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七章 那個女人真美
沈良夜看著一邊瞪著黝黑大眼的男孩兒，有些話當著他的麵是說不出來的。
“你先回房間去睡，乖。”
遲遲點了點頭，他小聲跟沈良夜說：“別太為難。”
沈良夜看著小小的孩子，要是他站起連他的大腿都不到，卻都知道不讓他為難了。
心頭像是被螞蟻啃過，酸酸的疼。
他甚至有些後悔，為什麽要接近這個孩子。
也許這就是沈薇的策略，用孩子打動他，他可以不在乎沈家任何一個人，可一旦有了感情，他不能不在乎這個跟自己像到這種程度的兒子。
可是既然管了他就不能半途而廢，特別是想到孩子那孺慕信賴的目光，總讓他想到明玥的小時候。
她跟在自己屁股後麵的那些年，也是用那種目光看著的，可是自己沒有在意罷了。
沈薇想當和事佬，“哥哥，你好不容易回家一趟，別跟爸爸對著幹，他的身體不好……”
後麵的話沈薇沒敢再說，因為沈良夜冷冷的用目光警告她閉嘴。
不過是想要轉移矛盾的點罷了，沈良夜又怎麽會不明白她的意思。
李欣知道自己這些年在這個兒子心裏一點地位都沒有，她倒是不在乎，冷冷的說：“你一般不回家，回家就跟我們鬧，你到底想要幹什麽？”
沈良夜本來還想給他們幾分麵子，畢竟這是他的父母，可是他卻突然明白了，他們根本不需要。
眸色又冷了幾分，他淡淡的說：“是我還是你們想要幹什麽？沒事在我眼皮子底下晃的人是誰？我已經為沈家活了好幾年，如果你們覺得夠了，我……”
“閉嘴，身體發膚授之父母，你還要為那個女人尋死覓活？沈良夜，你還算是個男人嗎？”
沈良夜對沈文坤的怒罵一點都沒反應，隻是澀澀的說：“連自己的妻兒都保護不好，我還算什麽男人，我連個人都不是了。”
最後的結果是沈良夜拂袖而去，他對這個家真的是失望透了。
明玥人都沒了，可是沈家人竟然對她還是滿滿的敵意，他們是純粹不想和沈良夜和解了。
至於遲遲的請求他一定會給辦到，哪怕沈家這些人都不答應，他也有他的辦法。
他的司機一直是小鬆，他現在已經結婚有了兒子，小日子過的不錯。
他看著車後座的沈良夜一直抿著唇，想了許久還是決定把心裏的話說出來。
“沈總，小少爺看起來很喜歡您。”
沈良夜慢慢的睜開眼睛，他點點頭，“嗯，他是個不錯的孩子。”
“男孩子都是喜歡父親的，我那兒子就是，我平時幹什麽他都喜歡學。上次我刮胡子，這傻小子竟然也偷偷拿著我的刮胡刀往下巴上剌，結果弄出一厘米長的血口子。”
沈良夜眯起眸子，“你想要說什麽。”
小鬆嘿嘿傻笑，“您沒想過把孩子接到身邊照顧嗎？他需要父親。”
“可是小孩子不更需要母親嗎？”
小鬆見沈良夜沒生氣，反而願意跟自己談，便壯著膽子說：“那也得看什麽樣的媽媽。”
“嗯？”沈良夜睜開眼睛，眸子裏一片清冷。
小鬆已經說到這個份上了，也沒必要遮掩，就粗著嗓子對沈良夜說：“我來接過孩子幾次，也跟這邊的司機說過，似乎大小姐不怎麽喜歡小少爺。走路把他給丟到後麵，吃飯不管是熱的涼的酸的隨便丟給他。還有呀，有一次她在前麵走孩子摔倒了她也不管，最後還把孩子拉起來打了好幾巴掌，說他連路都不會走。”
見沈良夜沒吱聲，小鬆打開了話匣子就繼續說下去，“家裏就老爺子對他好，太太對他也是表麵看著好，沒事兒就指桑罵槐，跟大小姐差不多。沈總，我說句不該說的話，是不是她們因為你不在意小少爺，才遷怒的呀。”
小鬆一口氣說完了才喘了口氣，他趁著紅燈偷偷去看沈良夜，有點後怕。
沈良夜陷入深思，半天都沒有吱聲。
因為這個孩子是沈薇用卑鄙方式懷上的，沈良夜根本不同意他的出生。後來她偷偷生下，沈良夜也不能再去加害一個孩子，隻好默許他的存在，卻不愛他。
現在看來，他是扼殺了一個無辜的生命。
他以為沈薇費了那麽大力氣生了這個孩子一定對他好，可就算小鬆不說，他看遲遲的樣子也知道他過的不好。
許久，在小鬆忐忑的要爆炸的時候他忽然說：“可是我突然把他給養在身邊，說不過去吧？”
小鬆撓撓頭，也是那麽回事，畢竟開始是沈總不要遲遲的。
他也不敢再說什麽，沉默的開車。
沈良夜也很糾結，不過他心動了就總有辦法，事在人為。
可是沈良夜卻不知道，他跟遲遲的忽然親近以及為了遲遲出頭，卻引起了某些人的不安。
大半夜的，李欣呆在沈薇房間裏。
沈薇剛哭過，眼睛還紅紅的，“媽，他竟然為這小崽子出頭，是不是他知道了什麽？”
李欣搖頭，“他能知道什麽？他知道孩子是從你肚子裏生出來的就足夠了。”
“可是為什麽小崽子會越長越像他？你確定是隨便找了個棄嬰？”
李欣有些不耐煩了，“這些年你問過多少次了？那時候我們可是在國外，好容易找到這麽個華人棄嬰，你有什麽不放心的。至於他為什麽長得像沈良夜，那隻能說你有福氣，你懂不懂？”
沈薇知道她說的對，要是孩子不像沈良夜她估計一點機會都沒有。
當年，她是懷了孩子，卻不是沈良夜的。借著明玥死的機會賴上了，本想生下來做沈家的繼承人。
可是她命不好，懷孕3個多月的時候沒忍住跟人約P孩子掉了。她隻好跟李欣呆在國外抱養了一個嬰兒當自己的孩子，因為那孩子大，隻好騙沈文坤和沈良夜說是早產的。
可是誰都不會想到，一個撿來的棄嬰竟然能長成沈良夜的小翻版。
這真讓她歡喜歡讓憂，整日裏活的提心吊膽。
她想用孩子吊住沈良夜的心，卻又怕孩子跟沈良夜過於接近，畢竟這年頭的親子鑒定做起來很方便，他要是哪天心血來潮去做了，她可怎麽辦？
越想越是不放心，她甚至連李欣的寬慰也聽不進去。
李欣說了那麽多也困了，就回到自己房間去睡覺。
沈薇卻睡不著，她披上衣服去了遲遲的房間。
遲遲早就睡了，安靜的蜷縮在小床上。
沈薇越看越是生氣，這小崽子倒是心寬，去跟沈良夜告了黑狀惹他來家裏鬧，自己卻跟沒事人一樣。
沈薇一把把他給拽起來，“你給我起來。”
孩子在睡夢中給人驚醒，嚇得渾身發抖，黑暗裏他看不清沈薇的樣子，隻覺得烏黑一團麵目可憎。
遲遲越是躲閃沈薇越是生氣，她雖然不是他的親媽，可也是養了他這麽多年的媽！
“沈君遲，你看著我。”
聽到是沈薇的聲音，遲遲才好了一些，可很快的他有緊張起來。
他又不傻，而且比一般的孩子要聰明的多。沈薇現在這樣子一看就是來找茬的，他抿緊了薄唇，黑暗裏的眉眼越發的幽深。
借著朦朧的月光，沈薇卻越發的害怕。他太像沈良夜了，為什麽會這樣？
遲遲討好的拉住了沈薇的手，“媽媽。”
沈薇怒不可遏的甩開他，“別叫我媽媽，我不是你媽。”
一般親媽生氣的時候也會這樣說的，遲遲也沒在意，卻沒有再去拉她的手。
沈薇打開了床頭的小台燈，看著一團暖黃光暈裏蒼白的小孩，猛地醒過來。
她不能弄出大動靜，萬一驚到沈文坤可就壞了。
她立刻擺出一副嚴厲母親的樣子，“遲遲，我要跟你談談。”
遲遲眨巴著大眼睛，怯生生的看著她。
“你為什麽不喜歡練鋼琴？小朋友不能這麽懶，你以為現在家裏有錢你就可以什麽都不做嗎？我告訴你，錢是你爸爸的，跟你沒有關係，要是你不好好的練琴學習，沒有人會喜歡你，你爸爸也不會給你一分錢。”
遲遲張了張嘴巴，他想要說他不是懶惰，他隻是不喜歡學習鋼琴，他學別的會很努力。
可是話到嘴邊，他看到了沈薇那張扭曲的臉，什麽都沒說出口。
大人有大人的道理，她根本就不會聽他的。
見孩子低頭不語，沈薇肺都要氣炸了，“不知道怎麽養的，一天到晚跟啞巴一樣。”
她越是這樣，遲遲更不肯說話。
沈薇推搡了他兩下，覺得不解氣，“既然你想偷懶那就去站著吧，什麽時候我說可以才能回來睡覺。”
被罰站是遲遲的家常便飯，他一句話都沒有，乖巧的站在牆根兒。
“站直了，看看你跟豆芽菜似的身體。一天到晚就知道挑食，你這樣能長大嗎？要是死了可別怪我。”
遲遲落在寬大睡衣袖子裏的小手蜷起，因為太過用力繃得手背都疼。
他偷眼看著坐在床上五官猙獰的女人，他不僅在心裏問：“她真的是自己的媽媽嗎？”
媽媽不應該是最溫暖最和藹的嗎？為什麽她一天到晚對自己總沒個好臉色？
“站直了，胸挺起來。”沈薇吼著。
遲遲抿緊了唇沒讓眼淚落下來，他知道沈薇討厭自己哭，要是哭了她還要更加嚴厲的懲罰自己。
沈薇歪在床上看了一會兒，漸漸止不住困意，睡了過去。
遲遲卻不困，他的小腦子在飛快轉動，他想沈良夜，同時又恨他。
為什麽他要把他一個人拋在這裏，讓他受這個女人的折磨。
他又想起牆壁上那個女人的照片，沈良夜說那才是他的妻子。
如果他是那個女人生的就好了，她看起來又漂亮又和藹，一定不會這樣冷漠殘忍的對待她。
而且隻要他是她的兒子，沈良夜就一定就會對他特別特別好，特別特別……
沈薇伸了個懶腰，睜眼看到室內一片明亮，原來已經是第二天清晨。
她發現自己躺在遲遲房間的床上，再去看孩子，發現他倒在角落的地上。
她的心砰砰狂跳，原來昨晚她給孩子罰站自己卻睡著了，那孩子估計是支撐不住睡在了地板上。
她忙走過去摸了摸，現在雖然是春末，但晚上還是很冷的，孩子身上就職穿著薄薄的睡衣，凍了一晚上身上冰涼。
她忙把人給抱起來放在床上，給他蓋好被子偷偷離開了房間。
遲遲到底是個孩子，還是個身體不好的孩子，一覺醒來已經是早上九點多。
李欣冷著一張臉在發脾氣，“沈君遲，每天早上讓你起來練琴，你是不是當耳旁風？”
遲遲身上很痛，嗓子裏也很痛，可是他不想說。
李欣越看他這幅死人樣越像沈良夜小時候，眼裏的戾氣就越來越重。
沈良夜小時候也是這樣頂著一雙漆黑幽深的眼睛，看的人心頭發毛。不過這孩子卻沒有沈良夜那麽好命，他有一個疼愛他的爺爺撐腰，家裏沒有誰敢對他動一個手指頭，就是李欣縱然牽絆不喜歡也要裝出慈母的樣子。
現在，她被小君遲當成了沈良夜，把那些年不敢發泄的情緒都發泄出來。
越看越是生氣，她擰著一張保養得當的臉，十分的難看。
沈薇鬆了一口氣，她趁著這個機會，倒是說了昨晚對遲遲的懲罰。
不過她改動了一些，說遲遲不愛彈鋼琴小小懲罰他一下，然後趁著他睡了把人給抱到床上，陪著他睡了一個晚上。
沈文坤果然對沈薇讚賞有加，“你這樣做的對，小孩子不能一味的寵溺。”
說完他又拉了拉李欣的手，“你也好了，小孩子睡懶覺沒什麽的，一天不練琴也沒什麽，讓他吃飯去。”
李欣見沈文坤插手了，隻好作罷，“我也不是故意為難他，就是這孩子養的太嬌慣了不好。算了，惹的我頭疼，薇薇你帶他去吃飯吧。”
沈薇笑著答應，把孩子帶去了廚房。
她讓人給遲遲煮一碗麵。
廚房的阿姨有些看不過去，“大小姐，昨晚有才包的鮮肉餛燉，我給小少爺煮一碗吧。”
沈薇麵露不悅，“他喜歡吃酸湯麵，趕緊去煮。”
阿姨沒法子，她偷偷的看了一眼遲遲，怎麽都覺得三歲的孩子不適合吃又辣又酸的麵。
但是沈薇說孩子喜歡吃，她一個下人也不敢得罪人，隻好照做。
不過阿姨是個好人，她故意用番茄醬代替辣椒醬，做了一小碗麵端給遲遲。
沈薇接過麵皺了皺眉，“行了，你去忙吧，這裏我來。”
阿姨不敢多說，退了出去。
沈薇聞了聞，又嚐了一口，果然是番茄醬的味道。
她冷眼看著阿姨的背影，覺得這多事的老女人應該被辭退了。
她去廚房找到了放辣椒醬的地方，在麵裏放了滿滿一勺子辣椒醬。
端著麵重新回到遲遲身邊，她把麵給他，“全都吃了，一口都不剩。”
遲遲看著通紅的麵碗，有些發怵。
他一個三歲多的孩子，就算不喜歡甜甜的蛋糕也絕對不適合吃酸湯麵這種食物，可偏偏沈薇對誰都說他能吃辣，造成了他偏重口的錯覺。
試想給一個小孩子整天吃辣吃酸，他能吃的下去才怪。
所以每頓飯遲遲吃的都少，所以長得也慢。
長期以來，他的胃口已經壞掉了，哪怕是再好吃的東西他也隻能吃很少一點。
他拿起筷子，挑了一根麵線到嘴巴裏。
第一口，他的口腔裏就著了火，覺得要燃燒起來。
可是沈薇虎視眈眈的看著他，他不敢。
沈薇體貼的倒了一杯熱水給他，“喝口水。”
辣和熱水相遇，遲遲的嘴巴都變成了火山出口，辣的沒有任何味覺。
眼淚，在眼眶裏打轉，他卻不敢哭。
要是哭了，沈薇還不知道該怎麽折磨自己。
好容易吞掉那碗麵，他嬌嫩的小嘴巴已經腫起來。
“看看你，喜歡吃辣到了這個地步。給，含著冰，消腫。”
她怕給人看出來，不得不采取不久措施。
吃完飯，遲遲被送到了鋼琴練習室。
他想去幼兒園，可沈薇說昨天都沒有練琴，今天要把課給補上。
這意味著他要練習一天的鋼琴。
教他鋼琴的老師很古板，相信天才出於勤奮，而且經過沈薇的特別交代，他對遲遲更加嚴厲。
因為他總是彈錯音符，老師罰他不準吃午飯。
其實遲遲也不想吃，他的肚子裏還是滿滿的，像是烈火在燃燒。
所以他拚命的喝冷水，結果不停的去廁所。
老師以為這是他逃避練琴的方法，就罰他去外麵站著。
遲遲看著頭頂的烈日，第一次生出了反抗的念頭。
他從鋼琴教室的側門跑出去，跑到了外麵。
側門正對著是個小公園，此時正是花開的季節，一叢一叢的鬱金香開的十分漂亮，公園裏有很多拍照散步的人。
遲遲一頭撞在一個穿著長裙子的女人身上，把她手裏的冰淇淋都給弄掉了，糊到了裙子上。
遲遲覺得這下死定了，如果在家他這樣對沈薇做了，沈薇估計能讓他站一天。
“對，對不起。”他鼓起勇氣道歉。
溫軟的聲音帶著一絲甜甜的笑意，一隻女人的手溫柔的撫摸著他的頭發，“沒事，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
暖風吹來，女人身上淡淡的香氣，甚至蓋過了公園的花香，沁人心脾的浸入到遲遲的五髒六腑裏。
他隻覺得神清氣爽，甚至連火辣辣的胃也好了一點。
擁有這樣一雙手和香氣的女人勢必很美，他抬起頭想要看清女人的容貌。
可是那個女人卻已經離開，隻留給他一個背影。
齊肩的黑色卷發，高挑纖細的身材，走起路來的樣子搖曳生姿，長裙隨風飄舞，就像盛開了一朵大花。
遲遲眯起眸子看著，如果他的媽媽也這樣該有多好。
搖搖頭，他腦子裏出現沈薇猙獰的樣子，頓時打了個哆嗦。
他是逃課的，應該走的遠一些，否則會給他們找到。
遲遲看到那邊有棵茂密的大榕樹，樹冠龐大，枝條垂下，形成了一個天然的大傘。
他走進去，躲了起來。
沈良夜聽說沈薇又把他給送到了鋼琴教室，便和李辰一起找過來。
鋼琴教師給他強橫的氣勢嚇壞了，忙讓人把遲遲從外麵找來。
沈良夜這才知道這人竟然體罰孩子，他雖然沒當場發火，但是清俊的臉上已經凝著一層寒冰。
過了好一會兒，還不見遲遲。
李辰見沈良夜麵色不好看，便一把揪住了教師的脖子。
“給你個機會，說孩子去哪裏了？”
那人瑟瑟縮縮，生怕李辰的拳頭打在鼻子上，“他，他，不見了。”
“不見了？”
李辰的話剛說完，沈良夜已經自己扶著輪椅往外頭去。
李辰自然明白他的意思，回頭對人說：“趕緊去給我找，要是找不到，你這裏等著關門吧，至於你……”
李辰沒把話說明白，但是那眼神足以讓鋼琴教師看到自己悲催的結局。
沈良夜看到了側門，讓人打開出去。
對麵姹紫嫣紅的一個小公園，遊人如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