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章 離婚證也是紅色的
沈良夜是楚江河給扛到的醫院。
有好些年沒看到他這麽狼狽的一麵了,楚大木頭把人給扔到床上後還不忘了拍照留念。
隨後趕來的白景譽也見病插針,在把沈良夜的兩隻手紮成篩子之後才把吊針給紮好。
晏名揚替沈良夜配了半天音,說疼都要說的嘴抽筋。現在好容易看針紮上了,他揉著腮幫子說:“老白,你這國際著名醫學院高材生是假的吧,醫學博士也是假的吧,你們醫院也是不是假的呀?”
“老子是醫生,你看哪個醫生給病人紮針?”白景譽拿了針要去紮他嘴巴,嚇得晏名揚趕緊躲在了楚江河背後。
“老白,你要是敢欺負你我就放大河,淹了你。”
他這個淹了你說的太色氣,以至於楚江河麵色都抽了抽。
病床上傳來一個虛弱的聲音,“你們能不能不吵,當我死了嗎?”
晏名揚跟猴兒一樣蹦到他床前,伸出一根手指戳了戳他的臉,“還行,肉是軟的,沒死。”
沈良夜都要氣的翻白眼兒了,“你這是替她來給我補刀的嗎?”
其實大家也是為了活躍氣氛,讓沈良夜看起來不那麽悲傷而已。
晏名揚咳了幾聲,“真難受了?”
別人隔得遠,看不清沈良夜的表情,但是晏名揚卻看到了他一臉的淒然,以及眼角的……水漬。
沈良夜竟然哭了!
這個認知讓晏名揚張大了嘴巴,他揉揉眼睛,沈良夜卻已經偏過頭去,他隻看到了他濃密的睫毛。
“良夜,你也別太難過,我去看過玥玥,她也不好受。”
沈良夜閉著眼睛並沒有說話,眉宇間卻糾的很緊。
晏名揚回頭看了看那倆個人,一個向著明玥,一個話少嘴巴毒,能勸沈良夜的也就是他了。
“還有,我覺得伯母挨打的事兒也不會玥玥的意思。你又不是不了解魏誠然那人渣,他什麽玩兒不出來呀。”說到這裏,他回頭看著白景譽他們,“老白大河,你們說是不是呀?”
白景譽往前幾步,走到了沈良夜床邊,他先是看了看輸液包,又給調整了幾下才說:“沈良夜,我不可憐你,因為我親眼見過玥玥的痛,可是她不該和魏誠然攪合在一起的,那就是個漩渦。要是你還有口氣,就去把她給拉出來。”
沈良夜抿了抿幹澀的唇,“玥玥不會讓我拉的。”
“那你呢,就不拉嗎?”
沈良夜終於睜開了眼睛,他空洞的看著天花板,過了一會兒才說:“我答應她離婚了。”
一時間,屋裏的其他人都沉默了,雖然知道也不過是這個結局,心裏還是有些淒然。
半天,白景譽才說:“算了,你好好養病吧。”
說完,他率先走出了病房。
楚江河也走過來,他伸出手給沈良夜掖了掖被子,“走了。”
屋裏就剩下了晏名揚一個人,他覺得也該走,可是他走了沈良夜就剩一個人了。
沈良夜對他說:“你幫我去看看我媽吧。”
“嗯。”晏名揚答應著,不過他的腳步半天沒動,似乎有話要說。
沈良夜哼了一聲,“有話直說,你什麽時候學會含蓄了。”
“良夜,你媽媽是個什麽脾氣你知道的,就像我知道我媽一樣。今天這事兒她帶著沈薇明顯就是去鬧的,要不是有魏誠然的保鏢出手現在住院的就是玥玥。”
沈良夜什麽都沒說,疲憊的揮了揮手。
晏名揚歎了口氣,他知道這事兒無異於雪上加霜,明玥和沈良夜的婚姻是真的走到頭了。
等他也出去了,沈良夜才慢慢的閉上了眼睛。
他很累,可是腦子裏全是明玥揮之不去的影子,有開心的也有生氣的有悲哀的也有決絕的,但是最後,都變成了他再也挽不回的樣子。
當晚,沈良夜出現在母親的病房,倆個人談了許久,最後李欣扔了桌上的所有東西把他給趕出了病房。
第三天,沈良夜病愈出院,他給明玥發了條微信,說是離婚協議書已經簽好了,什麽時候去民政局把離婚證給辦了。
明玥看了許久才給他回複,“那就明天吧。”
明玥接到這個微信的時候魏誠然就坐在她對麵,住在他的房子裏,被他賴上幾頓飯,總是難免的。
今天這頓是魏誠然下廚,倆個人八個菜,全是明玥愛吃的。
魏誠然在對麵給她剝螃蟹,看她拿著手機發呆,便似隨便的說了一句,“沈良夜的?”
他沒指望明玥回答他,算起來這幾天她跟他沒有幾句話。
但沒想到明玥卻抬起頭,淡淡的說:“嗯,他跟我約時間辦手續。”
饒是魏誠然老謀深算也沒想到會是這個,他一愣,尖銳的螃蟹殼劃破了手指,滲出血絲來。
他忙摘了手指用紙巾按住,揚眉問道:“他同意離婚了?”
明玥站起來,“你慢慢吃,我吃飽了。”
魏誠然也跟著站起來,他剛要抬手去拉明玥,又想到自己的手上有腥氣,便說道:“玥玥,什麽時候去,我陪著你。”
明玥給了他一個很古怪的笑容,“魏誠然,你到底把自己當誰了?我跟他去離婚要你陪著,難道你覺得我給這世人嘲笑的還不夠嗎?別以為我不知道這幾天媒體都在說什麽。”
就在明玥跟沈良夜在酒店鬧的當天晚上,就有人發了魏誠然抱著明玥從酒店裏出來的照片,雖然是個模糊的背影,但是廣大網民們向來是火眼金睛、腦洞又奇大,再加上創世易主這事兒,很快就有人寫了一個短篇小說。
故事的內容說明玥和魏誠然是一對兒愛侶,明玥為了他蟄伏在沈良夜身邊,然後倆個人臥薪嚐膽,終於把創世拿到了手裏。
這個故事一出來評論區就爆了,有人站沈良夜,說他碰上了現代潘金蓮特別倒黴,也有人站明玥和魏誠然,說他們是一對苦命鴛鴦,都是給沈良夜逼得。
這麽鬧了一晚上,第二天到是偃旗息鼓了,但餘韻猶存,明玥想不知道都不行。
她很清楚這是誰的手筆,魏誠然這麽做就是誠心膈應沈良夜。
但是,也膈應到了她。她要跟沈良夜離婚是他們倆個的事,魏誠然這麽做隻會讓她更輕視他。
魏誠然知道她說的是什麽,隻能苦笑,“玥玥,你以為是我找人做的嗎?”
明玥黑白分明的眼睛裏全是嘲諷,“難道不是嗎?魏誠然,依照你的勢力,要是連這點人身隱私都做不到,創世到你手裏也隻能毀滅。”
魏誠然脾氣真不是一般的好,明玥這樣說,他還隻是笑,不過笑的刺眼罷了。
但給明玥這一番敲打,他就不敢在幹涉明玥離婚的事。
第二天,明玥和沈良夜按照約定的時間在民政局門口碰麵。
不過是三天而已,倆個人再見卻覺得像是隔了一個世紀。
沈良夜逆著光緩緩走過來,高大的身軀清瘦了不少,走近了才發現連臉上的肉都去了不少,臉頰的輪廓更加分明冷硬。
他精神還好,臉色也很淡漠,見了明玥隻淡淡的說了句,“進去吧。”
明玥衝他點點頭,率先上了台階走了進去。
沈良夜看著她的背影,眼睛裏一片黯然。
明玥忽然回過頭來。
沈良夜一愣,看著女人美麗白皙的臉,他的眼睛裏燃起兩簇火焰。
明玥不是沒有看到他的變化,她垂下眼簾,淡漠的說:“你帶結婚證了嗎?”
沒有結婚證,怎麽能離婚?
沈良夜的心就像被揪了一把,不過他很快恢複過來,也淡淡的說:“帶了。”
明玥點點頭,轉過頭去繼續往前走。
沈良夜眼睛裏的光亮慢慢熄滅,最終恢複到黯然。
當成,倆個人的結婚證是被逼著來辦的,當打開的時候,明玥還能想起沈良夜坐在輪椅上那副別扭的樣子。
這個錯誤終於要結束了。
明玥接過暗紅色的離婚證,還勉強笑了一下,“我以為離婚證是綠色的。”
沈良夜沒有接話,而是對那邊的辦事員說:“請問我們的結婚證你們收回去怎麽處理?”
辦事員還是第一次聽到人問這個問題,便說道:“銷毀呀,難道還能等著你們再來換回去?”
“既然要銷毀把照片我給吧。”
沒等辦事員說話,明玥皺了一下眉頭,“沈良夜,你不用這樣。”
沈良夜沒有理她,而是繼續對辦事員說:“可以嗎?”
這當然不和規定,可是在沈良夜咄咄逼人的眸光下辦事員壓力很大。她一邊往下撕照片一邊腹誹,“難道你們就沒拍個婚紗照,要個證件照幹什麽?”
婚紗照,當然是沒有的。
沈良夜也不解釋,他把兩本的照片都要了過來,裝到了錢包裏。
明玥的眉頭皺的更緊,她轉身就往外走去。
沈良夜在後頭緊跟著,等到了門口才說:“玥玥,我們一起去吃頓飯。”
明玥搖了搖頭,“不了,我還有事。”
“那我送你。”
明玥還是拒絕了,“不用,我開了車來。”
沈良夜也沒有多說,隻是目送著她。
明玥今天穿了一件麵料柔軟的湖藍色連衣裙,風一吹層層疊疊在天地間飛舞,很美。
可惜,以後這樣的美他再也看不到了。
他低頭,伸手去口袋裏摸著,可摸了半天都沒摸到煙。
明玥先上了車,她正要發動,扔在副駕駛上的手機響了。
她偏頭去看,是明正傑。
一手攏著頭發,一手按了接聽鍵。
明正傑並沒有問她最近的風波,隻是跟她說他要走了,晚上的飛機。
明玥自己也沒提,淡然的說了些照顧好自己的話。
明正傑的聲音是跟著聽筒也能聽出來的苦澀,“玥玥,我這裏有些你媽媽的東西,你來拿一下還是繼續放在這裏?”
明正傑身處的那個明家早就不是媽媽的明家了,明玥自然不能讓媽媽的東西留下,“我一會兒就過去。”
掛了手機,明玥有些心緒不寧。
她也不知道為什麽,隻覺得眼皮亂跳,心頭慌慌的。
深吸了一口氣,把這種感覺壓下去,她才擰開了車鑰匙……
砰,巨大的撞擊聲讓明玥身體猛地往前傾去,頭差點就碰到了方向盤。
她的心跳出奇的快,眼前也一陣陣發黑。
關於車禍,她不是沒有後遺症的。
沈良夜本來要離開,聽到聲音後迅速轉頭,一看明玥的車被人追尾了。
他忙跑過去,迅速的拍打車窗玻璃,“玥玥,玥玥,你沒事吧。”
明玥這才把頭從方向盤上抬起來,她茫然的看著沈良夜,“怎麽了?”
“有人倒車倒在你車上了。”
明玥這才緩過神兒來,她用手捂著眼睛,沒有下車。
沈良夜急了,“玥玥,你怎麽了?是不是撞到了哪裏?”
明玥拿開了手,“沒有,就是給嚇到了。前麵有次被人追尾也是這樣,心跳特別快,很不舒服。”
沈良夜當機立斷,拉開車門把她給抱下來。
她倒在他懷裏的身體軟綿綿的,嘴巴卻很強硬,“我沒事兒,你放下我吧。”
沈良夜隻好把她放下。
明玥這才轉到後頭去,發現車子給撞的凹進去一塊。
撞她車的人也下來了,又是個女司機。
對方一看明玥開的車子是寶馬,趕緊打了保險公司的電話。
明玥沒有時間在這裏等處理,她看了看身邊的沈良夜,說:“我爸讓我過去拿一些東西,他快要走了,你能不能……”
沈良夜沒等她說完,“好,你去吧。”
“麻煩你了。”
明玥說完後從車裏拿了自己的包,抬手便打了一輛車。
沈良夜一直盯著她走遠,其實他蠻可以親自去送她,把這裏丟給別人來處理。
可是,看到她排斥的樣子,他就不敢再靠近。
靠近了,怕疼得也隻是自己。
那女司機給一個帥哥陪著覺得四周百花齊放,她真想保險公司的人永遠都不要來。
“帥哥,你是那女的什麽人呀,你能做了她的主嗎?”
“嗯”沈良夜淡淡的點頭,“她是我妻子。”
他沒加那個前字,他怕這一輩子都說不出口。
他是她的妻子,可等他明白要把她放在心尖上的時候,她已經走遠了。
明玥到了明家,明正傑已經泡好茶等著她。
看到家裏還跟以前一樣,並沒有太多的改變,明玥知道明正傑還是不舍得這個家的。
他招呼明玥,“來,陪爸爸喝杯茶。”
“爸,這房子你就準備這樣嗎?”
明正傑一邊往茶杯裏注水一邊說:“我已經跟家裏的傭人說好了,等我走了這裏就算收拾了。其實我想要你住在這裏的,可是知道你不會,所以就沒開這個口。”
明玥沒有回答,隻是笑了笑,伸手端起了茶杯。
“這是今年的新茶,等你走的時候帶點去。”
明玥答應著,“我媽媽有什麽東西在您這?”
“哦,幾件衣服,都是她穿過的,我想著你可以留作念想。”
“在哪裏?”
“我怕皺了就一直沒取下來,在樓上她的臥室裏。”
明玥的媽媽死在芙蓉園,這裏的房子她也沒住過幾次,去世後那間房也給永久的鎖起來。
明玥站起來,“好,我上去拿。”
“嗯,也好。你去看看她的房間,也許是最後一次了。”他歎著氣,無比的傷感。
明玥自己走上了樓梯,這是曾經也是她的家,所以不需要帶路也很熟悉。
她走到媽媽臥室的門口,推開門,走了進去。
經年不進入的房間帶著一股子逼舊的味道,細小的塵埃在空氣裏飛舞,隻是不知道還是不是當年的舊灰塵。
明玥眼睛就像揉進了沙子,立刻就濕潤起來。
房間裏的桌椅都保持著原來的樣子,十幾年都沒有變。
明蓉的房間裝修風格偏古雅,蕾絲的床罩,繡花的椅墊兒,雕花的衣櫃。明玥置身其中,有種時光錯亂的感覺。
甚至當日離開時候插在香水瓶子裏的一隻蘭花還在,隻是已經成了幹花。
明玥走到衣櫃前,伸手拉開了。
果然,衣櫃裏掛著明蓉的幾件衣服。
其中那件白色滾緋紅邊兒的緞子旗袍是她最愛的,小的時候明玥經常看到她穿著這件衣服在花房裏忙來忙去,窈窕的背影,不盈一握的腰肢,行走間露出的潔白大腿,不管那個時候還是現在,明玥都覺得她是自己見過最美的女人。
伸手,明玥想要去拿衣服。
忽然,她感覺到身後有人的呼吸。
她汗毛都要豎起來了,一轉頭,就看到了一張蒼白消瘦像鬼一樣的臉。
“明玉,你怎麽在這裏?”
明玉扯出一個陰森森的笑容,“應該我問,你怎麽在這裏?”
“我來拿我媽的衣服,這是我媽的房間,你給我出去。”
明玉臉上的笑容更恐怖,“我會出去的,不過你可得留下來。”
明玥立刻感覺到不好,她想要屏住呼吸,卻已經晚了。
明玉把手裏的瓶子對準了明玥的臉,噴出一股子刺鼻的氣體。
明玥在吸入後覺得呼吸困難,眼前明玉的臉變得模糊不清,直到完全墜入到黑暗裏。
在昏迷的最後一秒,明玥覺得這應該是乙醚。
明玉得意的笑起來,那樣子更像個女妖怪。
她蹲下,手指掐著明玥的臉,血紅的眼睛裏充滿了嫉妒和怨憎。
“明玥,我會讓你身敗名裂,活著比死了還難受。”
說完,她拿起一把剪刀,三兩下就剪開了明玥的衣服……
明玥的長睫毛抖了三次,才打開沉重的眼皮,霎那的迷惑後她立馬驚覺起來,打量著四周。
她躺在床上,還在媽媽的房間裏。
見沒有受傷她鬆了一口氣,可又馬上感覺到不對勁兒。
到底是哪裏不對勁兒,也沒給綁著呀。
明玥上下看了一遍才發現她身上穿著媽媽的那件旗袍。
雖然是她媽媽的衣服,可是明玉給她換上一件死人的衣服到底是什麽意思?
感覺到危機,明玥一下就坐起來。
身邊傳來了呻吟聲,明玥嚇得趕緊轉頭,原來是明正傑躺在她旁邊。
明正傑臉色躺著一動不動,明顯的不是昏迷。
明玥趕緊去推他,“爸爸,爸爸你醒醒。”
過了好一會兒,明正傑才慢慢打開了眼睛。
“阿蓉。”他看著明玥,眼睛裏是一片驚喜,聲音更是飽含著深情。
明玥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服,肯定是爸爸神誌還不太清楚認錯了,忙說:“爸爸,我是玥玥。”
“阿蓉,你終於肯見我了,我就知道你一定會回來的。阿蓉,這些年我好想你,阿蓉。”他像個孩子一樣哭喊著,伸手把明玥緊緊抱在懷裏。
明玥不是兩三歲的孩子了,也不是明正傑的親生女兒,她用力掙紮著,“爸爸,你清醒一點,我不是媽媽,我是明玥。”
“阿蓉,我的蓉,你回來了我就不會讓你走了。我愛你,我一直都愛著你,蓉。”
明正傑越來越不正常,他緊緊勒住明玥,狂亂的去親吻她還撕扯她的衣服。
明玥要是這個時候還以為明正傑認錯了人才是真的傻了。
看著明正傑臉上不正常的紅色還有他身上過高的體溫,她很清楚,他是被明玉下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