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十年人間(開始插敘倒敘)
這片大地上並不只是這一片無邊的山林,也可以說這片在青山鎮人看起來為無邊無際的山林之外有著更為廣闊的世界,而這片山林僅僅是這巨大版圖上的一角。
數千年前,一些人就走出了這片山林,山林之中遍布著凶獸和未知的恐怖,一批又一批的人嘗試著走出山林,他們冒著九死一生的危險,穿過這連綿數千里的山林,身邊的同伴一個個倒下,等到他們真的走出山林的時候,往往最後剩下的人不到一成,有的隊伍甚至全軍覆沒,都死在了充滿未知的大荒之中。
山中的老人都說能走出的大荒的人都是被上天選中的人,說他們走出山林之後必有一番作為,事實上跟他們說的一樣,這些從穿越大荒的人們來到這片新大陸之後迅速崛起,這些個從凶獸爪牙下死裡逃生的人們在大荒之外的世界里建立起屬於自己的文明。
在那之前,整片世界都是凶獸的主宰。
可就在這山林之外,人類成了世界的主人,短短數千年,一個一個人類文明迅速崛起,將那些凶獸或趕或殺都驅逐到了山野之中,這個世界永遠是強者生存,弱者退散。一座座人族王朝林立於這片遼闊的土地上,一座一座宏偉的建築拔地而起,只有少數獸族文明還在這片大陸上喘息。
人族群雄爭霸,王朝更迭,彼此間討伐征戰千年之久,到現在天下局勢逐漸穩定。
大陸北部以林王朝和大齊王朝為首的北部聯盟佔據著這片大陸上最富饒的土地。
大陸以西的的極寒高原終年積雪,是這片大陸上最大的冰原,那裡大大小小的部族都依附於高原之上最強大的蒼狼王庭。
南部則盤踞著龍王朝統領的南部盟軍,龍王朝崇尚武力,最為好戰。
當今最強大的王朝玄鳳王朝為首的東部聯盟統治東部大陸,而這東部聯盟許多國家的祖先就是從這片山林之中發跡。
寧家和玄鳳家一同從山林之中走出,在這百家爭霸的大陸上迅速崛起成為可以在這東部大陸上稱得上前三甲的大家,此時的玄鳳王朝還未建立。
後來寧家追隨玄鳳皇族打天下,世代為將,為先帝開創玄鳳王朝立下汗馬功勞,先帝曾指著王朝的江山要分一半給寧家,寧家家主謝絕,只受這玄鳳王朝最偏僻的南方九萬里十三州一百二十城為封邑,名「寧十三州」,這幾乎抵得上王朝三分之一的國土,寧府就坐落在十三州之一的寧州鳳寧城,寧家世代守衛在這裡,震懾南方的龍王朝,守護著王朝的每一寸山河。
二十多年前,李臨峰一眾十一人就效仿曾經走出大荒的先人們,離開青山鎮,經歷九死一生穿過大荒,來到外界,去到了當今第一王朝玄鳳王朝。
三個希望在這片大陸闖出一番名堂的年輕人遇到了一位雲遊的老者,老者臨別說要收他們為弟子,三人跟著老者上了山,進了玄鳳王朝的崑山派,成了門派的外門弟子,也算是有一個落腳的地方了。
李臨峰他們在崑山派修行之時偶然見到華衣錦服宛若仙人的內門弟子外出歸來,一位生的削瘦俊美的李師兄更是對人和藹可親,那模樣好不華麗,出人頭地,揚名立萬不正是三人想要的嗎?
心懷理想的三個年輕人一直勤修苦練,毫不懈怠,只為成為那尊貴的內門親傳弟子,年輕的李臨峰還結識了一位同樣來自大荒的姑娘。
在目睹內門弟子李師兄對外門女弟子的種種見不得人的淫穢行徑,李臨峰對所謂內門弟子名號產生了懷疑,內心也開始動搖,後來三人因替來自大荒的姑娘打抱不平,以姑娘的名義假約那名內門弟子夜晚相見,三人將那個不精修行、鑽研外門邪道的李師兄捅成了馬蜂窩扔到了山上流下的瀑布中。
殺死外門弟子,乃是死罪,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更何況是人多眼雜的崑山派,李師兄的師父知曉了殺害徒兒的兇手之後,下令將三人捉來剝皮抽筋,李臨峰的師父只是一個外門執事,根本保不住他,不過李臨峰受師父指點逃進了門派禁地,偶然得到了如今青山鎮的那把飛劍,才得以逃出門派,只可惜同行的兩兄弟還是喪命崑山派。
理想的破滅,同行兄弟十一人如今又只剩他一個,精神恍惚的李臨峰一路顛沛流離,每每看見穿著青衫白袍的人便抱頭鼠竄,彷彿看見那持著長劍逼死自己兩兄弟的崑山派弟子,又彷彿看見那個同樣來自大荒的姑娘,如今的自己連她的聲音都記不起來了。
「我們沒有錯,好好活著臨峰,你只要活著,活著回去,我們就不算白死!」
李臨峰下山之前,同行被稱為二哥的兄弟趴在崑山派刻著「三尺濟世」牌匾下,背後站了數十位持著滴血長劍的青衫白衣,二哥張著滿口血污的嘴狂笑著,對他說了最後一句話。
他不敢回頭,回頭了兄弟就白死了。
他不敢死,他死了就沒人在記得同行的青山鎮十一人,年輕的李臨峰在玄風王朝的土地上流浪了近十年,一次數天數夜不曾進食的他跌跌撞撞在行走去往寧州的官道之上,終於沒了力氣昏死在路旁。
路過的寧家鐵騎發現了這個年近三十背著一把古樸寶劍的流浪漢,趕走了守在他一旁的幾隻腐食大鳥,將他帶回了寧州,後來李臨峰被寧府的一位將軍看中,他作為修者被編入了寧家軍,在這裡李臨峰彷彿又成了十年前意氣風發的自己,在這裡他找到了自己的價值所在,作為修者的他在軍隊這些年輕人中倍受歡迎,每逢大戰,他騎馬立在隊列之中,和其他士兵一起遙望著隊列最前的那具披著紅色披風的銀甲,追隨那個每逢大戰必身先士卒的魁梧男人衝鋒陷陣。
一晃兩年過去了,李臨峰在軍中數次立功,積功至副尉,李臨峰沒忘了兄弟們的囑託,回到青山鎮,只是沒想到他離開的那天,銀甲的主人竟然親自來送他,別人不認識那把飛劍,而玄鳳王朝寧十三州的主人可認識那把飛劍,承蒙寧府庇護兩年之久的李臨峰跟寧王講述了自己的過去。
戰場之上殺敵無數的寧王聽完也是一聲嘆息,搖了搖頭,擺擺了手,李臨峰叩首,抬頭看著那個比他還要年輕卻早已身經百戰的魁梧男子,他日若有機會,必報寧王大恩大德。
他回到青山鎮之後每每提及此事,腦海里滿是那寧王府那雕著「寧府」二字的牌匾,王府外兩尊兩人來高的白玉石獅,硃紅色的大門,以及門外站著寧王府一眾人。
一個滿頭大汗的稚童,提著小木劍站在寧王的腿后,也抬著頭看著這個背著一口古樸長劍的年輕人,年輕人沖他笑了笑,轉身離開了,那是李臨峰第一次見到寧辭。
李臨峰迴到青山鎮之後,從上一任老鎮長手中接管了青山鎮,帶領著大家修築高牆,,又依靠那把來自崑山派禁地的古樸飛劍的庇護,原本羸弱的青山鎮才慢慢強大起來,終於在這片山林之中站穩了腳步。
李臨峰估計以為這輩子不會再與寧家人見面了,誰想六年之後,已經長大的寧辭和寧家軍一行三百人來到了青山鎮,同行的還有幾名實力高深莫測的修者。
昔日那位發掘他的將軍數年征戰,如今已經成了寧十三州之一允州的大將軍,紀律嚴明的寧家軍被將軍特許飲酒,那一夜李臨峰和曾經的老友酣暢淋漓,青山鎮人少見鎮長如此醉酒,只知道是故人來訪。
那幾名修者和三百寧家軍分兩批先後離開了青山鎮,留下了十歲的寧辭。
李臨峰一生未娶,沒有子嗣,對昔日恩人的寧王之子如同自己的親孫子一般。
寧辭見到李臨峰的第一句話是我見過你,李臨峰驚愕,可曾記得那把劍,寧辭點點頭,「我四歲那年你背著一把古劍離開了寧府。「
李臨峰感嘆這個孩子驚人的記憶力,之後寧辭也沒讓他失望,在他看來,這個十歲孩童的腦子裡裝了這天下近乎一半的史書典籍,每次都說得鎮上的人們一愣一愣地只顧點著頭,然後紛紛感慨這大荒之外的人事,那些地位超然的大能要是能聽見這裡的人們評價他們「有點東西「、」確實有勁「之類的話,估計也要楞地踉蹌幾下。
李臨峰開始還怕這寧府來的小傢伙難伺候,不成想這孩子豈止是不挑食啊,什麼肉乾果脯抱著就啃,飯量驚人,而且一天天地東跑西跑,彷佛寧辭本就是生活在這片森林之中孩子,鎮上的孩子們尤為喜歡寧辭,這個什麼都懂什麼都不怕的小哥哥儼然是孩子們的首領。
寧辭在鎮子上玩得煩了,就跑到鎮子外追著那些小野獸打鬧,寧辭三歲習文,四歲習武,那些小野獸哪裡是寧辭的對手,每次都被小寧辭追著嗷嗷跑,有一次寧辭甚至招惹到了一隻兇殘的三眼豹,追著寧辭跑了十餘里,那豹子也沒追上,累得氣喘吁吁的豹子遙遙地看著氣喘吁吁的寧辭,絕望地哀嚎一聲跑走了。
寧辭在青山鎮對修鍊絲毫沒有懈怠過,再後來,再後來寧辭為了修行,就搬出了青山鎮,獨自居住在離青山鎮二十餘里的小溪邊,鎮上的人幫著建了一座院子。
從爺孫倆第一次見面,到現在已經十年了,十年人間,人生又有多少個十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