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師徒下山
聶然懵了。他們巴巴地讓自己拜師, 不是為了打妖怪,而是保護楊雪嶺?
這跟農村老頭老太太拉著小朋友的手說你大長以後賺了大錢要好好孝順我們沒有什麼區別。師父是成年人,用不著自己一個未成年保護, 保護師父什麼的比打妖怪可簡單多了, 師父過馬路,自己幫她看看往來車輛也算吧?
聶然把胸脯拍得砰砰響,「曾師祖您放心吧,我一定保護好師父。」
曾師祖極為欣慰。
旁邊的道士們個個喜氣洋洋,紛紛恭喜楊雪嶺收了個厲害的好徒弟。
呂青鋒和楊丹青看著聶然笑得那麼開心的一副撿到大便宜的樣子,亦是面面相覷,根據以往打交道的經驗來看, 這孩子不傻呀,不知道她都在腦補些什麼。
院子里的氣氛一片大好,道士們有說有笑的,待聶然的態度格外的和藹可親。
拜師儀式辦得極為順利。
儀式很簡單, 基本上就是上香、叩首、奉茶、錄入名字。
洞天觀的人是真的隨性。
一般來說, 為了方便排輩分都會起些排序,例如楊大勇就是大字輩,所以他們這一輩的人名字里都有個大字。少林寺、講相聲的收徒都會給排個輩份的嘛, 洞天觀沒有,直接錄入名字進入道觀的譜牒就算完事, 說是洞天觀其實都算是俗家弟子, 並不是出家修行,拜師不更姓改姓。
這讓聶然很滿意。不然,萬一給她起個特別老土的道號, 那會聽到后想打人的。
道士們為了慶祝楊雪嶺收到入室弟子, 還特意操辦了宴席, 坐了整整六桌,雞鴨魚都上了,飯菜相當豐富。
有道長喝多了,對著聶然大吐苦水,說:「我們苦啊,你師傅精研奇門遁甲擅長望氣之術,山裡面有什麼,她看一眼就知道了,群發簡訊就算了,挨個打電話通知,不等我們趕到,她自己就去了。我們等不到她出來,就得進山去找,鞋子都不知道找破了多少雙,什麼稀奇古怪的東西都能遇到。」
另一個道長說:「這還不算完,她狗屎運氣好,次次逢凶化吉,最多狼狽點,我們那叫一個慘。」
又來一個道長說:「好在怎麼都能撈到點東西,不算虧。就像這次封妖窟,她捅了多大的簍子,但拖回來一條千年老黑蛟的屍體,還撿了個……」
楊雪嶺「咳」地清了清嗓子,說:「你們夠了啊。我還坐在這呢。」
那道長麻利地把撿了個厲害徒弟給咽了回去,繼續向師門長輩們敬酒。
聶然懂了。楊雪嶺比她還躥,愛蹦躂。她心想:我莫非還要去山裡找師父?
呵呵!手機信號不好,手機壞了,接不到消息呢?山路不好走,迷路了呢?
這些道長們雖然大吐苦水,但挺護著楊雪嶺的,要不然哪至於走破鞋,去到山裡隨便找個地方一蹲,窩個十天半月的再出來,說找不到不就完了嗎?楊雪嶺的爹媽又不可能時刻盯著這些人賣不賣力,還是關係好,人家才肯費心費力地救。關係不好,哪管人家收不收徒,有沒有人護。她昨晚說拜師,這些人大早上都趕到了,還自帶雞鴨魚肉酒水飲料。
她悄悄總結:師父人緣還可以。
那以後自己有事情也可以沾師父的光,讓這些師叔、師伯、師叔祖、師叔伯什麼的幫忙吧?
聶然心裡挺美的,心說:反正我小,頭上還有一堆同門師兄呢。
午飯過後,道長們收拾了桌椅碗筷,便又各自撤了。
呂青鋒和楊丹青把聶然叫到跟前,告訴她,以後由他倆教她本事。
聶然早料到了,毫不意外。
老實說,沖這點,她拜楊雪嶺當師父還是蠻心甘情願的,不然人家憑什麼教她真本事。
呂青鋒夫妻倆跟聶然認識這麼久,對她的性子也算是摸熟了,知道這是個好動坐不住的,教她就不能像教楊雪嶺那樣。
教楊雪嶺,給書就成了,最多就是跟她講講那些深奧難懂的地方,這孩子是個喜歡動腦子自己琢磨的。
教聶然,那就得手把手地教。
呂青鋒告訴聶然,她的功力深厚,要學的便是怎麼運用,也就是學習怎麼聚氣、行氣,怎麼做到收放自如,不然招式學得再精妙,用得再熟練,那也只是打不出有效力量的花拳繡腿。楊雪嶺的拳腳功夫差,不是她的武功招式學得不好,而是疲於修鍊,內功跟不上。
他一邊講解,一邊演示,再讓聶然照著比劃,有什麼不對的地方,當場糾正。
聶然發現跟呂青鋒學東西,比在學校上課要有趣得多。這老道士講得格外通俗易懂,自己有學不懂或不對的地方,他可有耐心了,不像有些老師會罵人「豬都學會了,你還不會。」
並且,呂青鋒是真有本事。
聶然便感覺時間過得飛快,自己剛學會凌空劈掌,到傍晚要去做法事了。
她想著老人家年紀大了,不能一直累著人家,等做完法事,便讓師公早點休息,自己回到住處,站在院子里練習。等天色全黑,楊雪嶺睡下了,自己不困,便找了個離他們稍遠的地方繼續練習。
楊丹青和呂青鋒睡覺前,見到聶然還特別有精神地在道觀屋外的院子里練劈山掌,且只學了一下午便已經摸出門道,打得有模有樣的,還能舉一反三,自己琢磨變招,那叫一個驚喜。
有修鍊內功進步很快的,但學習實戰運用的時候,那真是沒眼看,手腳不協調,怎麼練都學不會。
他倆回房后,關上門,小聲議論。
楊丹青對聶然挺滿意的,「是個學武的好苗子。」
呂青鋒說:「筋骨很不錯,下盤也穩。」
楊丹青說:「她那筋骨都是鎮獄火淬練出來,當然不錯。」之前對聶然橫鼻子豎看的哪都看不順眼,現在再看,這孩子還挺不錯,楊雪嶺的這個徒弟收得挺好。
她當天晚上便把鎮妖燈扔去壓箱底了。聶然的心性不錯,不是那種為非作歹的,魂魄穩固活蹦亂跳的也不像是夭折的相,這鎮妖燈也就派不上用場。
聶然第二天做完法事,看到她師公滿頭大汗,格外殷勤地給端茶遞水,說:「師公,您歇會兒再教我。」
呂青鋒歇了一刻鐘,便開始教聶然。
教她容易,講解一遍,演示一遍,再坐在旁邊端著茶看她練,有不到位的地方糾正下,都不用費什麼神的。
呂青鋒看聶然練習了一個多小時,沒什麼可糾正的了,便讓她自己練,忙去了。
聶然發現學這些東西挺簡單的,不費腦,照著比劃就成了,躥來躥去舞來舞去的,可有趣了,比做方程式容易多了。
她舞得呼呼生風,掌風扇出去,把屋檐上的瓦都劈掉了。
聶然假裝不是自己乾的,是道觀年久失修自己掉下來的,默默地離房子遠點。
練武的時間過得飛快,她沒練習幾遍,又該做法事了。
傍晚,聶然做完法事後,呂青鋒又教她怎麼自己運氣把體內的煞氣逼出來,怎麼用丹田真火去煉化煞氣。
這玩意兒有點難學,得打坐行氣,稍不注意,身上的鎮獄火呼呼地往外冒,躥得比人都高。
呂青鋒教她,相隔十幾米遠,還在聶然身邊布了陣。
聶然每天的安排就是白天做法事、練拳腳功夫,晚上打坐行氣煉化煞氣,時間過得飛快,刷得一下子一天過去了,再刷地一下子,不用再做法事了。
聶然以為自己度日不知年,翻了下日曆才發現,還有一個星期的法事沒做。
她照過鏡子,身上的煞氣已經沒有了,臉色也還好,丹藥也不必吃了,但每天早中晚三碗中藥,苦得要死。
楊雪嶺對於聶然學東西快毫不意外,畢竟聶然有一身深厚的功力支撐,而且翼蛇是真有好好養她,沒有教她亂七八糟的東西,但把身體底子夯得嚴實。旁人要是像聶然這樣,怎麼都得大病一場。
他們都以為,聶然拔完屍毒除完煞氣怎麼都得病幾天卧床休息,哪料到她成天上躥下跳比猴還要精神。
山裡窮極無聊,楊雪嶺想下山了。
聶然捨不得走,凌波虛度還沒學呢。
楊雪嶺懟她,「你三兩步就能從三清殿的後院躥到前院台階,連瓦都不用踩一下,還需要學凌波虛度?」她爸好歹還要用劍借力,這貨,劈山掌打出去激起強大的氣浪,藉助氣浪之力躥出去,還能在空中來兩個翻身。那翻身姿勢,一看就是跟體操運動員學的。
聶然說:「藝多不壓身,我覺得我可以學點高深的。基礎入門的我都會了。」
楊雪嶺告訴她:「你在入門前便已經在機緣巧合之下,在封妖窟里把洞天觀的三大絕學學完了,如果再想學的話,還有奇門遁甲、太乙、六壬三式可以學。」她當即把三大秘術是什麼,告訴給聶然,問她:「學嗎?」
聶然問:「除了這些?」
楊雪嶺說:「畫符、煉丹、熬藥、行醫治病、製作法寶,你想學哪樣,我都可以教。卜算、測運,我也可。」
聶然才不理楊雪嶺,她還要跟師公學新本事。
呂青鋒還真沒什麼可以教聶然的了。他壓箱底的絕學,聶然在封妖窟里就已經學會了。
楊丹青讓聶然多留一個月,教她幾項在外行走用得上的術法。
聶然「嗯?」了聲,好奇地問:「師婆,術法是不是法術?」
楊丹青點頭,說:「是從奇門遁甲里演化而來的。」
聶然想到什麼天干、地支就頭大,不想學。
楊丹青輕哼一聲,隨手在屋檐下堆柴草的地方抽了幾根稻草,拿在手裡揉捻幾下搓成繩,手從繩子上捋過往地上一扔,輕喝聲:「去!」
草繩落地,當場化成一條一米多長的蛇,躥到聶然跟前,朝她噝絲吐出蛇信。
聶然看得眼睛都直了。
楊丹青問:「學嗎?」
聶然心想:「你是不是提前在身上藏了條蛇變魔術?」她飛快地點頭,說:「學!」
楊雪嶺說:「我先下山。」失陪!
聶然斜眼瞅著楊雪嶺,問:「師父,這個你會嗎?」
楊雪嶺從袖子里摸出一張符紙,疊成小紙鶴。
紙鶴便飛到了聶然的跟前,張嘴說出句,「我會。」它的聲音跟楊雪嶺的聲音一模一樣。
聶然注意到,紙鶴說話的時候,楊雪嶺的嘴巴在輕輕地動,但她可以確定,聲音不是從楊雪嶺嘴裡出來,而是從紙鶴的嘴裡。她頓時對楊雪嶺刮目相看,師父也是有點道道的啊。
楊丹青問楊雪嶺,「你自己教?」
楊雪嶺說:「我自己的徒弟當然自己來。」
一旁的呂青鋒看了眼楊雪嶺:我都教了一個月了,你才說這話。
楊丹青想了想,術法跟拳腳不一樣,要精妙得多,也難學得多。這個屬於道術的範疇,不僅靠悟性,還得有靈性,有些人學一輩子都未必能窺到門徑。
她略作思量,轉身去拿了三個碗,一個小石子出來。一個碗里扣上石子,讓聶然看清楚了,然後將幾個碗飛快地來迴轉了幾遍,問聶然:「哪個碗里有石子?」
聶然:「……」這不是天橋上騙錢的把戲嗎?她說:「我賭哪個碗里都沒有。」
楊丹青說:「行了,楊雪嶺你自己教吧。」這徒孫我教不會。
聶然懵比:什麼意思啊?
楊雪嶺說:「這是最簡單的障眼法,你要是有天分,一眼就能看出來,要是沒天分,慢慢學吧,反正我有的是時間教。」她說完,揭開一個碗,說:「喏。有的。」她又再揭開一個碗,說:「喏,也有。」再揭開一個碗,說:「還有。三顆石子三個碗。」
「你之前怎麼都走不出道觀,也是因為中了我的障眼術,使得你的感官受到干擾,再加上心理暗示影響,無論你怎麼走,都會回到我扔石子的地方。你把石子都扔遠了,但其實你的腦子裡已經深深地記下了你所離開的位置,甚至還特意又做了記號,於是兜兜轉轉的總會在無意識間又繞回來。」
聶然指向地上的蛇,問:「這個也是嗎?」她說完發現那蛇已經變回草繩。
楊雪嶺說:「這個不只是障眼法。我媽剛才用手捋過草蛇時,將真氣灌注到裡面驅使它能夠蛇形活動,你看到它是條蛇則是障眼法。紙鶴傳音,又是另一種術法,跟你的通靈術有半分相似。」不過,她的功力淺,紙鶴飛不遠,除了當作玩耍幾乎派不上用場。
聶然再也不覺得楊雪嶺沒本事了,還是有點本事的。她問:「師婆,我下山要不要進行過什麼出師考試什麼的?誰來考考我的功夫練得怎麼樣了?」她說完看向旁邊的呂青鋒,剛想出聲,就見到師公已經轉身回屋,明顯不想考她。
她又看向楊雪嶺,問:「師父,你要考考我功夫學得怎麼樣嗎?」
楊雪嶺心說:「我怕被你一拳打飛。」
在楊雪嶺的強烈要求下,聶然只得收拾行禮跟著師父下山。她除了幾身換洗衣服,也沒什麼行禮,一個背包裝完,再背上斬不平就可以走了。
楊丹青和呂青鋒送她倆下山。
楊丹青一路上都在叮囑楊雪嶺,下山後在城市裡轉轉接點生意就好了,別再往深山老林子里鑽,安全第一什麼的。
呂青鋒則叮囑聶然,刀劍無眼,拳腳無情。她的功力深厚,就算是他也接不住她全力打出的一拳,所以,能不跟人動手盡量別動手,即使動手也收著些力氣。本事是學來防身的,不是學來傷人的,巴拉巴拉一通念叨。
十幾里山路,師徒倆聽著兩口子念了一路。
楊雪嶺一直徑催她爸媽回去吧,不用送了,說:「都到景區了,你們回吧。」
她倆到了伏牛山景區,坐上了車,老兩口還在依依不捨地揮手。
聶然說:「師父,要不你回山裡得了。」
楊雪嶺翻了她一個大大的白眼,說:「徒弟,我兜里沒錢了,待會兒車費錢你出。」
聶然震驚了:「師父,你出遠門不帶錢的嗎?」
楊雪嶺問:「我帶了一個有錢的徒弟,為什麼還要帶錢?我都沒收你學費,你還在我家蹭吃蹭喝住了這麼久,給你治病還花了好幾百萬,我爸媽得還這筆債。要不然你以為我這麼著急出門做什麼?總不能看著他倆七八十歲的人了,還出去幹活還債吧。」
聶然目瞪口呆,竟然找不到反駁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