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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四章 天道好輪回

  明玉的眼睛好像能淌出血來,此時沈良夜的遺棄,無疑是對她最殘酷的打擊。


  像鬼一樣盯著男人足足有幾十秒,她才有所反應,連滾帶爬的下床到了沈良夜身邊,抱住他的大腿哀求,“良夜,你不能被她蒙騙,她是最歹毒的女人。”


  沈良夜對她很失望,這些破事兒她自己沒個逼數兒嗎?上次在酒吧鬧讓他被刀子捅,他就警告她別再到這種地方喝酒,可是她就是不聽,大過年的來回鬧騰,她不出事兒誰出事。


  這樣想著,越發對她厭惡,沈良夜攬著明玥就要走,“行了,事情已經說清楚了,玥玥我們走。”


  這就走呀,明玥覺得好笑。就算說一千遍明玉也不會信的,何必多此一舉。


  其實明玥也懂,沈良夜這樣做就是讓明玉看到他對自己的信任,可還是覺得沒必要。


  明玉抱著他的大腿不放,“良夜,良夜,你別走,你不能不管我,要不是我當年從雪裏把你給扒出來,你早就沒命了,你欠我的,你一輩子都欠著我。”


  明玥本來是要走的,聽到她的話不由得停下來。


  看來明玉是真的傻了,要知道以前隻要有她在的場合,她絕對是不會提這件事。


  至於為什麽,自然是心虛。


  本來明玥不想再提這件事,她對沈良夜反正已經沒什麽心意了說不說都沒意義,可是明玉現在竟然敢拿著這個要挾沈良夜,她就偏不讓她得逞。


  她轉過身,細長的手指把臉側的長發撥到耳後,露出一個明豔無比的笑容。


  明玉剛才是給逼急了,現在她已經後悔,看到明玥的樣子,更感覺到危險的迫近。


  果然,明玥問她:“你說你把沈良夜從雪窟窿裏扒出來?”


  明玉隻好拚了,反正這是件死無對證的事兒,她咬著唇用力說:“對。”


  “那我問你,那雪地上的雪人有沒有鼻子?”


  不僅明玉愣住了,沈良夜也愣住了。


  有什麽在他腦子裏像閃電一劃而過,他忽然想起明玥被他推倒流產那天,跟他說過把他從雪裏挖出來的是她。


  隻可惜那個時候自己為了黃雅芬的事兒遷怒於她,她說什麽都聽不進去,反而覺得她敢拿這事兒出來說,簡直是婊到了極點。


  現在看來,是自己錯了嗎?雖然還沒有證實,但當年的舊事已經像個巨大的耳光,狠狠的扇在他臉上。


  再去看明玉,明顯的帶著疑問。而出口的聲音帶著他自己都不曾覺察的顫抖,“明玉,你說,雪地上的雪人有沒有胡蘿卜做的鼻子?”


  明玉趕到的時候明玥已經把人從雪裏挖出來,當時沈良夜昏迷著,而她直接從後麵把明玥給推到了坑裏。


  所以,她根本不知道埋著沈良夜的雪坑上麵的雪人有沒有鼻子。


  咬咬牙,她覺得沈良夜肯定也不知道,不如就胡說一個,反正他睜開眼睛看到的第一個人是自己,而明玥被自己推到埋他的坑裏暈了過去,他壓根兒就沒看到。


  那是個廢棄的建築工地,又沒有人住,去哪裏找個胡蘿卜的鼻子,所以明玉大聲說:“沒有鼻子,明玥你太能編了,去哪裏找個胡蘿卜的鼻子。”


  明玥聽後微微一笑,一片的泰然。


  她看著沈良夜,“你都聽明白了吧,她說沒有鼻子。”


  沈良夜臉上的表情晦澀難懂,“聽明白了,沒有鼻子。”


  明玉愣住,難道是有鼻子嗎?


  她著實著急了也混亂了,大聲爭辯著,“是有鼻子,我剛才想錯了,是有個胡蘿卜做的鼻子。”


  明玥還是但笑不語,沈良夜卻勃然變色。


  他看著明玉,眼眸裏深的可怕,好像深處有場颶風正在醞釀。


  有鼻子也不對嗎?明玉簡直要抓狂,她覺得沈良夜看她的目光想要殺了她。


  明玥幽幽歎了一口氣,“沒有鼻子也沒有雪人,做了壞事哪裏還有功夫堆雪人?明玉,你還是去晚了,你看到的隻是我把人給拉上去,卻不知道我是怎麽挖開雪坑的,不過你推我那一下真夠狠的,我的頭磕到了石頭,昏迷了倆個多小時,等醒來的時候發現腳後跟已經凍壞了。”


  就像雪山崩塌,寒冷和雪粉呼嘯而下,把沈良夜整個人給淹沒了。


  黑暗裏那隻拉住自己胳膊的溫暖小手,還有一遍遍的呼喊,原來……都是來自明玥。


  她腳上的凍傷,她曾經一次次欲言又止的告白都像滅頂之前的坍塌聲和咆哮聲,摧毀了他的認知。


  當年,沈良夜是在明玉背上醒來的,他睜開眼睛就看到了一個小小的人吃力的把自己半背半拉,每走一步都好像要用上吃奶的力氣。


  他自然就覺得明玉是那個拚了命把自己從雪窟窿裏拉出來的人,暗暗咬牙發誓要一輩子保護她照顧她,後來兩個人就自然而然在一起了。


  其實,他自己有多冷情他知道,要不是有這件事,他根本不可能跟明玉在一起。


  現在,他接受到的信息卻讓他的整個人生都顛覆了。


  一個錯誤的開始,然後就像推倒了多米諾骨牌一樣帶來一係列的連鎖反應,想想他是怎麽對待他的救命恩人明玥的,他簡直想打死自己。


  可是,明玥好像並不想他死,而是想把他給挫骨揚灰。


  她看著他,嘴角的笑似乎更甜美了,“你該問問明玉,那天你睡在白景譽家的花園是枕在誰的腿上?給你寄到部隊的明信片都寫了什麽?你愛喝的咖啡要放幾勺奶幾勺糖?你吃過的便當蔬菜牛肉都是哪裏去買的?”


  一連串的發問,是沈良夜越來越白的臉色,是明玉如死灰一般的眼神。


  末了,明玥自嘲的歎了一口氣,“看看,沈良夜,我為你做了那麽多,你卻一直看不到。晏名揚說的不錯,你是真的瞎。”


  沈良夜還處在雪崩的狀態下,腦袋瓜子嗡嗡的響成了一片,等他反應過來,明玥已經走出了病房。


  他起身去追,明玉還緊緊扒著他的腿不放開。


  沒有遲疑,沈良夜一腳踹在了她的胸口。


  明玉一聲慘叫,“沈良夜,你好狠的心。”


  說實話,這段日子沈良夜心裏也不輕鬆,畢竟明玉是他嗬護了很多年的姑娘,遭遇到這些,他挺同情她的,也有自責的成分。


  可就在剛才,他才知道自己有多愚蠢,為著所謂的救命之恩,他傷害了自己真正的救命恩人,對明玥棄之敝履卻把一個騙子捧在掌心。


  更糟心的是,其實他的那些感動那些欣喜全部都是來自他曾最討厭的明玥,她默默為自己做了那麽多事,他卻不停的讓她滾。


  都是明玉,她欺騙他的恩情,欺騙他的感情。


  怪不得她總是在自己耳邊詆毀明玥,在他麵前把明玥說成了一個陰毒刻薄的人,他怎麽就傻的信了呢?


  他恨自己,更加惱恨了明玉。


  伸手把人給拽起來,他的眼睛裏迸射出凜冽的殺意。


  “明玉,你好自為之。”


  他的聲音不大,甚至連一句重話都沒說,可是額角的青筋以及發白的指關節已經彰顯了他此時的憤怒。


  明玉這才知道了什麽叫害怕,她了解沈良夜的,他能罵她說明還會管她,現在這樣,他是真的不會管她了。


  明玉嚎啕大哭,“不是的,良夜你聽我說。我是真的愛你,那些不過是巧合,我是真的愛你。”


  沈良夜看夠了她這張虛假的嘴臉,“愛我就去跟別人鬼混還玩的那麽重口?明玉,你的愛太廉價了。”


  “沈良夜,你別走,我改,我改還不行嗎?我保證改,你給我個機會。”


  沈良夜一把推開她,“夠了!明玉,過去的事我不會再追究,但是你也別出現在我的視線裏,否則我怪我不客氣。”


  “良夜,沈良夜,你回來,你回來呀,你是我的。”


  陣陣的哭嚎跟鬼一樣,卻隻能讓沈良夜更痛恨和惡心。


  他追出醫院,賀峻卻迎了過來。


  “玥玥呢?”


  賀峻也著急說這件事,“太太走了,和那位徐醫生一起。”


  “徐盞?”沈良夜更抓狂,明玥從回國後一直桃花運不斷,身邊總有各種優秀的男人圍繞著,而這個徐盞無疑是最有力的對手。


  他對明玥意義特殊,明玥對他也是完全沒有防備的親密。


  這可太誅心了,前頭一個魏誠然已經讓他半瘋,現在來個徐盞不是要他的命嗎?


  見沈良夜沉默不語,臉上是少見的茫然神色,賀峻都看不下去了。


  “沈總,要不要我去把夫人追回來?”


  沈良夜擺擺手,“不用了,徐盞是她的心理醫生,去跟他聊聊也沒壞處。我們回公司,以後這裏就不用管了。”


  賀峻神色一凜,“您的意思是給明小姐找的律師也用不著了嗎?”


  “不用了,明家又不是沒人,讓他們自己去找。”


  賀峻鬆了一口氣,還是第一次,沈總竟然不管明玉的事。


  其實,他早就煩了明玉,在沈良夜麵前裝小白兔白蓮花,可一轉身就特麽的是個白眼狼,替她做什麽都是命令的口氣,他賀峻雖然是個助理,可好歹跟部總經理平起平坐,她竟然把自己當個狗腿子使喚,特別糟踐人。


  不過沈良夜喜歡他也沒辦法,隻能忍著委屈辦事,不過現在好了,他終於可以擺脫了。


  還是明玥好,給做什麽都是客客氣氣的,還給與一定的尊重,這才是沈太太的風範。


  沈良夜可沒有心情理會他想的那些亂七八糟,雖然默認了明玥和徐盞在一起,可是他的心裏還是不舒服。


  倆個人正準備走,沈良夜的手機卻響起來。


  他看到屏幕上是明玉這個名字,立刻拉黑。


  她還敢給自己打電話,難道剛才說的不夠清楚嗎?

  他伸手問賀峻要了車鑰匙,“你去處理一下後續事情。”


  賀峻去拿車鑰匙的功夫,他的手機也響了。


  他看了看後對沈良夜說:“還是明玉。”


  “掛掉,不用理會她。”


  賀峻從善如流,倆個人分頭消失在醫院裏。


  此時的明玉處身在血泊裏。


  鮮血從她身下源源不斷的淌出來,她竟然不知道自己身體裏有這麽多的血。


  小腹疼的就像是刀絞一樣,她這才想起來,她肚子裏還有個孽種。


  這孩子本來早就該打掉的,可是遇上了變態勒索的事都讓她無暇兼顧,本來想要等著出國後再處理,卻還沒上飛機就被那倆個變態給綁架了。


  他們倆個變著法子的折騰她,一度她都以為自己要給折騰死了,卻沒有想到賤種就是賤種,這樣都能在她肚子裏呆住了,除了輕微流血,竟然沒有流下來。


  本來這幾天要約流產手術,可是剛才沈良夜那一腳卻踹到了地方,他剛走她就腹疼不已。


  其實這個時候應該叫醫生的,可是明玉以為隻要賣賣慘可能沈良夜還會回心轉意,為了讓他內疚嗎,她用腹部不停的撞擊椅子和桌子,等鮮血流的實在嚇人,才撥打他的電話。


  可是,她白受了罪,卻失算了。


  事實證明,他說到做到,就連賀峻都不理會她。


  血還在流,她覺得越來越冷,眼前也越來越黑,黑暗裏有道血色的大門為她打開了,那是無間地獄嗎?

  明玥跟徐盞去了他的工作室。


  好像外麵什麽地方都沒有他那裏舒服,現在是春天,他工作室外麵花團錦簇的開了不少花,看著心情都要好起來。


  給了她一小杯酒,他笑著說:“你也許更需要這個。”


  明玥接過來抿了一口,辛辣的刺激頓時讓她有種重返人間的真實感,“謝謝,不過要是再來一大杯就更好了。”


  徐盞看著她搖搖頭,“酗酒不是解決問題的辦法。”


  “我不酗酒。”她手撐著額頭,微卷的長發落在了手背上,絲絲縷縷的全是牽絆。


  徐盞看著,眸子不由得變深,隨即他把頭轉到了窗外,喉頭上下滾動了幾下。


  屋裏響起明玥淡淡的聲音,“我想我和沈良夜可能掰了。”


  徐盞的手一頓,手裏的咖啡差點潑出來。


  他借勢喝了一口咖啡,等著嘴巴裏的苦澀香氣彌散後才說:“他為明玉的事為難你?”


  “沒有,他隻是知道了真像而已。”


  說完,明玥也站起來,她走到了徐盞身邊,看的卻是外麵開的熱熱鬧鬧的花樹,柔聲道:“無可奈何花落去,似曾相識燕歸來。”


  徐盞是個心理專家,他從不覺得病人的話奇怪,相反的,不管病人說什麽他都放在心裏仔細的分析。


  明玥沒頭沒腦的念了一句詩,倒是讓他心口一窒。


  這兩句出自晏殊的《蝶戀花》,詩詞之間流淌著淡淡的哀愁,對酒當歌,落花滿地,時光流逝,曾經的美好都消失不見讓人惆悵。


  明玥這是要告別過去,徹底跟沈良夜分開嗎?

  既然分開,可為什麽又有舊燕歸巢之說?忘記過去珍惜眼前,那這個眼前人又是誰?

  不過驚駭也是一瞬間,徐盞很快就釋然,他有些自嘲的想,自己什麽時候也做起白日夢了?


  明玥很快就把一小杯酒給喝光了,她笑著問徐盞要,他卻堅決不給。


  明玥忍不住撒嬌,“徐醫生,一杯酒而已,你放心我喝不醉的。”


  “誰要喝醉?”葉子菱推門而入,手裏還拎著一堆好吃的。


  明玥看到她有些意外,“你今天不上班?”


  葉子菱看到她今天的裝扮不由得嘖嘖兩聲,“穿的可真仙。我本來是要到醫院找師兄的,聽說你們走了,就趕了過來。師兄,給我杯咖啡,我買了蛋糕。”


  明玥幫她打開,全是高熱量的甜點,也真難為她光吃不胖。


  徐盞不由的皺起眉頭,“誰又惹你生氣了?”


  明玥一問才知道,原來葉子菱是生氣才愛吃甜食的,要是平時她基本不沾。


  她明顯的不想說:“沒誰。給大姨媽補充能量不行嗎?對了師兄,你去見過明玉了嗎?”


  徐盞看了明玥一眼,顯然覺得她的問題問的不合時機。


  但是葉子菱卻不以為然,“你遮什麽?玥玥本來就該知道。”


  說著,她指著徐盞說:“那個明玉挺不簡單的,她一口咬定殺人的不是她而是死者的同伴,而現場的凶器上確實也沒有她的指紋,她可能脫罪,所以警隊才請師兄去盤問。”


  明玥皺起眉頭,“她說的是真的?”


  葉子菱搖搖頭,“這個還真不好說,要是她,那麽殺人的手法殘忍,絕對不是自衛那麽簡單。但是她把自己當成人證,直接指控凶手同伴殺人她就變成了受害者,理由可以是分贓不勻,倒是也成立。”


  明玥覺得還是小看了明玉,她看起來挺蠢的,幹的事兒不過腦子,可是每每到了關鍵時候她膽子大的又駭人。比如十幾年前把她給推下雪窟窿,比如這次的嫁禍殺人。


  這點孤勇的智慧,明玥一輩子都比不了。


  徐盞一直沒怎麽說話,等她們倆個說完了才說:“應該不是明玉幹的,屍體我見過,傷口的深度長度都不是一個受了傷害的女人能做到的。但是不排除明玉對凶手的心裏幹擾,但是單憑這點,要定她罪很難。”


  “難道就這樣便宜了她?”葉子菱一向嫉惡如仇,十分的不滿意這樣的結果。


  明玥倒是坦然些,“希望她能吸取教訓好好做人吧。”


  正說著,葉子菱的電話響了,接完後她哈哈笑起來。


  “說教訓教訓就來了,明玉流產了,因為大出血傷到子宮,以後是再也不能生了。”


  明玥去拿蛋糕的手一頓,這個她倒是不知道,現在看來還真是天道好輪回。


  “什麽時候的事?”明玥還是問了一句,上午去的時候倒是看著她氣色不錯,不像是流產的樣子。


  葉子菱本不是個八卦的人,可因為明玉這人太討厭了,不說她對明玥做的那些事兒,就是案發後她對著警方的那些不配合已經讓葉子菱受夠了。葉警官是個磊落的女漢子,最看不得那種嬌滴滴離著男人不活的女人,而明玉恰恰是把這點發揮到了極致,所以才引起了葉子菱的不滿。


  “就是不久前的事兒。她去拉扯沈良夜給踹了一腳,又因為受了刺激當場自殘,用肚子去撞桌子,結果當場就大出血。最可笑的是她一直嚷著要見沈良夜,結果你男人不接她電話,最後她爸爸來了才給勸下,卻延誤了最好的醫治時間。”


  明玥撚著指尖的奶油出了神,看來這次沈良夜是徹底惱了她,明玉這個名字已經終止在他生命裏。


  徐盞遞給她一張紙巾,“玥玥,你還好吧?”


  明玥低頭擦著手指,密長的睫毛就像翻飛的蝴蝶輕顫著,“沒什麽,隻是感慨良多而已。”


  此時回到公司的沈良夜也得知了這個消息,告訴他的人是明正傑,電話裏他的聲音發顫,卻是一副興師問罪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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