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0章 正文完

  雖然入了秋,可天氣還是有些熱。尤其是到了下午兩點的時候,更是燥熱難耐。


  秦恒站在東苑的榕樹下乘涼,百年的老榕樹了,茂密的樹葉連陽光都透不進來。


  地麵凸起的一條條根係蜿蜒盤根交錯。


  秦恒抽著煙低頭若有所思的看著腳下的樹根,腳踩在上麵才覺得有些踏實。


  過了一會兒,身後傳來一陣腳步聲。


  他回頭看了一眼,從白大褂的口袋裏掏出一個煙盒遞了過去,“抽一根?”


  江由有些眼饞,看了看,卻擺手說:“老婆不讓。”


  秦恒愛笑不笑的看他,而後朝著屋子看了一眼,“唐先生都醒來了,這麽大的好事,抽一根吧。”


  江由四下看了看,才拿過一根,借了秦恒的煙頭上的火。


  煙霧繚繞的時候,江由半眯著眼睛,腦海裏總是要想起一個星期以前唐晚大出血的事情,至今還後背發涼。


  好在最後血止住了,人也救過來了。


  那一場意外,好像將所有人的情緒都裝進去,非要歇斯底裏,一陣清洗後才如釋重負。


  唐先生和夫人之間,這些年太辛苦了。


  兩個大男人靠在樹下,安靜了好一會兒,秦恒才開口:“你以前的煙癮比我還大,也沒有這麽聽老婆話。”


  江由吐了一口煙,“秦大夫,你不懂。男人一旦有了家庭就什麽都不同了。


  更何況我老婆為了這個家操碎了心,我要是連她的話都不聽,她會沒有成就感的,她帶孩子辛苦,我哪能再委屈了她。”


  秦恒點了點煙灰,茶色的瞳仁隱隱透著光,“我的確不懂。”


  他不懂這些人,為什麽能為了家庭,為了愛情什麽都不顧。


  江由這樣的不多,但也不算稀奇,那唐秋山呢?

  秦恒這三十幾年看的太多,也從沒見過像唐秋山和唐晚這樣的,明明中間隔著才血海深仇,兩人也因愛恨互相折磨了這麽多年。


  可到底是命運太捉弄,這麽多年的彎總算繞回來了。


  到最後,生死一線,他們才是彼此最大的力量。


  唐晚能從那次大出血中被救回來,誰能說不是因為唐秋山醒來呢?

  這些情愛,他當真是看不懂。


  ……


  唐秋山昏迷了將近九個月,醒來後腿腳暫時活動不開,隻能借著輪椅。


  不過十天半個月後,就能正常行走。


  身子也在秦恒的調理下完全康複。


  一轉眼,葉城就入了冬。


  唐唐上幼兒園,院長和老師都知道他的身份,但唐家又吩咐過不準太過明目張膽。


  所以放了學都是暗中派人小心翼翼的護送,到了門口,門外停了一輛黑漆漆的轎車。


  這是私立的幼兒園,就算有錢都不見得能進來,能停在門外的八成都是葉城裏有頭有臉不敢得罪的人物。


  卻是唐唐一眼就看見轎車後坐裏的男人,高興的喊了一聲爸爸。


  旁邊暗中護送他的人都驚得直冒冷汗,連大聲呼氣都不敢,更不敢直視那輛車。


  唐唐上車後,唐秋山將他的書包拿下放在一旁,然而親手給他係上兒童座椅的安全帶。


  唐唐心裏開心,孩子到底還小,心思總藏不住,那張笑眯眯的小臉落在唐秋山的眼底。


  唐秋山總覺得這張笑臉眼熟,像他像她。


  他心尖軟軟的,問唐唐:“喜歡爸爸來接你?”


  唐唐點了點頭,後來似乎覺得這種程度還不夠,又接著說:“喜歡!”


  唐秋山摸了摸他的頭發,而後吩咐司機開車。


  車上,唐唐安安靜靜的坐著,父子倆人話都不多。


  途經一條老街道的時候,唐秋山讓司機將車子停在一條巷子外。


  唐唐有些疑惑,如墨的眸子盯著唐秋山看,“爸爸,我們要去哪?”


  唐秋山隻讓他在車上等等,隨後,他就帶著一個保鏢下車。


  巷子中間的那家老店還在,隻不過當年做千層糕的老師傅不在了,如今這家店是他的孫子經營。


  年輕人時尚潮流,卻守著這家老店,維持著原本的樣貌,古香古色。


  遠遠聞著,就連千層糕的味道都是一樣。


  一脈相承,說的大抵就是這樣。


  唐秋山過去的時候,店裏正放著最流行的音樂,傍晚的陽光從側門穿透進去,橙黃色的光像裹著一層歲月的痕跡。


  店裏有些東西在變,可有些東西從未變過。


  年輕人明顯感覺到身後有陰影,他回頭看了一眼,連忙將音樂關了,頓時變得好像有些不知所措,反應過來才問:


  “先生是來買千層糕的嗎?”


  唐秋山點了點頭,“麻煩裝兩盒。”


  年輕人一笑,咧開一口的大白牙。


  他將唐秋山要的千層糕包好,遞了過去:“先生,您的。”


  就在唐秋山要保鏢付錢的時候,年輕人擺擺手,說:“先生的錢我不敢收。”


  見對方疑惑,年輕人連忙解釋道:

  “我爺爺是秋天過世的,他在的時候常念叨一位小姑娘,說那位小姑娘是他最忠實的粉絲,最喜歡他做的千層糕。


  可是這幾年他一直都沒再見到那位姑娘,說是如果她再來買千層糕,一定不收她的錢。”


  唐秋山提著千層糕,忽然想起那些年唐晚總要來這裏買千層糕,他陪她來過幾次,每次都見她和店裏的老人很熟絡的樣子。


  老人大抵也能猜出她身份不一般,自然不心疼這點錢,可每次還是在她要的千層糕裏多放兩塊。


  不過,唐秋山疑惑的是另一回事,“你怎麽知道我和那姑娘有關係?”


  “爺爺說姑娘身邊時常跟著一位先生,他說起您的時候總是讚不絕口,說現在願意這麽疼人的人不多了。


  說您曾經大晚上冒著大雨來,爺爺說這麽多年都沒碰過像您這樣的人。


  爺爺大致說過您的長相,好讓我記住,我想,我大概沒有認錯人。”


  唐秋山道了一聲謝之後,帶著保鏢離開了巷子。


  到了晚上,唐晚看見千層糕就忍不住,一邊吃一邊問唐秋山:

  “你怎麽還把我當孩子,還給我帶吃的?”


  唐秋山揉了揉她的頭發,一邊擦掉她嘴角糕點的痕跡,一邊說:“你在我眼裏,一直都是孩子。”


  乍一聽,唐晚心裏還有些樂,可仔細一想她就不樂意了。她手裏拿著糕點,質問他:“難道不是女人,還是說我沒有女人味?”


  唐秋山覺得她這個樣子有趣,像隻小貓,揉著她的身子貼在他身前,他微微傾身在她耳朵輕咬,“那要看你表現,就像昨晚那樣。”


  唐晚忽然臉頰一紅,“我,我不懂你在說什麽。”


  他忽然又要開口,唐晚的臉紅的都快滴出血來,連忙將手裏剩下的千層糕塞進唐秋山的嘴裏。


  唐秋山並不喜歡吃這些東西,不過卻慢慢咀嚼,如墨的眸子像是在醞釀著什麽,半眯著盯著唐晚看。


  那眼底的意思,唐晚再清楚不過,她急的就要轉身,卻被唐秋山圈住腰定在身前,呼吸有些炙熱的噴拂在她的額頭上,“去哪?”


  唐晚眸色輕顫,“去看看萌萌和唐唐睡了沒有。”


  唐秋山的手指沿著她的腰際一路向上,將她衣服上的扣子一顆顆解開,偏偏就冷靜的說:“有保姆照顧著,不用擔心。”


  說是不用擔心,可唐晚總記得是誰常常半夜去孩子的房間給孩子蓋被子。


  唐秋山直接將她攔腰抱起來,放在大床上。


  唐晚對上他如墨的眸子,心尖顫抖的更厲害,抬手就要將兩人距離拉開,可唐秋山直接將她的手按在枕頭邊,十指相扣。


  他進入的時候,唐晚整個身子都顫抖了。


  以前,唐秋山身體不好,在這方麵總會節製。


  可如今……


  到了半夜。


  唐晚抬眼看著熟睡中的男人,她就一直保持這樣的姿勢看著他,不知道是不是眼睛太酸澀,看著看著竟紅了眼眶。


  她小心翼翼的將他的手抓開,而後起床穿衣服,開門之前,她又回頭看了一眼,那一眼萬分不舍。


  孩子們都還在睡著,夢裏像是聽見媽媽的聲音,微微勾著唇角。


  唐晚心碎到連呼吸都痛,捂住嘴不讓自己哭出聲。


  對不起,是媽媽不好。


  裹了裹身上的大衣,唐晚匆匆忙忙的朝著偏閣不遠處的一個小門過去。


  如今偏閣沒人住,小門這邊也沒人守著了。


  白天的時候,她就準備好鑰匙。


  借著月光,她剛想將鑰匙插進鎖眼裏,卻震驚的發現,鎖已經被打開了。


  心跳越來越快,唐晚的手抓著門把,定了定神後才將門拉開。


  門外……


  竟然是唐秋山!


  他怎麽……


  唐秋山看著她,眉眼清冷:“晚晚,你想離開?”


  唐晚後退了一步,所有的堅持轟然倒塌,她紅了眼,“我沒有顏麵留在唐家。”


  許家背負了那麽多,她又怎麽能留在這裏?


  唐秋山步步緊逼,他站在唐晚麵前,隻差一步的距離,“那些都過去了。”


  可是唐晚卻是搖頭,淚水一晃就掉在唐秋山的手背上,那樣的滾燙,她哽咽道:“可每次一想到差點失去你,我就……”


  唐秋山還在忍著,他依然站在距離隻有她一步的距離,可是呼吸明顯不穩:“所以,你現在要丟下我?”


  “不是。”唐晚脫口而出。


  “那是什麽?”


  可是他根本就不給唐晚開口的機會,向前走一步,將她攬進懷裏,他一字一頓說:


  “不管是什麽,都過去了。留下來,孩子不能沒有你,我更不能沒有你。”


  唐晚的心底有什麽東西在破碎,她模糊著淚眼看唐秋山,“風風風雨雨這幾年,我不是看不破,而是這道坎折磨了我這麽久,我怎麽都放不下。”


  唐秋山抬起她的下巴,月光下,兩人貼的這麽近的臉朦朧了夜色,唐秋山眉眼如墨。


  “那就用餘生,慢慢放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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