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九十七章 春和景暖篇 勇敢一次
顏西洲深吸了一口氣，胸口就像堵上了一塊海綿，怎麽都呼吸不暢。
對於顧暖，他能做到放棄，可是當人到了他麵前，男人的本能讓他忍不住想要靠近想要擁有，哪怕是短暫的一分鍾。
但是她從來都不屬於她，她對自己除了感激就是愧疚，這些他都明白。
顧暖看著他冷下來的臉色，有些無措的抓住了衣服的下擺。
顏西洲看著她可憐兮兮的小模樣，於心不忍，歎了一口氣道：“暖暖，你知道周景泗為什麽要避開你嗎？”
她點點頭，“知道，他大概不想麵對我。”
“在海城的時候，是我幫他辦理的出院手續，他當時對我說了一些話。”
顧暖看著他，喉頭動了動。
“他說他厭惡這個世界也厭惡了他自己，手術一半的成功率還不如他這樣快速的死去，他想死也找死，你明白嗎？”
“可為什麽不能好好活著呢？可以從新開始。”顧暖說了出來，都替周景泗沒底氣。
“別人或許可以，但是他周景泗不行。這三個字代表的尊貴、榮耀、驕傲。可是現在他覺得這個名字給他帶來的隻有恥辱，他厭惡自己身體裏流著讓他覺得肮髒不堪周家血液，也厭惡自己做過的那些事情，他不想活了，他需要安靜的死去。”
顧暖煞白著臉，她搖頭，開始還緩慢，最後激烈起來。
“為什麽呢？為什麽。”
“你呢，你在從天台上跳下的那一刻起，你想的是什麽，你為什麽不想活。”
顧暖激動起來，“那是因為我恨，我沒了希望。兒子沒了，爸爸無期，哥哥下落不明，我愛的男人除了傷害我就是傷害我，我沒了任何希望，我想要死，用死來詛咒他們！”
提起這個，她的臉扭曲了，仍然是遮擋不住的恨意。
顏西洲神色憐憫，“所以，周景泗此時大概跟你想法差不多。他沒了任何希望，他想要用自己的死給周家詛咒，讓他們都去後悔吧。”
“他……真的什麽念想都沒了嗎？”
顏西洲淡淡一笑，他的眼角有細紋，那是閱曆的積累，也是年齡的成熟。
“暖暖，你覺得他應該有嗎？”
“可是總得活下去，不該這麽死了。他還年輕，他……”
“他不需要你的同情，他知道自己在做什麽。周景泗有周景泗的驕傲，他不是個懦夫卻是個偏執狂，這個你應該明白，他做的決定無法改變。”
顧暖忽然蹲下來，用手捂住了臉。
這一刻，她弱小的很，像個什麽都不懂的小女孩。
“我不想他死，就算我不愛他了，我也不想他死。”
顏西洲也蹲下，他輕輕拍著顧暖的背，“不想他死，那怎麽辦呢？”
“我要去找他，跟他說我這些話。其實我也沒那麽恨他了，隻要他能好好活著，我可以讓他看寶寶，也可以原諒他，求求他不要死。”
“暖暖，他把所有的財產都留給了你和孩子，你的這些話已經打動不了他。”
顧暖仰起臉，她滿臉的淚水，小嘴兒哆嗦著，“我不要這些，他的錢我都不要，我隻是不想他這麽死去。我們倆個人已經折磨的夠了，好好活著不好嗎？”
“可他不想好好活，他覺得他沒資格活著。他隻有死了，你的世界就完全沒有了他，才能給你一個交代。”
“那我該怎麽辦？”
“你要想好，你去不是求他不死，是命令他不要死，要說你跟孩子都需要他。隻有這樣，他才有活下去的動力。如果你能做到這些，我就幫你找到他。”
顧暖思考沒用三秒，說了一聲好。
顏西洲徹底給打擊到了，他就知道，人家倆個人還是有情分在的。
顏西洲呀顏西洲，你他媽的真了不起，這樣幫情敵，你是獨一份了！
顏西洲在心裏給自己喝彩，不過滿滿的全是苦澀。
顏西洲找人的速度不是蓋的，不過是一個多小時，顧暖就出現在京都安和醫院的病房外麵。
他對她說：“人就在裏麵，你進去吧。”
顧暖抬起眼簾，水汪汪的眼睛裏全是感覺，“謝謝你。”
他用力拍了拍她的肩膀，“謝什麽，我不需要。顧暖呀，我挺鬱悶的，為什麽沒早點遇到你。”
顧暖勾起了嘴角，“那要是有下輩子，你早點吧。”
他點點頭，“不過有下輩子我寧願當個女人，都說女追男隔層紗，到時候追你會簡單些。”
顧暖笑著笑著就哭了，她撲到顏西洲懷裏，“顏西洲，謝謝你。”
顏西洲抱緊了她，最後一次了，抱一抱吧。
這個時候，病房門打開，吳競從裏麵走出來。
他看到門口的人吃了一驚，然後就憤怒起來，歪著嘴斜著眼的挑釁，“怎麽？親熱到我四哥病房門口了？你們能要點臉不？”
顏西洲不把吳競當事兒，隻拍拍顧暖的肩膀，“進去吧。”
顧暖擦擦眼淚，也沒看吳競，就走了進去。
吳競傻乎乎的，有點搞不清狀況，“哎這怎麽回事，那個進去的人兒，你幹啥呢？”
周景泗把手臂搭在他肩膀上，用力壓了壓，“吳總，走，出去抽根煙。”
“我戒了，抽煙對身體不好，對地球環境不好，那個你也戒煙吧……”
顧暖輕輕關上門，走到了床邊。
周景泗麵朝裏躺著，臉色蒼白雙唇幹裂，他以為是吳競回來了，就淡淡的說：“這麽快就回來了，是不是沒找到打水的地方。”
“是我，顧暖。”
聽到這個名字，周景泗差點從床上蹦起來。
可劇烈的翻身牽扯到傷口，疼得他臉色都變了。
顧暖忙去扶他，“你別動，是不是很疼？我去叫醫生。”
“不用，顧暖你來幹什麽？”
顧暖放開他，看著他的眼睛說：“看看你是不是換地方勾引小護士了，你說的對，我有點醋。”
她的這個回答真把周景泗給驚到了，老半天，他就那樣看著她，一句話都沒說出來。
他懷疑，這是吳競為了騙他治療，故意找了個跟顧暖高度相似的人來騙他的。
用力眨了眨眼睛，他問她：“哪裏去整的？還真特麽的像。吳競給你多少錢？讓你這麽拚命。連顧暖的言行舉止都學的這麽像。”
顧暖心裏酸楚，“周景泗，我就是顧暖。你別自己騙自己，你知道我是。”
他眨眨眼睛，更沉默了。
倆個人大眼兒瞪小眼兒，大約過了幾分鍾，周景泗說：“你來了我還得走，為了能讓我多活幾天，你就別折騰了。乖點回海城，孩子在家你放心呀。”
顧暖在床邊的椅子上坐下，一副準備長談的樣子。
周景泗知道回避不了，卻不敢在麵對她，一直看著牆。
顧暖湊近了一點，“你還知道有孩子嗎？如果一個孩子沒有爸爸的關愛，會幸福嗎？”
他笑起來，“當然會。你看看這有多少離婚的，人家都不幸福嗎？再說了你兒子還那麽小，你再找一個他能當親爸。”
“那這個人會把他當親兒子嗎？”
“會吧，你自己有錢，我還給孩子留了很多錢，你們不吃他的不喝他的憑什麽對孩子不好。不過顧暖你要點亮眼睛，千萬不要再找我這樣的人渣，騙光你的錢就完了。”
她無奈的笑了笑，“我這個人，一向沒什麽眼光的。”
“也是，要不怎麽能找上我呢。你讓顧寒幫你把關，他眼光挺毒的。還有你別找顏西洲，他雖然不會騙光你的錢，但是他野心太大，不適合你。”
顧暖笑起來，“你說這麽多，不如你替我找一個。”
他忽然回過頭來，看著她的臉，“我這人不行，我認識的都是渣，你別指望我了。”
“孩子還是要自己的親爹，那你為了毛豆，就不能勇敢一次嗎？”
在這麽多對話的鋪墊下，這句話說的水到渠成，甚至沒有激起什麽水花，周景泗理解了大概一分鍾才明白了她的意思。
驚訝過後，他眼睛裏全是濃濃的自嘲，“我更不好，我不配當毛豆的爸爸。”
“配不配都是了，這世界上也不是人人都能當好爸爸的，你說呢？”
這句話其實挺戳心窩子的，周景泗一下就想起周會，他所謂的好爸爸就是對他那個私生子吧。
“顧暖，別了，沒意思。”說了太多話，他有些虛弱，氣息都跟不上。
顧暖沒再回答他，隻是拿了水杯插上吸管想讓他喝水，可一摸水是冷的。
“吳競根本不會照顧人，你怎麽敢用他。”
“他去打水了。”
這是VIP病房，還用的著打水，真不知道吳競的腦子是用什麽做的。
顧暖去了廚房，接水等燒開，這個時間段她一直呆在廚房裏，沒跟他說話。
室內隻有水咕咚的聲音，卻有一點點溫馨的感覺。
周景泗雖然各種把她往外推，可是此時卻像是偷來的，他貪婪的呼吸著她曾經呼吸過的餓空氣，暗暗想這樣奢侈幾分鍾也好。
顧暖把水燒開後兌了杯子裏的冷水，然後拿著給他喝。
“喝點水。”
她靠的很近，手背白皙柔軟，手腕上帶著一根細細的K金手鏈。
他看的失神，在她輕聲咳嗽的提醒下才低頭喝水。
周景泗發誓，這是他喝過最好喝的白開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