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6、蛄子嶺
一群人鑽出山洞, 望著洞外明媚的陽光,恍如隔世。
他們中間隱約以身穿太極練功服的老頭子為首。這人姓白,叫白登鋒, 學的是祖傳的本事,後來又有奇遇,所學極雜、觸類旁通, 遇到小輩請教也不吝指點,平時里與名山古剎的得道高僧、真人們也多有往來, 頗有些名望。
白老先生朝楊雪嶺和聶然拱手, 「我等便告辭了,打擾了。」雖然論輩份、地位, 他比楊雪嶺師徒高,但就這次師徒倆乾的事,頗讓人敬重。特別是聶然,跟丹青真人真是一個脾氣, 刀子嘴豆腐心。這次大家能夠全須全尾地出來,也多是仗仰了她。白登鋒頗為感念地朝聶然鎮重地行了一禮。
按照白登鋒的身份地位來講,他俯身行謝禮,旁人肯定是要避開,受寵若驚, 不敢受他的禮。
聶然扭頭, 斜眼一瞧, 應付式地拱拱手,便問:「你們誰要跟著去找起死回生葯啊。」
她突然提出來, 大家一時間都愣住了。她有那葯,得寶貴得不能再寶貴得藏得好好的吧,竟然想邀大家一起去?
楊雪嶺可是知道內幕的, 下意識地看向聶然,直覺徒弟要挖坑。她清清嗓子,提醒聶然:別太過分。
一個年輕人瞥了眼自家師父,見師父不好開口,於是自己出來當這惡人,問:「聶然,你這話怎麼講?難不成還想帶我們去,分給我們不成?你有什麼條件?」他懷疑聶然是想請他們幫忙對付馭獸門。
聶然說:「我不讓你們跟著去,你們也會偷偷地跟著去,是不是?何必遮遮掩掩偷偷摸摸的呢。你們要跟著可以,但是,說好了,不準沾包賴,別跟那些死不要臉走哪賴哪的賴皮鬼似的。」
她這話讓很多人掛不住臉,這怎麼說話的呢?
白登鋒拱手,說:「聶然小友,據我所知,你所挖出來的起死回生葯是以精氣血肉為食生長而成的。南市白狼堂底下的那株,可是害人無數。」
聶然說:「害不害人的,又不是我乾的。況且,那東西害人,挖出來吃了它,以後沒有了就不害人了。你們要去的,找我師婆報名,明天我們就出發。」
那年輕人問:「為何找你師婆報名?」
聶然理直氣壯:「我師婆德高望重名頭大脾氣壞,讓她幫我把關,不行嗎?」她說完,叫上楊雪嶺便往停車的地方去。
這正走著呢,突然呼啦啦地圍過來一大群人,「把起死回生葯交出來。」
剛出洞窟出來的眾人齊齊無語:螳螂捕蟬,黃雀在後,還什麼貓貓狗狗都出來了。
一旁的山林里,忽然有一陣颳起一陣迷霧,霧又散開,狗哥、烏鱧還著一群能夠化成人形的妖怪出現。一群妖怪飛快跑下來,跟剛才那伙人呈對峙之勢。
狗哥對聶然說:「交給我們。」
聶然沒好氣地瞪向狗哥:你們又來摻合什麼?
狗哥把聶然叫到一旁,在她的耳邊輕聲說:「教主在電話里不方便說,他讓我告訴你,秦嶺有座戰國時期的古墓。那時候百家爭鳴,方士也多,又流行厚葬,貴族們為了長生不老,什麼事情都幹得出來。這玩意兒,就是那時候培育出來的。山神奶奶當初被抓進大瑤村封妖窟,教主不確定她是在巴山還是秦嶺,只是翻地三尺地找。封妖窟和墓,那都是挑風水寶穴鑽,於是……就遇上了。那次跟他一起的,就有阿虎他們。他懷疑阿虎偷偷帶了種子出來。」
聶然問:「他們是誰?」
狗哥說:「都已經死了好幾百年了。」他把一份手繪的地圖列印件遞給聶然,說:「老爺子憑記憶畫的,深山老林子不好認清位置,於是有幾個顯著標記,給你標出來了。」
聶然滿臉懷疑地看著狗哥,懷疑爺爺在給自己挖坑。她打開面前的a4紙,一眼看到上面的圖,無語,問:「這怎麼找?」抽象畫還是概念話?幾座拱起來的山鋒,再加一些波浪表示湖,還有一座飛瀑布對吧,豎起來的波浪嘛,看畫畫的位置,應該是在山腰,因為山鋒不是仰望的嘛。可那麼大的山,去哪找這麼幾個地方?
她跑去把楊雪嶺叫過來了,將圖紙給她,「師父,你能看得懂嗎?」
楊雪嶺掃了眼,「老蛄子嶺嘛,就在馭獸門旁邊,那地方鬧鬼,還有妖怪植物。」
聶然震驚了,「師父,你怎麼看出來具體地方的?這畫得個什麼鬼喲,你竟然認識。山都不是長得一樣的嗎?你怎麼知道是老蛄子嶺的?」
楊雪嶺也震驚了,「誰告訴你山都是一樣的?天下沒有任何兩座相同的山,就如沒有完全一樣的兩個人,山形、走勢、氣脈、土壤、岩層、生長的植物、動物,那都不一樣好不好?」她指向圖紙,說:「這麼好認的七星伴流水,還有一條龍吐水,要把它認出來不是一眼看明白的嗎?」
師父倆齊齊望著對方,表情都很震驚且獃滯。
狗哥也震驚了:「有必要嚷這麼大聲嗎?」聾子都聽見了。
聶然告訴楊雪嶺:「我爺爺說這裡還有腐屍花,錦毛虎是從這地方把腐屍花種子帶出來的。」
楊雪嶺二話不說,把圖紙啪地一聲塞回到聶然的懷裡,說:「你自己去吧。」
聶然說:「你是我師父,我還未成年,你讓我自己去?」
楊雪嶺忽然覺得,這哪是收的徒弟呀,這是收了個祖宗。她想了想,說:「從長計議。」又回頭看向從山洞裡跟出來的那些人,陣陣無語。
如果腐屍花真是從蛄子嶺里出來的,這些人去,基本上就是個炮灰命。自己這徒弟,也是夠坑的。她大概能猜到聶然的用意,以起死回生葯為餌,誘這些人去打馭獸門救百萬。
她略作思量,將地圖拿去給了白登鋒,說:「金犬從翼蛇那裡得來的,地方應該是沒錯。蛄子嶺我曾去過,那地方的磁場非常特殊,羅盤失失,迷障重重,植物會吸血,極為怪異。看地型,像是有古墓,但兇險得不像是正常的墓。」
白登鋒捏著手裡的紙,宛若捏著滾燙的山芋,手都顫抖了。他說:「這等重要的物什,你……你們就這樣昭然公佈於世?」
楊雪嶺說:「這等危險之地,諸位高人自行前往吧,我失陪。」她忽地心念一動,叫道:「麒麟鎮煞!」
一旁的眾人也聽明白了,那地方極為兇險,輕易前往必然是有死無生。遵循萬物相生相剋的道理,麒麟鎮煞,正好針對那樣的境地。
人群中,當即便有人小聲議論,「苟不同這次怕是給人作嫁了。」
另一個說:「我聽說他已經帶著人趕去了,或許未必呢?」
聶然難纏是大家都有目共睹的,敢堵她也就是仗著人多勢眾,如果已經有了精準的線索,自然不樂意再上去找揍,紛紛撤離。
白登鋒捏著手上的圖紙,手都在抖,說:「那等兇險之地,又得折損多少人進去。」他可算是明白。這玩意兒八成就是翼蛇趁機故意扔出來的。
道門滅妖,好吧,為了這所謂的起死回生葯都折進去了,就沒有人抓妖了。
有句話叫做擋人財路如殺人父母,更何這是有楊雪嶺為成功例子的起死回生兼添壽的葯,誰能擋得住他們。
白登鋒心情沉重地嘆道:「世人都求長生,可須知凡事都有代價。」楊雪嶺能吃這葯,那也是被徒弟一拳打進鬼門關,轉了好幾轉才拽回來,再加上洞天觀立身正,才得到麒麟獸相助,去到種腐屍花的坑底取來這等葯。不然,洞天觀早被麒麟獸打上門,報拿麒麟獸鎮封妖窟的仇了,哪還會幫他們尋救命葯。
可天要下雨,人要作死,那都是攔不住的。世人為長生的痴狂,更不沒法阻攔。
白登鋒把圖紙還給楊雪嶺,帶著跟來的幾個後輩,便準備撤,可轉念一想,又動心了。他不求長生,可那等地方,必然是有前輩高人的布置在,如果能去闖闖長長見識,一定會有收穫。有聶然師徒同行,要是再加上把麒麟獸救出結伴,未必就真的有那麼兇險。他已經邁出去的腿又收了回來,拱手,直言說明想去長長見識,也願出拳相助救出麒麟獸,問可否同行。
楊雪嶺自然沒有意見。她說道:「只是此行兇險,又人多雜亂,還請自行擔待。」她說完,叫上聶然走了。
金犬讓烏鱧先帶著人回去準備進山的東西,明天大小姐出發時,他們也跟去。他追上楊雪嶺和聶然,說,「我想去看看花狸。」
楊雪嶺上了自己的車,坐在駕駛位上,繫上安全帶,等聶然和金犬都上了車,才扭頭問道:「你們是唯恐天下不亂啊。」
聶然說:「師父,你也添了把柴火。」別說得自己有多麼高風亮節。
楊雪嶺說:「我又不像你那麼能打,把消息捅出去,總比走在路上被人罩進麻袋裡擄走再嚴刑拷打強。」況且,都知道她吃過起死回生葯,萬一遇到喪心病狂的想殺她煉藥怎麼辦?有些人為了滋補,連自家子孫後代的嬰兒胎盤都吃的,還有拿流產的胎兒煲湯的,把她當唐僧肉燉了也毫不稀奇。
跟著聶然進山洞的人多,又雜,出來又遇到這麼一大群人,師徒二人加上金犬都是有意把消息透出去,這些人收到消息后又通知親朋好友,再加上都成了公開的秘密,談論得也多了起來,一時間,全都知道苟不同聯合馭獸門的邱切綁架麒麟獸去尋長生藥,卻被邱切擺了一道的事。
宗教局密切盯著聶然,重點關注這事,上上下下也都知道了,渝市和西南總局那邊守留的人,趕緊上報京城總局,同時把收集到的證據火速發過去。網路信息時代,照片掃描,視頻直接傳,那都是現成的。
齊應承是宗教局特別顧問的名頭,也是辦過不少實事的幹將,他蹲著京城鎮懾妖邪那麼多年,論功勞有功勞,論苦勞也有苦勞,偶爾還客串個吉祥物,受到的待遇極高!這事曝出來,震得宗教局上下都動了。總局立即下達文件,暫停苟不同手上的所有工作、職務,讓他接受調查,同時派出特別行動小隊,直奔秦嶺馭獸門!
對宗教局上下來說,起生死回葯真沒麒麟獸重要。腐屍花里要是真有能夠起死回生的葯,就憑種植腐屍花的條件,那也必須全部摧毀,不然,得有多少人被擄去當肥料遇害!
聶然才不管外面鬧成什麼樣,回到住處,該吃吃,該睡睡。
她躺在床上玩手機,點開聊天軟體,在洞天觀親友群下面沒隔幾條消息,便是百萬的。她點開消息,還停留在她給百萬發的水產市場的定位面版那。
大半個月了,手機再沒收到過百萬的消息。
聶然突然就有點難受起來。平時朝夕相處隨叫隨到的小夥伴,突然之間出事了。她剛開始的時候還有點不當回事,畢竟才一會兒功夫沒看到,百萬又是麒麟獸,自己如果不用鎮獄火都未必打得過,又有齊寒山、齊應承兩頭大麒麟獸護著,壓根兒不覺得他會有事。
可過了這麼久,百萬沒有消息,更沒有回來,那種出事了、消失了的感覺,聶然算是真真地體會到了。
聶然有點失眠,睡不著覺,從床上起身施展通靈術找百萬的下落,沒有,感應不到。
她穿好衣服,打開門,去到客廳。
大晚上的,客廳里聚滿了人。
師公師婆帶著師叔祖們還在開會討論進秦嶺的事,胡槊、賀千雷等二代弟子也在場,魏光、雲昭這些小輩也聚在一旁旁聽,安排這次進山的事。
聶然過去,都沒位置了。
有洞天觀弟子見到聶然過來,趕緊給她讓出個靠前的位置。
楊丹青可是知道這師徒倆在鬼窟里待了一個通宵,都沒休息好。她心疼女兒,明天就要出發了,此行又危險,於是對聶然說:「聶然,你跟雪嶺一組,你倆自由行動,行了,去睡吧。」
聶然「啊?」地一聲,開會不叫我,我來了,就自由行動?
楊雪嶺如逢大赦,打著哈欠便上樓回屋。
聶然滿臉古怪地看了大家一眼,追上楊雪嶺,悄聲問:「師父,為什麼我倆不跟他們一起行動?」
楊雪嶺懶洋洋地瞥了眼聶然,說:「打前鋒啊。有你給我當保鏢,就用不著他們了。」
聶然:「……」
楊雪嶺說:「況且,人少,好行動,人多目標大,礙事,真有危險,想躲都很難。」她說完分了聶然一疊符,說:「見到腐屍花,用符把它燒掉。深山老林子,人煙絕跡,不怕煞氣外溢傷到人。這種符火只對陰穢之物有效,不會燒到山林里尋常草木,不會引起森林大火,放心用。」她又簡單叮囑了幾句,便回房補覺。她剛到房門口便聽到隔壁她父母的房間傳來貓崽子的叫聲,瞌睡一下子醒了。
聶然站在走廊處,便見上一秒還哈欠連天說要睡覺的師父,竟然跑去燒開水調奶粉照顧起小貓崽子來。她心說:「可以找個貓媽媽的呀。大家都要進山,總不能還揣只小奶貓去吧?」
反正這是師父的貓,不是她的。聶然決定不操心,回屋,趴在床上,就又想找百萬,然後……好氣哦。
師父的貓還在,她的麒麟獸丟了!麒麟獸耶!比貓值錢多了!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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