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3、獸牢
兩股氣流交撞形成巨大的爆炸轟鳴聲, 面前的房屋連同周圍的幾座屋子被瞬間撕碎,房梁、柱子、草棚頂、瓦片四散飛濺,散落在院子里的斷肢殘體也被氣浪掀飛去, 悄悄靠近意圖偷襲的馭獸門的人也讓氣浪掀翻。
聶然的耳朵被爆炸聲震得嗡嗡作響,卻並沒有受到任何衝擊。她和楊雪嶺所站的地方被一股氣旋裹住,湧來的衝擊波氣流在接觸到氣旋時,便被引到兩側, 避開了她倆。
屋子倒塌,滿地狼藉中, 露一個往下去的台階。這台階修得比大城市的人行地下通道還要寬敞。它並沒有路燈, 用的是火盆, 爆炸的衝擊下,火盆傾倒, 裡面的油灑了來, 又再被點燃, 使得處處散落著小火堆,給黑暗的通道帶來了些許亮光, 卻襯得它如同一個恐怖的煉獄。
長長的直通地下的台階上橫七豎八地躺滿了人和獸類的屍體,還有些完整的充斥著陰氣的獸骨橫在屍體堆中,一起散落的還有各式各樣的武器, 以及飄散在通道里的毒煙。
從眼前的情況就可以看, 在爆炸發生前, 這些人、野獸正堵在台階前等待迎接強敵,然後,巨大的衝擊波將他們掀飛去當場震死。
聶然有種靈魂竅的感覺,自己的身體變得不像是自己的,魂魄像在跟著身體飄, 而身體則提著斬不平邁過地上的屍體,繞過毒煙,步步往下。
她走去沒多遠,還在一個死去的老頭身上翻找一圈,最後還摸一堆藥瓶子,從中找到幾瓶葯,自己吃了一顆,還給了顆給楊雪嶺。
聶然嚇得大氣不敢喘,喊了聲:「師父」,聲音在顫。
她不知道該說闖馭獸門兇險,對方的陣仗太強大,還是師父這一手過於……厲害!
聶然是真沒想到平時看起來人畜無害的師父,會這麼兇悍。
楊雪嶺吃下解毒,便扭頭打量著通道的四周,發現牆壁透股極為異樣的詭異感。她伸手在牆上摸了下,觸手濕滑,有種摸到沾滿鮮血的屍體的觸感,那刺骨的陰涼感一直順著手指涼到心口。她對聶然說道:「這牆被鮮血染透,裡面曾經封印了無數的冤魂厲鬼和獸魂。」
聶然想了想,問:「跟白狼堂底下的通道有點像?」
楊雪嶺說:「比那兇險,你看到牆上的符紋了嗎。這個通道是一個大陣,如果有人闖入,會被困在陣中讓這難以數計的獸魂生撕活吞了,連點骨頭不會留下。」她頓了下,說:「這通道的格局布置像墓道。」
聶然不懂,連問不知道從哪裡問起。
她見過多屍體,從剛埋的到一直爛成骨渣子的屍體見過,熟,可從小到大,從來沒有像今天這樣看著這麼多的人死在面前。聶然被眼前的景象衝擊得大腦快當機了。
楊雪嶺突然抬起頭看向洞頂,下一瞬間聶然便已經跳了上去,一劍戳過去,同時釋放了鎮獄火。
洞頂上懸挂著的人形東西瞬間被幽綠色的火焰覆蓋,轟然落地。
那人形東西落在地上,聶然才看看清楚它的樣子,竟然是三頭六臂,且身上布滿縫過線的痕迹,乍然看起來就像是個破破爛爛的布偶人。它身上的陰氣極重,無論是仰面朝上的那顆人頭,還是側著的兩個,嘴裡有獠牙露來,指甲長,蜷曲如鉤,像獸爪。它的臉上、身上還畫滿了黑色的符紋。
楊雪嶺看了眼,說:「這是黑巫術的一種,把三個活人拼接在一起,再繪上符,煉製類似於殭屍的東西。」她用自己的劍在屍體的皮膚上戳了戳,那觸感宛若刺在金屬上,根本扎不進去。
她要不是帶著聶然進來,又有斬不平,遇到這麼一隻夠嗆。
楊雪嶺繼續往前,通過地上的光影,以及沿途走來的方位,算前面幾米處有個帶著殺機的地方,當即操控聶然以最快的速度突襲過去。
聶然手裡的劍,刺進了牆裡,卻沒有接觸到牆體的觸感,而是有著刺透屍體的聲響。
楊雪嶺聽到聲響,立即警惕,控制聶然釋放了鎮獄火。
下一秒,一個乾枯的老太婆屍體從牆裡面倒下,摔在通道口。
這老太婆的衣服、髮型讓楊雪嶺眼熟,於是她讓聶然把老太婆翻了個面,露來的是一具死去多年的屍體。這屍體保養得極好,又常年養在這陰氣極的地方,使得表面浮現起一層黑色的油光,但因為年代過於久遠,已經散發腐朽的味道。
這老太婆不是別人,正是之前把她從屋子裡揪來,讓花狸一通抓撓的老太婆。
楊雪嶺帶著聶然順著台階一路往下,把沿途殘破的陣法、機關一一破解,之後便來到通道的盡頭。
通道盡頭是一個洞廳,分了四個岔洞,每個岔洞口用篆書寫有字,分別是「牲」、「祭」「葬」「人」。
這不難理解。牲,牲畜之意。祭,祭祀。葬,墓葬或埋葬的意思,人,自然是指活人。
楊雪嶺觀察了下地上的腳印、拖痕,便帶著聶然朝著寫有「牲」字的方向走去。
她走進去沒多遠,便穿過了通道,露一個巨大的洞廳。洞廳中間鋪有木板路,木板外面是鋼鐵爆成的鐵架子,架子下是空的。
楊雪嶺看過木板路上不像是有機關陷阱的樣子,率先走上去,然後一眼看見路側鐵架子下面竟然是一間約有兩三層樓深的四四方形形的大坑。坑底,拴著一條巨蟒,坑壁上布滿壓制妖怪鬼物的符紋。
那巨蟒盤在坑底,已是奄奄一息,身後有一塊刻著符的黑耀石碑正在一點點地吸收到它的魂魄力量。
楊雪嶺解除了操控聶然的傀儡術,說:「百萬應該就在這裡,你當心點。」
不遠處的突然傳來一聲熟悉的麒麟獸吼。
聶然得到自由,又聽到百萬的聲音,再抬起頭看去,見到前面有個地方從下方泛白朦朦的光,她大喊聲:「百萬」,激動地飛奔過去,趴在鐵架子往下看去,赫然見到一頭跟成年大象差不多大的麒麟獸躺在地上,它身上的鱗片沒有了,渾身鮮血淋漓的,前腿處有一道深的傷,像是被利器切傷的。一根比手臂還粗的符滿符的鏈子從百萬的胸口穿過去,那裡的肉爛了,露白森森的肋骨。
聶然的眼睛火辣辣的,喉嚨陣陣發堵,又喊了聲:「百萬。」怎麼……怎麼這麼慘啊!
楊雪嶺也趕到了,見狀,沒忍住罵了句髒話。
麒麟獸能鎮邪避煞,渾身是寶。馭獸門的人把百萬剝鱗取血!
關在這裡的妖怪、獸類,全靠符籙法陣壓制,因此牢籠頂上根本沒有用鎖。楊雪嶺拽住拉手扣環,把籠門打開,一眼看見靠近牆壁處竟然還有個絞盤,上面還有一截鎖鏈。這地方連個上下的□□沒有,野獸全靠絞盤強行拖上來。
他們拴野獸、妖類,是穿的肋骨。
這便等於用鏈子穿著鎖骨強行往上提。
楊雪嶺見到聶然要往下跳,趕緊一把拽住她,說:「先破陣,你們等我一會兒。」說完扭頭快步往外面去。
聶然擔心楊雪嶺有危險,又不放心百萬,這一猶豫間,楊雪嶺便已經跑完了。她大聲喊道:「師父,你當心啊。」
百萬突然發聲低吼,聲調跟平時說話不一樣,好像是在示警。
四周突然響起了竊竊私語聲,好像有許多人在說話,圍著她指指點點。它們時遠時近,有時候好像就在跟前,聶然卻什麼看不到。
她閉上眼睛,施展通靈術,一眼看見頭頂的洞壁上畫滿了各式各樣的符號,那些符號扭扭曲曲的來回蠕動著,好像是活的,且在它們的表面覆蓋著一層氣流。那氣流從洞頂垂下落到牢籠的牆壁中,乍然看起來就像是有無數的水流形成瀑布垂落。
鐵籠里充斥滿垂落的氣流。如果這氣流是水的話,那百萬就是泡在充滿水的水牢里。
這難受勁,可想而知。
聶然想要開啟封妖窟強行破陣,可一想,應該是不太行的。破壞力太大了。之前在房子外那一擊,把通道里的人震死了,要是在這裡用蠻力破陣,百萬和關了牢籠里的動物們,得遭殃。她對百萬說:「百萬你忍忍啊,師父厲害的,一會兒就破好陣來救你去了。」她看到百萬的慘樣,難受得不行,說:「早知道你這麼慘,我就不多拖那一天去抓蜘蛛精了。」她說話間,聲音透了哭腔,又想起自己還給百萬打包了口糧,便把蜘蛛精的屍體從封妖窟里拖來,說:「不過,我有給你打包。」
百萬舔了舔舌頭,還做了個咽口水的動作。
這麼多天沒吃沒餓,又被扒鱗抽血的,真的好餓。
聶然說:「我把蜘蛛精扔下去?」
百萬弱虛地點頭同意,覺得聶然可真好,這麼危險的地方還跑來救他,還記得給他帶吃的。要是不抓蜘蛛精過來,他還要餓好久不說,根本沒法恢復力氣,連走去的力氣沒有,更別提改變體型了,到時候哪怕破了陣,還得因為走不動被困在這裡。
聶然挑了個位置,找了個砸不到百萬又正好可以落在百萬身邊的地方,用斬不平把頂上的鐵籠子切開,把蜘蛛精扔了下去。
百萬被鎖得連身起不了,只能艱難地伸伸頭,躺在地上,啃吃蜘蛛精。它發聲「啊嗚」叫喚,想告訴聶然,自己吃過東西就能補充體力,但太虛弱了,說不了人話,作罷。
他開心地吃著幻蛛精。
這幻蛛精以前跟他關在一個封妖窟,懷著崽,總想吃他補充營養,老對他用幻術。父母沒熬下來,還有一個原因就是封妖窟里的大妖怪多。
它們的道行深,有些即使石化了,魂魄多少還能施展點點神通,沒少作妖。他們一家三口,總遭到它們的聯手攻擊。那些妖怪中最好的就是有香火功德的山神奶奶,在他的父母忙於應付妖怪襲擊照顧不過來他時,會讓他躲到她的身邊去,用神通和香火功德幫他抵擋妖怪們的魂魄力量攻擊。
幻蛛剛死沒兩天,還新鮮,血肉未散,又是千年大妖,有營養。百萬吃得停不下嘴,覺得身上的傷口沒那麼疼了,原本冷的身子逐漸暖和了起來。
旁邊還有聶然陪著他,看著他吃東西,這種被照顧和保護的滋味太好啦。
聶然看百萬吃得開心的樣子,心說:「這麼能吃,身上的傷應該不嚴重吧。」可身上的鱗沒有了,跟人被活生生地扒掉皮露裡面的肉有什麼區別。她聽鬼說,那些被活扒皮的人,輕輕一碰到肉會特別痛。百萬肯定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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