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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咬那黃毛的腳

  聶然因為百萬的外形,  下意識地認為它找獵物會像小狗一樣靠鼻子聞。人鼻子跟狗鼻子的天生差距,一般人都學不會這本事,聶然自然沒什麼想法,如今看到百萬蹲在欄杆上找獵物,  眼前一亮,  茅塞頓開。

  百萬能看見鬼和妖怪,  自己也可以。她之前陷入思維誤區,  悶頭悶腦地認為城市都是高樓大廈,妖怪都躲到屋子裡不好找,  傻銼銼的不知道爬到高處看。

  如果一棟棟樓走過去,  大多時候注意到的是街邊的店鋪,  樓上的陽台門窗,  受視野限制,  能看到的東西也很有限。站得高,  看得遠,  周圍的建築物、街道、行人、來來往往的車輛,  紛紛落入眼中,對比之下,  差異顯著,透過陽台門、玻璃窗,甚至還能看到些屋裡的景象。

  有些建築物看起來陽光大氣,  給人心情明媚的感覺,有些房子則陰沉沉的甚至還隱約繚繞著黑氣,而其中還有幾戶比較顯眼的人家,大白天的窗帘拉得嚴嚴實實的,  從門窗到牆壁都有股霉運籠罩的感覺同,  找到那些死氣沉沉還有黑氣繚繞的屋子,  再注意看那些黑氣的形狀、濃淡、游移的狀態,又能區分出很多不同來。

  聶然打開手機導航,很是輕鬆地確定了自己在的位置,以及發現有異常的那幾戶人家的大樓名、街道名,旁邊有什麼標誌性建築或店鋪,方便找過去,她為了避免記錯,還特意拍照、截圖保存下來。

  聶然忙完,叫上揣著小手蹲在消防水管上的等著自己的百萬,先往陰氣最重的那間屋子去。

  那是只隔有兩條街的老小區,樓梯房,共有六層,樓非常舊了,連封的防盜窗都銹些不行,有些防盜窗都銹爛了。小區里的樓挺多,看起來家家戶戶都差不多,跟她之前找百萬時進出的許多老小區也沒有什麼的不同。

  她抬眼掃過,沒看出哪棟樓的五樓有異常。

  要說有陰氣,這種老舊小區,年頭久了,多多少少都會沾上些隱晦之氣。不說旁的,死的人都比新小區多。哪怕不是死在家裡,頭七總得回來看看,走過路過,怎麼都得留下點陰氣呀、腳印呀什麼的。新蓋的小區,連地基都是新挖的,之前的蛇鼠蟲蟻早被連窩都挖了。老小區久了,人都變老了,就更別提逐漸遷進來的那些小動物,祖祖孫孫都不知道繁衍了多少代了。

  她翻開手機截圖和拍的照片,先找比較相近的幾個單元。

  一排八個單元,她見到的那個比較居中,大概是在四五單元的位置。她去到兩個單元的門口,先對比了下,看起來都一樣,樓道里黑黑的,光線不好,鐵門關著的。

  百萬穿過大鐵門進入五單元,又幫聶然開了門,再一路小跑地上樓。

  聶然叫住它,說:「這次你別貿然跑進去了,等我先敲門。」

  百萬看了她一眼,蹭蹭蹭跑上樓,蹲在門口,拍起爪子,「啪啪啪」拍門。

  聶然一路飛奔追上,見狀,心想:「你還會敲門啊。」

  不一會兒,有穿著拖鞋走近的腳步聲響起,門打開,一個穿著厚棉睡衣蓬頭垢面的女人出現在門口,她的手裡夾著煙,打量眼聶然,從嘴裡吐出口煙,用方言問了句。

  聶然聽不懂,但看見大白天的這家人還把窗帘拉得嚴嚴實實的,屋子裡陰沉沉的好像有散不開的黑霧,隱約有種烏煙瘴氣的感覺。她說:「能講普通話嗎?」

  那女人皺了皺眉頭,突然聽到屋子裡發出碎響聲。

  聶然下意識地往腳下一掃,百萬不見了,同時她聽到了娃娃的哭聲。她說:「你家娃娃哭了。」這娃娃的哭聲跟正常娃娃的哭聲還不一樣,聲音飄,透著異樣的尖銳凄厲感。

  那女人的臉色微變,說:「我家沒孩子。」說完便要關門。

  聶然抬手撐住門,探頭往裡一瞅,入眼就是一個很小的神龕。神龕陰氣繚繞,擺在神龕前的香爐掉在地上摔碎了。

  百萬正把一個比耗子大不了多少的胎娃兒小鬼按在地上,張嘴就朝它咬去。那麼小的一個胎娃兒小鬼,估計還不夠百萬吃兩口就沒得了。

  聶然大喊聲:「百萬,住口,留活口。」

  百萬都已經一口咬下,聞言,稍微鬆了點勁,沒一口咬穿,而是咬住它,把它叼了起來,同時顯形,跳到了沙發上。

  那女人的臉色大變,又喊出了句方言。

  聶然說道:「我聽不懂你說什麼,講普通話。」她明白過來,這女人養小鬼。

  那女人見鬼胎兒被小白狗牢牢咬住,掙扎不開,色厲內荏,問:「你是幹什麼的?你要幹什麼?」

  聶然沒理她,徑直進屋,迅速掃視圈屋子。

  屋子亂糟糟的,東西亂堆亂放,臟衣服隨便亂扔,滿地垃圾和孩子的玩具,桌子上擺著一大一小兩套餐具,大的挺正常的,小的則是孩子的碗筷,很顯然,孩子的餐具是給小鬼的。

  通常養小鬼分成兩種,一種是請小鬼回來養,大多是為了發橫財撈偏門,另一種則是懷上孩子后墮胎惹來的麻煩。

  這鬼胎兒的大小手足齊全卻小得比大老鼠大不了多少,估計只在娘胎里長到六七個月。它還能囫圇個兒,應該是被引產下來的。引產非常傷身,女人懷沒懷過孩子,生沒生產過,大不一樣。

  這女人雖然邋遢,且沒精打彩的,但並不像是引產生子造成的精氣虧損,更像是熬夜和作息不正常導致的精神不濟,她的氣質神韻站姿也不像懷過孩子。

  聶然基本上可以確定這女人是請了小鬼養著來撈偏門的,並且時間並不長。爺爺講,一般養小鬼的,很少有善了的,都是過不了幾年就被小鬼反噬,不死都得脫層皮,元氣大傷。小鬼,養的時間越長,長得越大,也越來越凶,如果沾了飼主的血,則更凶,殺人都有可能。亂葬坑裡那麼多鬼嬰兒,好多都想跟她回家,爺爺嚴令禁止。她偶爾帶點零食過去哄哄它們可以,想帶回家養,沒門。

  沙發上、椅子上堆滿衣服雜物,沒地方坐,聶然只好坐到沙發扶手上,問:「你是在哪請的小鬼?」她指向百萬,說:「你如果不告訴我,我就讓百萬吃了小鬼,你嘛,怎麼都得大病一場,再走很長一段時間的霉運。」

  女人不知道聶然是幹什麼的,但看得出來她是個有本事的,她問:「你到底想幹什麼?你怎麼找過來的?」

  聶然說:「別怕,我是從外地來的,想找同行問點事,恰好看到你家陰氣重,就過來找找門路打聽點事。這些事,你不知道,但那人知道。」能煉製小鬼的不會是一般人,都是跟這些鬼鬼怪怪打交道的。蛇有蛇道,鼠有鼠路,找到一個,摸到道道,就能找出其它的。

  女人看向百萬,再看看被它像叼老鼠似的咬在嘴裡的鬼胎兒,知道自己是遇到高人了。連養的鬼兒子都被逮住,自己就更沒招,於是說:「我帶你們去。」她從沙發上翻出車鑰匙,拿起挎包,說:「走吧。」

  百萬叼著鬼胎兒往外面去。

  聶然說:「大白天的,你把人家叼出去曬太陽,分分鐘魂飛魄散。」

  百萬猶豫了下,把吃到嘴裡的肉吐出來,扔到地上。

  鬼胎兒在地上蠕動了兩下,化成一團黑氣飄回神龕中。

  聶然說:「要是這女人作怪,你再回來把鬼胎兒吃了嘛。」

  女人的臉色又變了變,強自鎮定地站在門口,等聶然出來。

  聶然出了屋子,還順手把門關上了。她蹦蹦跳跳地與那女人並肩往下走,說:「養小鬼啊,前三五個月會諸事順利,等它長壯一點,脾氣會隨著本事越來越大,也越來越會作怪,一般人能撐過一兩年就不錯了,能撐過三五年的,極少。撈偏門,撈進多少,將來會連本帶利吐出來,甚至可能把命搭進去。你養這小鬼,撐死不超過三個月,估計也就一個把月左右。」鬼胎兒再小點,沒成形,自然也難以成鬼。請回來后,有人供養它,它會一點點長大,如果超過三月,鬼胎兒就該有正常嬰兒的大小了。

  那女人確實只養了一個來月,逢賭必贏,把之前欠的債都還清了,還有錢買了輛新車。她聽到聶然這麼說,心想:「那我養到五個月好了。」

  聶然推開樓道的門,又補充句,「請神容易送神難,將來想送走,你不死也得褪身皮。養得越久,越難送走。」她不是警察,管不到別人頭上,別人養不養小鬼跟她沒關係。不過既然遇到了,且算是擅闖別人家貿然打擾,還是要提醒幾句的。聽不聽,那就是別人的事了,將來倒不倒霉,也是別人的事。

  女人默默地走向自己的車子。她之前輸到都快跳樓了,差點讓高利貸逼去賣還債,如今好不容易翻身了,讓她把財神爺送走,怎麼可能。等她將來發了大財,有的是錢請高人,怕什麼!

  聶然坐上那女人的車子,把背包放在腳下,系好安全帶。

  百萬跳到聶然的懷裡坐著。

  那女人開車載著聶然跑了半座城,才拐進一條不起眼的巷子里,來到一戶老式民居前。

  車子停下,聶然扭頭就看到一個頂著滿頭黃毛痞帥痞帥的年輕人帶著兩個跟班從裡面出來。

  狗哥!

  她迅速解開安全帶,大喊聲:「百萬,咬住那黃毛的腳,別讓它跑了。」說完,推開車門,把百萬朝著狗哥扔過去。

  百萬毫無防備之下突然被扔出,還沒反應過來,便來了個臉著地,摔成個正統的狗啃泥。

  狗哥剛出門,突然啪唧一個白白的毛絨絨的東西摔在腳底下。他低頭一看,心想:「什麼玩意兒?」好像是條狗?可鼻子聞到的味兒絕不是狗味兒,而是麒麟獸的味道,還有聶然身上的味道。他連頭都沒抬,扭頭就要跑。咻地一下子,有東西從面前飛過,直直扎在前面的牆壁上,擋住去路。

  斬不平!

  狗哥嚇得生生地剎住了步子。

  聶然飛快跳下車,一把揪住狗哥的衣服,說:「你跑啊——」話音沒落,狗哥來個金蟬脫殼,外套一脫,身子一矮,從斬不平下面鑽過去,拔腿就跑。

  聶然大聲喊:「青鋒道人的婆娘找我麻煩。」

  狗哥一個急剎停下腳步,扭頭,把聶然從頭看到腳,回:「你不是沒事嗎?一有什麼不對勁,你向來跑得比狗都……」突然覺察到這話有點不對味兒,把話咽了回去。

  聶然說:「人生地不熟的,萬一他們又把我抓回去了呢,再說,你們抓了雪嶺道長,不就是想引我來,跑啥子?」

  狗哥叫道:「楊雪嶺?我躲她來不及,抓她干……」「蛋」字咽回去,不文明。

  送聶然來的女人飛快地把聶然的背包扔下車,一腳油門踩下去,跑了。

  聶然轉身撿起自己的包,說:「我從小到大,離家最遠才到鎮子上,為了找你們,跟青鋒道長跑到這地方來。你看到我還跑,有沒有良心。」

  旁邊一個又黑又胖滿臉兇相的人湊上來,笑得興災樂禍:「狗哥,女朋友啊?」

  狗哥心說:「瞎了你的野豬眼。」可聽到青鋒道人和姓楊的都找上了聶然,還真不敢把她撂下,說:「進屋說。」又指指斬不平,說:「這東西收起來,離我遠點。」

  聶然哼了聲,把拔不平從牆上拔下來,繼續用硬殼紙纏好,掛到背上。

  這麼厲害的劍,她用一張破海報紙裹起來再加兩根鞋帶捆上背在身後。狗哥把聶然看了又看,說了句:「牛逼!」

  百萬從地上爬起來,氣得發出「啊嗚」一聲叫喚,再扭頭轉身,屁股對著聶然,生氣,不理她了。

  聶然把百萬撈起來抱在懷裡,跟在狗哥身後進屋。

  野豬和旁邊的柴犬走在聶然的身後,只覺渾身不對勁,壓力特別大,走路都沉甸甸的像有一座無形的山壓在周圍,且莫名的心慌和害怕。他倆的鼻子不停地用力吸氣,怎麼都覺得這一人一狗身上的味道不對勁。一個身上不是人味兒,一個身上不是狗味兒,還都叫人心裡瘮得慌。

  他倆不由自主地放慢腳落,離遠點。

  聶然邁進門便問狗哥:「我爺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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