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狗兒
爺爺老家?聶然趕緊把這可怕的念頭從腦海中驅散出去,在心裡默念三遍「我爺爺不是蛇變的」。低頭去啃雪嶺道長給的食物。這餅乾相當神奇,說是戶外專用的壓縮餅乾,一塊餅乾就能填飽肚子。
聶然吃了一塊,消化了一會兒,還是覺得餓,又吃了一塊,這才有飽腹感,又繼續跟著狗腳印在岩石縫隙里爬上爬下。她爬了一會兒,又覺得不對勁,說:「女道長,照理說,狗的攀爬跳躍能力比不過人吧?我怎麼覺得這狗跳得跟我差不多遠,跟我家大黃年輕的時候……」她想到這狗說不定就是大黃,立即閉嘴了!
雪嶺道長說:「我的道號兼名字都叫雪嶺,我姓楊。」
聶然聽到姓楊便忍不住翻了個白眼,嫌棄的表情溢於言表。
雪嶺道長問:「你對姓楊有意見?」
聶然說:「楊大勇姓楊。」
雪嶺道長不懂,問:「楊大勇?什麼人?」
聶然說:「在我剛出生就想弄死我……」她巴拉巴拉把楊大勇、熊幺婆乾的那些缺德事,包括算命的霍大師他們那一夥乾的缺德事,以及給她找的配陰婚的對象是個什麼狗東西,倒豆子似的告訴雪嶺道長,然後呸她,「就這樣的一夥垃圾,你們還跨省過來幫他們出手,渣滓。」
雪嶺道長罵了聲髒話:「艹!」
聶然瞠目結舌。出家人還罵髒話呀!這聲艹簡直深入靈魂!她決定原諒雪嶺道長。
雪嶺道長說:「我不是霍顯都請來的,我是聽說通靈派,以及你的千里拘魂、吃鬼的本事才找來的。有一個教派叫通靈教,我們稱為妖魔教。通靈教的教主,就是翼蛇,他的左眼沒了。通靈教有一個左護法,名叫金犬,人稱狗哥。」
聶然說:「聽起來好像正派人士追殺邪魔歪道。」她從石頭縫裡爬上去,面前豁然開朗。
她站在一個巨大的岩石洞廳中,堆積有大量塌方落下來的石頭,以及東倒西歪的古老雕像。這些雕像有大有小,但一個比一個古怪,有些凶神惡煞、有些詭異瘮人,還有些則是恐怖陰森。不過,這些雕像都是些死物,連陰氣都沒沾上點。
旁邊有一扇高大的石門,半埋在落石中,門外的通道被落石堵得嚴嚴實實的,狗都鑽不過去。
聶然沿著石頭表面的狗爪子印繼續往前,忽然覺察到雪嶺道長加快步子兩步趕到自己身邊伸手來拽自己,靈巧地側身一躲,跳開,挪到旁邊的石頭上,問:「做啥子?」
雪嶺道長說:「他們故意引你來這裡,再往前走會有危險。」
聶然問:「為啥子……為什麼要引我來這裡呢?」
「聶然!」熟悉的聲音響起,聶然扭頭,就見自己的爺爺帶著家裡那條老老的大黃狗在前面叫自己。她喊道:「爺爺,你是不是大蟒蛇變的?你到這裡來做啥子?」
聶獨眼回了句,「你跟來就曉得了,這裡有好東西。」說完,帶著大黃狗消失在黑暗中。
聶然猶豫了下,在這個來路不明的女道士和養大自己的爺爺之間,果斷選擇了相信爺爺。她腳步輕快地踩著岩石追過去,便見前面又是一個山洞。這個山洞比起之前的大得多,開卡車都夠了,有點像是天然形成的。
雪嶺道長追在身後大喊:「不要去,回來——」眼睜睜地看著那傻不拉嘰的蠢丫頭進入了結界中。她猶豫了下,咬咬牙,把心一橫,也跟著進去了。
聶然沿著通道走出去不到幾十米,就見到一個比剛才還大的洞廳。
洞廳的牆壁上布滿了各式各樣的雕像,甚至還有人身蛇尾的女媧娘娘盤在柱子上。這裡的雕像跟外面的雕像不同,每座雕像上都有陰氣繚繞,好像有什麼東西附在裡面,並且,它們的身上都纏著手臂粗的銅鏈。鏈子上面布滿銅銹,還有類似於符紋的凹槽。
聶然只看到有雕像,不知道爺爺和大黃去哪了,剛喊了聲:「爺爺,大黃。」聽到有腳步聲從身後傳來,就見雪嶺道長從身後的黑暗中跑過來,問:「這是哪?」一眼瞥見雪嶺道長身側的雕像,不由得揉揉眼。
她定睛看去,赫然發現,就在雪嶺道長身邊有一條跟大蟒蛇一模一樣的雕像,大蟒蛇身邊還跟著一條回頭望來的方向望去的大黃狗。
聶然心想:「你們兩個裝雕像騙我?」她走過去,伸手摸向雕像,冰冰涼跟石頭的質感一模一樣。可爺爺和大黃怎麼變雕像了?不對,是大蟒蛇和大黃狗!
聶然看著這兩尊疑似爺爺和大黃狗的雕像,心情極為複雜,有點傷心,有點不知道該怎麼辦,更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這是爺爺和大黃進來后就變成了雕像,還是他們倆原本就是從雕像里出去的?怎麼這會兒又不出來了呢?他們把自己引到這裡來,又是要做什麼?
無數的疑惑充斥滿聶然的腦海,可一時間又不知道去哪裡尋找答案。聶然拍拍兩尊雕像,說:「呀,講句話噻。曉得你們是活的,出來!」
雪嶺道長見到這兩尊雕像,面露詫異之色,隨即又扭頭看向聶然,神情格外複雜。她指向來時的方向,說:「聶然,你往回走走,看能不能回到之前的洞廳?」
聶然見這兩具雕像不理自己,又不明白髮生了什麼事,於是照著雪嶺道長說的辦。她心想:「不管怎麼樣,雪嶺道長看起來像是知道點情況,看雪嶺道長要做啥子,見機行事。」
聶然往前走,走了一段,發現還在黑暗中,跟著就聽到雪嶺道長的聲音在身後很近的地方傳來。
雪嶺道長說:「別走了,你在原地踏步,進來了,就出不去了。」
聶然回頭,一眼看見大蟒蛇和大黃狗的雕像就在身後兩三米外的地方。她懵了,問:「啥子情況嘛?」用力地揉揉臉,心想:「做噩夢?」用力地掐了把自己,疼得噝噝直抽氣,又想著做噩夢的時候,動動小手指頭,就可以醒來了,結果,五根手指動得跟彈琴似的,眼睜瞪得跟牛眼睛一樣大,還是在這烏啾麻黑的山洞裡。
整個山洞裡唯一的光源,就是旁邊雪嶺道長頭上的探照燈。那燈的光已經很微弱,隨時要因為電量不足而熄滅的樣子。
雪嶺道長又從她那百寶箱似挎包中摸出個手電筒,對著山洞裡的雕像照去。
聶然看到雪嶺道長的臉色,青得跟鬼一樣。她懾手懾腳地過去,忽然跳出來,大吼聲:「哇——」沒嚇到雪嶺道長,只得到一個白眼,以及身後「嗷嗚」一聲,類似小奶狗的叫聲。
雪嶺道長聽到聲音頓時警惕地將背在身後的劍握在了手裡,非常緊張地看向聲音傳來的方向。
聶然心想:「有鬼嗎?」小奶狗鬼?跟鬼嬰兒一樣?
她最不怕的就是鬼了。
她朝聲音傳來的方向看去,看到的是一對比廟裡的大獅子還要大上兩三倍的獅子雕像。
可說它是獅子吧,它的嘴巴比獅子長,頭上還有包,頭頂還有兩根角,說它不是獅子吧,它有一頭獅子形狀的鬃毛,體型也很像獅子,特別是尾巴,一模一樣。這對獅子格外魁梧,自己只有它的一截小腿長。一隻是側卧在地,回頭去看自己身後,另一隻體型更加威猛的大獅子則是緊挨著躺著的那隻,正低頭去舔它。
聶然對握緊劍走近查看的雪嶺道長說:「這對獅子肯定是一公一母,看起來還挺恩愛的。」
獅子?雪嶺道長震驚地扭頭看向聶然,心想:「你哪隻眼睛看出它們是獅子?」
聶然說:「你看嘛,一隻大點,一隻小點,還去舔別個。」
雪嶺道長掃了眼聶然,放輕腳步,緩緩地朝著母麒麟身後靠近。
突然,一團大概有兩個巴掌大發著白光的一個小糰子從母麒麟身後躥出來,發出「嗷嗚」的叫聲,護在兩頭麒麟的身前,不讓雪嶺道長靠近。
雪嶺道長震驚了,這竟然還有一隻小的。
聶然也震驚了,叫道:「竟然還有條狗兒。」
雪嶺道長緩緩扭頭看向聶然,很想問:「你哪隻眼睛看出它是狗的?」
聶然一個箭步衝上前去,把小糰子抱起來,上下打量。
雪嶺道長:「……」
小糰子:「……」它渾身僵直地盯著聶然,眼睛都嚇得立起來了,一動也不敢動,捲曲的巴尾翹在空中,宛若雕塑。
聶然看這小糰子頭頂上毛絨絨的特別像博美,但身上又沒有毛,尾巴細細長長的,只有尾巴尖有一點毛,而且它的嘴明顯比博美的要長,長得有點凶萌凶萌的,像有獵犬血統。她把小狗放在地上,說:「這應該是博美跟獵狗的串串兒。」
小糰子落地,化成一團白光往身旁那對麒麟雕像后一鑽,消失了。
聶然撓下巴,說:「冒陰氣的鬼見過,發白光的小狗鬼第一回見。」她頓了下,又說:「不過,這地方,連女媧娘娘都見到了,有條發白光的小狗兒也不稀奇哈。」
雪嶺道長扭頭看向聶然,說:「人身蛇尾的不止是女媧,還有蛇妖,希臘神話中的美杜莎也是人頭蛇身,印話神話中羅睺、那伽也是。翼蛇沒教過你這些?」
聶然懂了。雪嶺道長這是嫌自己沒見識。她不理雪嶺道長,繞到雕像后,像哄小狗似的用舌頭打出響聲,喊:「小狗狗,出來。」
小糰子明顯怕她,見被她找到,嗷嗚一聲,又化成一團白光,鑽進了躺在地上的那具麒麟雕像中的肚子里。
雪嶺道長頓時瞭然。她順著兩尊麒麟雕像抬起頭望去,山洞頂端有一個被鏈子架在空中的高台,所有鎖住雕像的鏈子都跟高台上的鏈子連接到一起的。
她猜測,封住這裡的封印,就在高台上,順著鏈子就能爬上去。可是封印破開……出去的,就不僅是她了。
如果只是自己,打死都不會進來,可聶然被翼蛇和大黃狗引進來,聶然一旦發現被困,得拚命想辦法出去。雪嶺道長迅速拿定主意,問聶然:「你知道這是哪裡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