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6章 秋山遇晚六

  最初的那幾年,唐秋山的確一直將唐晚當成一個孩子,一個令他頭痛的孩子,也是唯一能給他溫暖的孩子。


  可是後來,連他自己都不記得,那個小丫頭是怎麽一點一點的滲透到他的心裏,從此像她的性格一樣在他心裏紮根,簡直就是無賴。


  十三歲之後她和他漸漸熟絡,會纏著他睡在他的房間,她沒什麽心思隻因為膽子小,遇到雷雨天氣更是纏著他不放。


  可後來唐秋山覺得不妥,偷偷讓人將床換成了硬板床,她睡不習慣自然就回去了。


  她很少哭,除了偶爾為了博取他的同情故意擠出的眼淚之外,她幾乎都沒哭過。


  可是那一夜,她哭的很凶,哭到眼睛紅腫,哭到連他都心軟了。


  他的房間沒有人敢隨意進出,偏偏就是她不管不顧,深夜了還往他房裏跑,哭哭啼啼的撞開門,撲進他的懷裏。


  這個時候唐晚已經十五歲了,個子長高了不少,已經到他的胸口位置。


  她緊緊抓著唐秋山腰側的衣服,像是被什麽東西嚇到了一樣,一邊啜泣一邊說害怕。


  唐秋山因為她的哭聲怔愣了一下,再悄悄將剛剛因為要睡覺而解開的襯衣扣子係上,而後耐心的詢問她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


  也許是因為心軟,連語氣都比平時輕柔了不少。


  她很少哭,不哭則已,一哭到底。


  唐秋山也不急,卻也不知道該怎麽安慰人,隻一下下輕輕的拍著她的背。


  然而唐晚越哭越凶,像是要發泄什麽,可是又害怕,身子顫抖得厲害。


  眼看著她哭的上氣不接下氣,唐秋山的手掌箍在她的腰肢上,而後空出一隻手給她擦眼淚,哄著她:

  “有什麽事就說,哭有什麽用。”


  唐晚急得直跺腳,趴在唐秋山的胸前,一時不知道該怎麽辦。


  不知從什麽時候起手掌下的身段越發玲瓏有致,唐秋山是前段時間才意識到,當初那個闖天入地的假小子已經長成了少女。


  所以,才不能繼續將她留在他的房裏睡。


  她還小什麽都不懂,可他是哥哥,也是男人,該有分寸的人是他。


  唐晚連看都不敢看唐秋山,隻是悶著聲音說。


  直到她說出那幾個字,唐秋山的耳朵慢慢紅了起來。


  原來,是因為那件事哭。


  因為害怕,不知所措而哭。


  這也是唐秋山第一次領略到一個女人到底有多能哭。


  可他是男人,他從來沒養過女人,也沒有女人,對那些事情並不了解。


  後來,他命人將江由的妻子請過來。


  陳婉柔還沒到,唐秋山垂眸看著在自己懷裏昏昏欲睡的唐晚,前一秒還哭的撕心裂肺,這會兒倒是沒心沒肺的睡了起來。


  唐秋山有些無奈的歎氣,最後將她攔腰抱起來,親自送回偏閣。


  卻在他剛剛抱起來的一瞬間,唐晚猛地睜開眼睛尖叫了一聲,“啊……怎麽辦——”


  同一時刻,唐秋山能明顯的感覺到自己的襯衣被一道溫熱滲透而入。


  他微微抿了一下唇瓣,而後將唐晚放下來,一低頭就看見自己的襯衣被染了一片紅。


  唐晚的臉瞬間窘迫到漲紅,不知所措的抓著睡裙的邊緣,眼看著她又要哭了,唐秋山才啞著聲音說:“沒關係,換了就好。”


  後來,唐秋山讓人給唐晚送一套幹淨的睡衣過來,而唐晚站在原地不敢轉身也不敢走動。


  直到唐秋山去了浴室,她才敢悄悄挪動,隻是臉上的紅暈始終未有消失。


  耳邊是浴室裏傳來的水流聲,唐晚的心髒仿佛貼著水流,一聲聲的砸在地上,聽見開門聲,她的心又突然跳到了半空中懸著,緊接著就看見唐秋山穿著睡袍出來。


  一眼就看到臉色緋紅貼在與牆壁還有一個拳頭距離的唐晚。


  唐晚與他四目相對之後,猛地低下頭就是不敢看他。


  從唐秋山的角度隻能看見她低垂的如畫的眉眼和小巧的鼻尖,他的腳步停頓了一下,而後說出去看看陳婉柔到了沒有。


  他出去後將門關上,唐晚這才鬆了一口氣,可還是覺得十分窘迫。


  陳婉柔到了之後,唐秋山催著她進去。


  此時已經名震周邊省市的唐家掌舵人,卻被一個少女的月事難住了,隻能站在門外。


  不知道陳婉柔說了什麽,唐秋山在門外聽見唐晚一聲驚呼,而後聲音戛然而止,似乎怕被人聽見似的。


  唐秋山微微勾起唇角,無奈的搖搖頭。


  不知過了多久人才出來,唐秋山命人將陳婉柔送回去。


  進到房間後,唐晚已經換上幹淨的睡衣,長袖長褲的靠坐在美人榻上,已經過了十二點,她歪歪斜斜的靠著,已經睡著了。


  到了半夜的時候唐秋山聽到一陣聲響,支起身子開了燈,才看見裹著毯子的唐晚從美人靠上摔了下去,也虧得她睡得沉,這麽摔也不醒。


  後來,唐秋山沒辦法,外麵更深露重送她回去又不現實,隻好將她抱到床上。


  可是人會長大,一些習慣怎麽都改變不了。


  開了燈站在床邊,一張大床,偏偏被唐晚占據了三分之二,唐秋山忍著揉了揉眉心,彎身將她的身子又往裏推了推。


  可是那像八爪魚一樣的四肢,讓唐秋山再次醒來。


  最後唐秋山索性將她抱在懷裏,束縛著她的手腳,這才能安安穩穩的睡。


  也許是折騰了一夜,也許是白天的時候太忙,這一夜,唐秋山格外好眠。


  第二天醒來的時候,唐晚才慢慢回憶起昨晚的一切,她向來臉皮厚可也紅了臉問唐秋山自己怎麽睡在他的床上。


  唐秋山一邊係著襯衣的扣子一邊諱莫如深的看著她,走之前隻是說:


  “學校那邊給你請了假,今天就在房間裏好好休息,哪兒也別去。”


  這一天唐晚還真是難得的哪兒都沒去,讓人找了幾本漫畫書送到唐秋山的房間。


  她原想吃冰激淩,可唐秋山昨晚在門外聽陳婉柔說的一清二楚,所以清晨在他臨走之前早就吩咐過,這會兒根本就沒人敢給唐晚送。


  唐晚欲求不滿,再加上肚子隱隱作痛,這脾氣一下就上來了。


  聽說她鬧肚子痛,很快就有人將秦恒請過來。


  唐晚一看到秦恒就像看到救星,秦恒難得看見她也有吃癟的時候,想起前幾年她有一回生病發了燒,愣是讓他追了好久才將她抓住,幾個人按著她,才給她打了針。


  “秦大夫,你快救救我吧!”


  秦恒好笑的看著她,從前她還沒來的時候,唐莊上下的人都叫他秦醫生,後來都隨她喊他秦大夫。


  隻是用銀針輕輕紮了兩下,腹部疼痛很快就得到了緩解。


  這會兒,唐晚嘴才甜,一個勁的誇秦恒:“秦大夫真是神醫!”


  唐秋山在葡萄園旁邊的矮樓裏聽人匯報今年的收成,不時的抬眼朝著對麵的掛鍾看過去。


  在他手底下做事的人眼力見十分好,平時唐秋山聽匯報的過程不但認真還會提出一些問題,今天明顯有些心不在焉還有些不耐,隻好匆匆結束。


  “這就結束了?”唐秋山抬眼朝著站著的人問了一句。


  那人沒想到會被唐秋山這麽一問,頓時不知道該怎麽接話,支支吾吾了一會兒,唐秋山的聲音冷了下來,“好好匯報。”


  那人朝江由看了一眼,江由比他還了解唐秋山,見他點頭這才繼續匯報。


  傍晚唐秋山才回到唐莊。


  房間的地上掉了基本漫畫書,在布置清冷的房間裏顯得很突兀。


  唐秋山繞過那幾本漫畫書,走到床邊,將那人蓋在臉上的書移開,露出一張白皙透著粉色的臉。


  她睡得熟,連書被移開也不能驚動她。


  回過神來的時候,唐秋山的手已經觸碰到她的臉頰,似乎像著了魔一樣,慢慢的流連到她柔軟的唇角。


  似乎感覺到異樣,唐晚努了努嘴,翻了個身剛才還是仰躺著的現在側躺著麵對著唐秋山。


  唐秋山看了她幾眼,而後將手收了回來。


  到了晚上就開始下雨了,這個時候的天氣雷雨多,一聲聲驚雷仿佛要將天地撕裂。


  唐晚縮在角落看著天邊藍紫色的閃電,驚雷聲響起的瞬間,她整個人都跟著顫抖了。


  等唐秋山回到房間,她睜著大眼睛抓著唐秋山的手,“哥哥,我今晚還能住在這嗎?”


  眼看著她的眼睛濕漉漉的,唐秋山這才想起她最怕驚雷,這兩年她總睡他的屋,才剛搬回去不久,這是今年的第一場雷雨,沒想到兜兜轉轉,她還是回來了。


  後來唐秋山才想起,她父親入殮的那一天正是雷雨天氣。


  也是她被所有親戚嫌棄,被迫送進孤兒院的那一天。


  也許是讓她想起了什麽,今晚的她格外乖巧,等他洗完澡出來的時候她已經睡著了,隻不過又是一言難盡的睡相。


  唐秋山沒轍,隻好像昨晚一樣將她攬在懷裏。


  過去的兩年幾乎每一晚都是如此,隻是唐秋山覺得她還是孩子,可到底什麽在變,什麽又沒變?


  後來,唐秋山索性不想再被這些事情困擾,擁著懷裏的人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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