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八章
「來,新娘可以抱著小女孩來一張。」
佐藤美和子專門從「玫瑰之約」請來的攝影師麻里友和子正滿頭大汗地端著單反攝影機,飛速地按著快門。此時她正忙於今天的婚禮上最重要的工作之一:為每一位來賓留下與新郎新娘的合影。
而小甜很想和新娘單獨留影,於是徵得高木夫婦和志保媽媽的同意后,她便蹦蹦跳跳地去牽美和子的手。聽到麻里友和子的建議,美和子微笑著抱起了小女孩,臉頰微微蹭了蹭她柔軟的笑臉,而麻里友和子則把這一幕記錄在了相機里。
今天婚禮上所有的客人都在自助用餐區用餐,等司儀喊到自己的桌號時再去合影區拍照。所以當等在合影區旁的宮野志保看著毛利夫婦從餐區走來時,她明顯一怔。
毛利小五郎穿著一身正式的西裝,系著領帶。而毛利英里挽了一個髮髻,穿著一身藕粉色的西裝裙,在婚禮的溫馨氣氛的襯托下,顯得年輕很多歲。宮野志保眼看著他們相互挽手向自己走來,下意識看向身邊,那裡卻是空蕩蕩的:工藤新一去了衛生間。
「宮野……工藤夫人。」毛利小五郎原本想喚她「宮野」,然後趕緊改了口。畢竟是在公共場所,人多眼雜隔牆又有耳。
他心裡也明白,工藤夫婦只是表面恩愛罷了,眼前這個茶發女人從來都不是工藤家的一份子,她已經沒有直系親屬了,是脫離於任何家族的。於是「宮野」這個姓便深刻地印在毛利小五郎的心裡,導致了他一直忽略了這個女人是那狂妄的偵探小子的妻子的事實。
宮野志保心裡無奈地嘆了一口氣,該來的躲不掉,那就硬著頭皮面對吧。
她站定,看著來到自己面前的兩夫婦,毛利小五郎低聲喚自己,而一邊的毛利英里神色淡淡的,沒有說話。她微微一頷首,算是問好。
「毛利先生。」宮野志保的嘴角彎出弧度,然後看向英里,「毛利夫人,好久不見。」
「宮野小姐。」與兩年前葬禮上那個恨得歇斯底里的狀態不同,毛利英里的神情平淡如水,「的確很久不見了。」
「嗯。」宮野志保微微低了下頭不看她,此刻她的頰邊正起了隱隱的痛感:兩年前曾被毛利英里用花砸過的地方正起了應激反應。「您過得還好嗎?」
「還好,謝謝。」毛利英里看見眼前的女人臉上隱隱而逝的灰暗,心一沉。她看了看旁邊一臉鼓勵的丈夫,提了一口氣,剛想繼續說下去,卻見一邊合影區結束拍照的小甜小跑著過來,眼睛一亮。
「志保媽媽,我好啦!」小甜準備撲向站在那裡的志保,眼神一偏,看見了志保媽媽邊上的人,於是又轉向他們,「毛利伯母!」
「哎,小甜。」毛利英里一看到那張天真爛漫的臉龐,心便炸開了花,她伸出手去迎接小甜的擁抱。
宮野志保吃驚地看著毛利英里的神情在看到小甜時化成了水,她望著眼睛笑得彎成了月牙的英里,又看看趴在英里懷裡對著英里笑的小甜,一時半會說不出話來。
聽工藤說毛利英里很喜歡小甜,可是就眼前這一幕而言,她也太過於喜歡了吧………
「工藤夫人,我夫人太喜歡小甜了。」毛利小五郎看著笑開了花,和小甜輕聲細語著的妻子,有些不好意思地對宮野志保說,「你別介意。」
「啊,不會。」宮野志保回過神,微微笑著回道。
「宮野小姐,我…….」和小甜柔聲說了幾句話后,毛利英里才想起自己來這裡的目的,她偏頭對宮野志保說道,「小五郎他,把當年的事一五一十地告訴我了。」
宮野志保的眼睛睜大了一瞬,轉而又恢復正常,她看向毛利小五郎,後者只是咳嗽了一聲,解釋道:「小甜每周都會來這裡陪我們,英里她漸漸不再有執念了,所以我覺得將真相和她說已經不會傷到她了。」
「哎。」宮野志保嘆息一聲。她並不想太多人知道這件事,這簡直就是在向全世界宣布:宮野志保愛著工藤新一,瘋了一樣愛著,愛到不惜冒著一生背著罵名和誤解的風險,用自己的婚姻將那個救世主換回來。
「宮野小姐,我是對不住你的。」毛利英里原本面對她淡定的表情終於有了波動,她有點不忍,「蘭的葬禮上……….」
「那沒什麼。」宮野志保輕輕搖頭,「蘭小姐那件事,我的確沒做好,我…..本可以……」
「都過去了。」毛利英里想到曾經對宮野志保的恨意,內心便充滿了愧疚,提及自己逝去的女兒,她的心便又充斥著痛楚,「我冷靜下來想想,就算那個時刻下蘭活了下來,又能撐多久…….她太柔弱了…….」
宮野志保沉默了。
的確,那個天使一般的姑娘,她最大的武器就是善良,也是這殺傷力最強的武器擊敗了Vermouth。可是這個武器在殘酷的現實面前又能擊退多少敵人呢?倘若是視人命為草芥的Gin,恐怕是會喪命無數次了吧。
「蘭的事,你打算什麼時候和他說。」毛利英里看了懷裡的小甜幾秒,突然抬頭對宮野志保說。
「誰?」
「那小子啊。」毛利英里的下巴微揚,指向的方向則是宮野志保的後方。宮野志保順著看去,只見工藤新一不知何時就從洗手間出來了,此刻正在後方的合影區和麻里友和子說些什麼。
「我…….」宮野志保輕輕皺起眉,她轉過頭,笑容夾雜著一絲悲戚,「我並不……」
「蘭和那小子曾是夫妻。」毛利小五郎突然在一邊開口說道,「工藤夫人,既然當初你用謊言換回來那個追求真相的偵探,後果是什麼你想過嗎?」
宮野志保抬眼看這個已然滄桑不少的中年男人,她淡淡地說:「是啊,工藤比你們更有權利知道這一切。」
「新一這孩子從來都是在追求真相,現在他被你挽回,所以真相大白只是時間早晚問題。」毛利英里的視線越過宮野志保,直直落在她身後正低聲和麻里友和子交談的男人身上。「新一因為深愛蘭,所以每次蘭出了事他都會失去引以為傲的冷靜甚至會漏下線索。兩年前是你和那個關西偵探趁新一悲痛之時迅速整理了現場所以他沒發現,可是一旦他想起了什麼…….」
「那就到時候再說吧。」宮野志保抬起臉沒由來地笑了,陽光灑在她的臉上無比安詳,「如果真的有必須直面真相的那一天,我也會陪他一起。」
「宮野小姐,」毛利小五郎頓了頓,還是喊回了她的本名,「這真的是你想的嗎?在我看來你完全可以去追求自己想要的生活,不必…….」
「不用為我可惜,這是我自己選擇的。」宮野志保輕輕打斷毛利小五郎的話,她深吸一口氣,看到毛利英里的手臂因為長時間抱孩子而發抖時她便伸手從毛利英里那裡接過了小甜。
毛利夫婦被這話里篤定的感情怔在了原地。他們相視一眼,又看向眼前一臉清冷的茶發女人,她低頭聞了聞小甜發著奶香的懵懂小臉,又偏頭看正抬腳向自己走來的男人:陽光傾斜而下在工藤新一英俊的臉上使他恍若少年,像是記憶里柯南的模樣,於是宮野志保一臉無畏的笑容,「所以無論結局是什麼,我都很幸福。」
工藤新一剛從洗手間出來便被麻里友和子叫住了,結束和她的對話后,便往宮野志保那裡走去。他沒想到的是,英里阿姨竟然和宮野志保面對面淺笑著說話,他走上前,攬住了宮野志保的肩,揚起笑容:「毛利阿姨,好久不見了。」
「也不是很久。」毛利英里若有所思地瞟了一眼工藤新一搭在宮野志保肩上的手,不禁覺得好笑,「放心,我沒對你夫人怎麼樣,別那麼警覺。」
這話說得把在場所有人弄得都是一愣。工藤新一不好意思地撓撓頭,另一隻手還是半攬著自己的妻子。他並非有意警惕英里,而是想起兩年前蘭的葬禮上宮野志保倔強蒼白的臉,他生怕毛利英里會因蘭而做出類似的舉動,於是好像是演練過千萬遍一樣,他熟練地護住了她。
「好了,你放手。」宮野志保的肩膀左右擺了擺,她微微紅了臉,小聲偏頭說,「毛利夫人他們只是來和我打個招呼。」
「就只是打個招呼?」工藤新一心生疑竇。他印象中,毛利英里一直因蘭的死而對志保懷有恨意。
「是,其實…….」毛利英里剛想開口說些什麼,便被一邊的小五郎出聲打斷了。
「我們要去拍照了不是嗎?」毛利小五郎沉靜地說道,他的眼神飄向合影區,那裡攝影師和高木夫婦正等待著,「快走吧,別讓高木他們等,後面還有其他客人呢。」
毛利夫婦道別後,工藤新一看著兩人在陽光下的背影緊鎖眉頭,他正思索為什麼毛利英里對宮野志保的態度有所改變,這時自己搭在宮野志保肩上的手突然一空,低頭一看,看到小甜正站在自己和宮野志保的中間,而宮野志保剛剛推開了自己的手,離開了他的懷抱。
工藤新一啞然失笑,覺得這個女人的犟脾氣真是令人無奈。他唇角泛起微笑,向前一步執著地去抱她,宮野志保卻後退一步,豎起食指冰冷地威脅:「工藤,你再靠近一步,我就直接撞擊你的右臂膀了。」
工藤新一瞥一眼自己的右臂,這段時日他的傷口癒合很快,已經開始結淡粉色的痂了,換藥也從一日一次變成了四日一次,可是如果受到外力撞擊,再次裂開的可能性還是很大。
「好吧。」覺得沒必要再受傷一次,工藤新一撇撇嘴,停下腳步,放棄了接近她的想法,轉而抱起小甜對她燦爛地笑著,然後他提出去就餐區吃巧克力蛋糕,小甜就笑開了花。余光中,宮野志保從一臉驚慌慢慢放鬆下來,恢復了平日淡然如水的表情。工藤新一定下心來,一面逗著小甜,一面露出了不易察覺的笑。對這個女人,他一向胸有成竹:有小甜在,他每天晚上又和她睡一張床,親近她這件事有什麼好著急的?
不過……..
工藤新一抱起小甜往就餐區走的時候,微微轉過臉,看了一下合影區正端著攝像機滿面微笑的麻里友和子,想起了剛剛她說的話,心生複雜。
可能,和組織的決一死戰,會以一種不為人知的悲傷落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