」
「沒錯!」
侯肆指著城下,現在的蒙古大軍已經迫不及待的發動了攻勢,他們用皮鞭驅趕著無數百姓向平定州的城牆涌動。只要動作稍慢,就被受到最猛烈的皮鞭抽打。一鞭下去就是一道血痕。在皮鞭的驅趕之下,數以千計的平民背著沙袋,跌跌撞撞的朝平定州的城牆走來,那絕望的神情,隔了這麼遠都看得清清楚楚。
現在蒙古大軍也不指望可以使用附蟻攻城的方式攻上城牆了,他們驅趕俘虜的大明百姓,讓他們扛著沙袋,準備在平定州的城牆下,壘出一道斜坡,只要斜坡壘成,他們蒙古大軍就可以騎著戰馬,沿著這條斜坡衝上平定州城。
侯肆越說越快:「我們現在其實也可以放棄平定州城,沿著平定州向東南,有將近三十里是山谷路段,我們可以守住山谷路段,我們一邊撤退,一邊壘雪牆,就讓蒙古人驅趕著這些百姓挖雪牆吧,咱們現在就比一比,是我們建雪牆快,還是他們挖雪牆快!」
李定國卻嘆了口氣道:「想法是不錯,也有一定的可行性,只是非常可惜,我們沒有時間了!」
李定國通過望遠鏡可以清晰的看到,最先開始扛著沙袋上來的都是些白髮蒼蒼、皺紋滿面的老翁!以他們的年紀,現在應該在家裡含飴弄孫,享受天倫之樂才對,然而現在他們卻被敵軍的皮鞭無情的抽打著,驅逐著,踉踉蹌蹌的朝著這個絞肉機般的戰場走來!
李定國自然知道侯肆所說的辦法,有一定的可行性,然而問題是,這裡與白河河谷不一樣,從靖安堡過長城防線,一直抵達密雲縣,只有一條路,那就是白河古道,程世傑當時只需要守住這條長達在六七十里,最寬處不過一千七八百步,最窄的地方只有不到五百步。
可問題是,過了平定州就不一樣了,過了平定州有南線和北線兩條可以直通陽泉的道路,李定國手底下本來就沒有多少人馬,一旦分兵,無論是南線,還是北線,平均每條防線只有兩千人,而且是幾乎彈盡糧絕的寧海軍。
更為關鍵的是,寧海軍人馬太少,而天知道謝志良的舊部,也就是那些潰兵,還能不能靠得住,因為蒙古大軍抓了他們的親人,他們會不會臨陣倒戈?
在城中守著還好,如果讓他們撤退,他們會不會馬上放羊?李定國不敢賭,如果讓李定國指揮著一萬寧海軍步兵,他絕對敢這麼做,哪怕是五千人馬,他也敢,可問題是,現在他不敢賭。
碩壘望著平定州城牆上的「程」字大旗,他滿臉獰笑:「程世傑,本汗倒要看看伱是不是真夠狠,面對這麼多老老人,你能不能狠下心下來令射士放箭!如果你的心腸真有這麼硬,不要緊,我手裡還有數千婦女,數千兒童,都一批批的送過去讓你殺,看你能忍到什麼時候!」
隨著這些白髮蒼蒼的老人距離城牆越來越近,守在城牆上的明軍士兵哭泣起來,他們一邊哭泣,一邊端著步槍或弓弩:「你們不要再過來了,再過來就會死的!」
就在這時,人群中一名白髮,身穿儒衫的老頭,朝著平定州城跪下,他朝著平定州城一邊磕頭,一邊扯著嗓子吼道:「非我等助紂為虐,實是不得已而為之,老朽不怕死,老朽死不足惜,可是,老朽的孫兒才滿周歲,他不該死,他該活……」
守在城牆上的平定州百戶,壓低聲音道:「他是平定州……」
話還沒有說完,那名老頭卻不知道哪裡來的力氣,扛著一百多斤的沙袋,朝著城牆猛跑起來,在他的帶動下,數十上百名老人都加快了速度。
「砰……」
一顆子彈飛過一百多步遠,子彈正中老頭的額頭,子彈從前額射入,卻從後腦貫穿而出,並且帶著一大塊頭蓋骨,老頭的半邊腦袋已經被步槍擊碎。
李定國放下正在冒著硝煙的槍管:「開火!」
無論是弩手還是射士,他們都咬著牙齒開火,一時間子彈、弩箭橫飛,可問題是,射擊效果卻差得太多,不少將士,甚至寧海軍士兵都是閉著眼睛開槍的,他們實在是不忍心朝著大明百姓開槍射擊。
不過,雖然命中率很差,可是也有很多百姓中箭或者中彈,慘叫著倒在地上。
試圖壘土山的老人們一片片的倒下,一時未死的捂著深深扎入身體的箭桿發出痛苦到極點的慘叫聲,每一聲慘叫都像一把刀子,狠狠的扎著明軍的心口。
尤其是那些從太原退下來的潰兵,眼裡更是蒙上了一層血光!若非他們不戰而退,放棄太原,縱使敵軍長驅直入,這些勞碌一生的老人又怎麼會遭此厄運!若非他們望風而逃,把太原沿線的城堡都給丟了,使得平定州變成一座孤城,這些善良的老人又怎麼會慘遭橫禍!
謝上逵紅著眼睛道:「李將軍,末將請求出戰!」
「為將者,怒不興兵!」
李定國一臉決絕:「義不理財,慈不掌兵!」
「他們都是無辜的!」
「大帥曾經說過,雪崩的時候,每一粒雪花都是無辜的!」
「太原失守,跟他們無關!」
「怎麼可能無關?他們是軍人,軍人的職責不是勾心鬥角,也不是溜須拍馬,阿諛奉承,而是保家衛國,他們逃跑的時候,難道沒有想過今天?」
李定國的話,讓周圍太原將士滿臉不忿:「是當官的跑了,我們也沒有辦法!」
李定國轉而望著身邊的寧海軍將士道:「你們要是遇到這種情況,你們會跑嗎?」
「不會,寧海軍沒有大帥的命令,絕對不會後退一步!」
「要是你們的將軍跑了呢?」
「當我們寧海軍的督監,當我們的軍法隊是吃乾飯的?」
寧海軍是肯定不會出現這種情況,就算有將領被收買了,他只要拿不出來正式的軍令,無法調動超過五十人以上的軍隊,而且像何燧向謝志良出手,普通寧海軍士兵都知道,這絕對是不可能出現的事情,哪怕是「謝志良」這樣的將領出賣了程世傑,出賣了寧海軍,那麼動手的人也只會是軍法隊,而不是普通士兵。
一旦將領向下面下達這樣的命令,普通的寧海軍士兵就會判斷出,這個將領投敵叛變了,把他抓起來,送到軍法處或者送到上級監軍部門才是最正確的事情。
這就是程世傑在創立寧海軍之初,連軍事都沒有展開,就開展思想教育的真正目的。
雖然太原府的士兵們開始有意放水,然而兩千餘名寧海軍偵察士兵卻有條不紊的開槍,兩千多支栓動步槍開火,這是何等駭人的殺傷密度,就算是身披重甲的建奴白甲兵也難逃一死,何況是一群背著沙袋的老人?
幾個齊射之間,平定州城前,死屍已經橫卧一地,足有兩三千具之多。然而這樣的「戰績」是無法讓明軍高興的,相反,每射出一支弩箭,每射出一顆子彈,他們的手就顫抖得更厲害一分。
就在這個時候,終於有人就崩潰了,啪一聲將強弩重重的扔在地上,拔出橫刀喘息著,帶著哭腔叫:「我受不了了!放我下去,我要跟韃子同歸於盡!我要去殺韃子……」
「砰!」
李定國手中的左輪手槍,一槍將這名士兵射殺。
「繼續開火,否則他就是你們的榜樣!」
這些明軍士兵自然不敢再違反李定國的命令。
李定國也知道這樣強壓下去,馬上就會引起兵變,他開始整理隊伍,李定國朝著周圍的守軍將士道:「守好城牆,要不然死的人會更多!」
「報告將軍,偵察騎兵準備完畢!」
足足八百餘名寧海軍偵察騎兵已經列陣完畢,這些騎兵有的在身上掛著五六顆手榴彈,或者是在馬脖子掛著一顆顆碩大的木桶。
其實這些木桶,就是一顆顆震天雷,李定國決定出城反擊的時候,就像當初守在平定州城的謝志良一樣,已經沒有打算活著了。
隨著蒙古大軍第一波進攻失利,第二波次的進攻部隊,也就是那些婦孺開始準備的時候,平定州城的城門,突然大開。
李定國騎在一匹黑色在戰馬上,揚起刀道:「安南軍團進攻!」
「進攻!」
八百餘匹荷蘭溫壓戰馬四蹄生風,狂飆而出,也避過那些早就看傻了的婦孺和孩童,直衝車臣汗汗王的王旗!
上百名揮舞著馬刀驅趕這些婦孺和孩童前去填壕的蒙古騎兵大概做夢都沒想到,明軍騎兵居然還敢開城殺出,驚得目瞪口呆。
沒等他們反應過來,李定國已經衝到他們面前了,長槍點刺,噗一聲就將那位帶隊的百夫長扎了個前通后透,戰馬速度不減,利用槍桿的彈性輕鬆將槍鋒拔出,在與一名蒙古騎兵錯身而過的那一瞬間將馬槊當成長鞭,呼一聲朝那個倒霉蛋抽了過去!
整支馬槊重十一斤七兩,約合六點七七公斤,這麼沉重的兵器在他手中跟一根樹枝一樣靈活,槍桿綳成了弓形,重重抽在那名蒙古騎兵的太陽穴,啪一聲將整個頭顱都給打爆了。
那幾百明軍偵察騎兵沒有李定國那麼驍勇,但是盛怒之下,也一個個如獅如虎,長槍挑刺,馬刀揮掄,一個衝鋒便將那上百蒙古騎兵幹掉了,然後追隨李定國的戰旗,直衝車臣汗碩壘的王旗!
那些反應過來的婦孺和孩童還愣在當場,城牆上的明軍守軍大急:「跑啊,跑啊,往城內跑!」
隨著城牆上的吼聲,這才讓這些婦孺和孩童醒悟過來,他們爭先恐後的向城門洞里跑去,此時的蒙古大軍卻沒有精力顧及他們,因為李定國已經沖向碩壘的王旗。
「保護汗王!」
碩壘看著足足數千名蒙古大軍正在朝著他這邊湧來,在數千蒙古大軍身後,一道黑色波濤正漫過地平線,朝著這邊逼近,每當這道黑色波濤逼近一步,蒙古大軍就逃得更快一些,如此詭異的場面著實令人吃驚不已。
那布倫縱馬出陣,拔出馬刀,厲聲喝:「潰兵止步,亂我軍陣者死!」
兩千多名弓箭手張弓搭箭,對準潰逃的蒙古將士,齊聲厲喝:「亂我軍陣者死!」
這數千蒙古大軍雖然被打得靈魂出竅,但是總算還有一絲理智,知道如果自己這樣直衝過去將汗王軍陣沖亂,寧海軍乘勢殺上來,這裡就要變成血海了,他們紛紛繞過軍陣,雖然造成了一些混亂,但是沒有如李定國所願,將碩壘的汗王衛隊沖亂。
碩壘氣得拿著鞭子抽打為首的萬夫長遜都思,一邊抽,一邊罵:「狗一般的狗子,你瞧瞧你乾的蠢事,七八千人被八百人沖得潰不成軍!泰赤烏家族的臉都讓你丟光了!」
遜都思也是蒙古貴族姓氏,祖上可以追溯到忽必烈的開國名將,官居左丞相的伯顏,當然,伯顏這個詞語在蒙古語里是財富多的意思,大概相當於漢語里的某富貴,某來財之類的名字。
「汗王,這支明軍處處透著古怪,依奴才之見,還是應該慎重!」
在此多說一句,奴才一詞,出自蒙古語,意思是狗。
李定國眼看碩壘身邊人馬太多,而寧海軍沒有火炮的優勢,打起來太吃虧,不過他轉而朝著蒙古大軍的火炮陣地衝去。
……
距離平定州大約二十多里的地方,一支規模不大的騎兵正在拚命的前進,在隊伍的中間,有兩匹戰馬拉著一張漁網。
漁網上躺在身披一件制式寧海軍鎧甲的程世傑,程世傑經過顛簸,慢慢醒來,他睜開眼睛,聽著耳邊傳來的呼嘯聲。
「來人,怎麼回事?」
程世傑記得李定國想要稟告自己什麼事,結果自己眼睛一黑,接下來的事情就不知道了。
「大帥!」
方全不知道向程世傑如何解釋。
「這裡哪裡?」
「回稟大帥,我們距離陽泉還有二三十里!」
方全道:「到了陽泉,我們就安全了!」
「回去!」
「什麼?」
「你他娘的耳朵塞驢毛了!」
程世傑露出兇狠的、狼一樣的目光:「本帥讓你回去!」
方全搖搖頭道:「大帥,平定州已經守不住了,大帥您要是回去,要是有個萬一……您可知道,這對大明的打擊會有多重?你要是有一個好歹,那幫卑鄙小人豈不是得逞了?」
程世傑掏出身上的駁殼槍:「方全,你小子狗膽不小,停下!」
方全無奈,只好讓眾親衛騎兵停下來。
「大帥,你殺了我,我也不會讓你回去!」
程世傑道:「你小子不怕死?」
「怕,但是大帥不能事,天下不能沒有大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