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2章 與子偕老
東苑唐唐的房間裏。
唐晚哄著唐唐睡覺,他的身體才剛剛恢複一些,很容易就疲憊,不一會兒功夫就睡著了。
回到唐秋山的房間後,到了深夜,唐晚也不見唐秋山回來。
她掀開被子下床,披了一件外套後就出了房間。
走廊亮著燈,一長串過去卻沒見人影。
如今葉城已經算是深秋了,到了夜裏風帶著寒意卷來,她不由拉緊了衣服,正巧有傭人過來,她走過去拉住人,問道:
“看見唐先生了嗎?”
傭人手裏端著藥,是秦恒命人熬給唐晚喝的,調理身子用。
她搖搖頭,說:
“我隻看見唐先生朝著書房的方向過去,不知道是不是去了那裏……小姐,您該喝藥了。”
唐晚看了一眼深棕色的藥湯,微微蹙了一下眉頭,急著要走,說道:“先放屋裏,我等會兒喝。”
說著,她就拉緊衣服朝著書房的方向走。
一路上也沒什麽人,唐莊就是這樣,白天裏莊嚴的像是一座宮殿,到了夜裏就維持著一張肅穆的臉,一經這麽多年,從未動搖過。
在書房外看見兩個守著的保鏢,她過去詢問,原來唐秋山真的在書房裏。
她走近的時候,隱隱聽見裏麵傳來咳嗽聲,她愣了一下,腳步越來越快,猛地推門進去。
唐秋山背對著她,坐在窗邊,唐晚推開門的時候,他還在咳嗽,手心裏拿著一條手帕。
他慢慢的回頭看過來,隻是一眼,那蒼白的臉色就嚇得唐晚六神無主。
唐晚急忙跑過去,蹲在他身邊,紅著眼圈抓住他另一隻手,顫抖著聲音問:“怎麽了?”
她的聲音到最後一個字的時候尾音都提高了,帶著顫抖的哭腔讓唐秋山心緊緊的擰了一下。
他反手握住她的,似笑非笑的說:“以前我也咳嗽,不見你這麽緊張,怎麽越長大膽子反倒是越小了?”
唐晚沒心情跟他緬懷過去,緊張的看著他的眉眼,他的鼻子再到他的嘴,一路看下來,都讓她心碎不已。
她的眼底隱隱含著淚光,“我擔心……”
唐秋山將她半蹲著的身子拉起來,而後他也站了起來,將她的手包裹在掌心裏,安慰道:
“隻是入秋天氣轉涼了,能有什麽事?別擔心了。”
說著,他牽著她的手離開書房。
回到東苑後,唐晚在他的懷裏睡的很不安,到了半夜才傳來她平穩均勻的呼吸。
唐秋山微微低頭看著她那張擱在自己胸膛上素淨的臉,他看了很久,安靜的房間裏傳來了一道微乎其微的歎息聲。
過了好一會兒,唐秋山側身小心翼翼的將她的身子移開,而後才翻身下床。
他是走到浴室之後,才將一直攥在手心裏的手帕攤開。
浴室的燈光白的有些晃眼,都不及手帕上那道血跡來的觸目驚心。
唐秋山的唇色淡如櫻瓣,他看著手帕上的那抹血紅,目光依舊平淡,隻是嘴角凝著若有似無的苦澀。
想到在書房時唐晚緊張的樣子,他微微蹙起了眉頭,握在掌心裏的手帕一收——
“嘩啦啦——”
手帕順著水流衝走了。
……
天亮之後,唐晚動了一下身子,感受到腰間那隻有力的手,她做了一晚上的噩夢,到現在醒來能感受到他就在身邊,她才慢慢的安心。
她慢慢的深呼吸,噩夢之後眼角還沒幹的眼淚無意間被她的動作抖落了。
即使她坐起來的動作放得再輕,睡眠一向淺的唐秋山還是醒來了。
他也坐起來從後擁著她,下巴擱在她纖瘦的肩膀上,輕嗅著她發間的清香,這樣安寧的清晨,太少了。
感覺到今天唐秋山有些不同,唐晚慢慢轉過身子看他,仔仔細細的看著他的眉眼,笑道:
“你起床一向早的,我回來這麽久,你的生物鍾都亂了。
還好是現代,要是擱在古代,我就是狐媚惑主的妖女了,外麵那些人還不得把我處死?”
唐晚說話的時候連眼底都爬上了笑意,這樣清晰明豔的容顏在唐秋山眼裏卻漸漸有些模糊了。
他突然伸手將唐晚攬進懷裏,在她看不見的地方重重的閉上眼睛,像是所有的情緒都要隱藏起來一樣,卻是淡笑道:
“他們沒有那個膽子,誰敢動你,我就殺了誰。”
一開始,唐晚被他的舉動嚇了一跳,隨後聽了他說的話才漸漸笑出來。
“唐先生這樣,就更加坐實了我是妖女的事實,你可不能這樣害了我。”
她還在開著玩笑,唐秋山看著她眉眼含笑的模樣,漸漸動了心思,傾身就要吻她。
唐晚笑著躲閃開,可她根本就敵不過唐秋山,兩下功夫就被他按著後腦勺動彈不得,可唐秋山卻突然停下來。
兩人的臉貼的極近,呼吸與共。
唐晚再也繃不住,看著唐秋山近在咫尺的眼睛心跳的異常快速,漸漸紅了臉頰,出聲提醒他:“你不是要親我嗎?”
她麵若桃花的模樣全都印在唐秋山的眼裏,他忽然想到當年她還是個小姑娘的時候,沒羞沒臊的模樣。
他輕笑了一聲,旋即將薄唇覆了上去。
……
如今唐唐的病情穩定,需要的睡眠卻比常人要多得多。
唐晚進屋的時候,他還在睡,而後她小心翼翼的退出去。
而唐秋山正好過來,他朝裏麵看了一眼,“還在睡嗎?”
唐晚點點頭。
唐秋山沒再說什麽,而是牽過她的手,聲音淡淡的說:
“陪我走走。”
不知不覺走到了偏閣外,劉媽和劉石的身體已經康複了,劉媽年紀大了不願在外多停留。
唐晚留了他們很久,他們才答應多住幾天,前兩天剛離開。
如今一樓空落落的和以前一樣。
二樓才是唐晚的房間。
推開門後,裏麵的東西的擺設和唐晚走的時候一模一樣,未曾被人動過。
看著麵前熟悉的一切,唐晚微微紅了眼圈,心口悶悶的都快喘不上氣了。
她站在門口一動不動,還是唐秋山牽著她進去。
離開這裏的那一晚,窗戶外還是唐秋山命人釘上的木板,如今已經拆除了,光線很足。
她深深吸了一口氣,而後慢慢的吐氣,過去的一切就好像做夢一樣。
劉媽在這裏的時候,她時常會過來,卻沒有上樓。
身邊的人一直不說話,唐秋山知道她心裏想些什麽,輕輕捏了捏她的手,“都過去了。”
“嗯。”唐晚點頭。
唐晚坐在梳妝台前,鏡子前放著一個精致的盒子,木盒是繁複的鏤空雕花。
她伸手打開了木盒,盒子裏放著一把烏木梳子。
上好的烏木,通體烏黑。
那是她留了齊腰的長發後唐秋山送的。
她還記得自己曾問過他,聽說有人送梳子會在上麵刻一些“執子之手,與子偕老”這樣寓意深刻的話,為什麽這把梳子沒有。
至今,她還沒得到唐秋山的回答,他隻說了一句:“不要的話就丟了。”
就在她陷入思緒的時候,手裏的烏木梳子被人拿走了。
她立即回過神來,想轉身,卻被唐秋山按著肩膀,他看著鏡子裏的她,淡笑道:
“給你梳頭。”
唐晚嘴角凝著笑,也不亂動了。
唐秋山的動作很輕,唐晚的長發一梳就到底,沒有打結的地方。
他看著手裏拿著的烏木梳子,想到她曾經問自己的那個問題。
那些寓意深刻的話,太貴重了。
那些年一開始他就能預料到自己的將來,能看得到頭的都不叫未來,他是沒有未來的人。
一個小丫頭闖進了他的世界,牽著他的手喊他哥哥。
可後來,越是克製的感情就越洶湧,都最後,他完全狠不下心,順從了自己的心意。
也不過就是這幾年,既然放不下,那就不要放了。
唐晚難得見到他走神,抓住了他的手,問他:“在想什麽?”
“當年你是聽誰說的我喜歡長發?”唐秋山一邊繼續給她梳頭發,一邊問她。
唐晚回憶了一會兒,“是爺爺告訴我的,他說你們唐家的男人都喜歡長發的媳婦。”
所以,一心隻想當唐秋山妻子的她,自然就開始留長發。
唐秋山嘴邊凝著淡淡的笑意。
其實對他來說,隻要是她就行。
……
唐晚夜裏和顏如歡說了一會兒話之後才回到東苑。
可是唐秋山卻不在房間裏,她疑惑的在房間裏轉了一圈,而後才去唐唐的房間,依然沒有看見唐秋山。
這會兒,人去哪兒了呢?
唐晚四處尋找也沒找到他。
難道去書房了?
想到他可能去書房了,唐晚就轉身朝著長廊走,這裏和書房的距離最近。
然而,卻在她走到一半的時候,隱隱聽到了咳嗽聲。
這聲音……
唐晚怔然的定住了腳步,這咳嗽聲……是唐秋山的!
這兩天她不是沒聽見他的咳嗽,可是夜裏他咳的小聲,都是不想讓她知道,她就裝作什麽都沒聽見,不想讓他怕自己擔心。
她環視了一圈也沒看到唐秋山,然而他的咳嗽聲就在不遠處,怎麽看不見人呢?
正當她想開口叫他的時候,卻將視線定在了不遠處的房間。
房間在長廊的一側,而另一側是對著一片小樹林,聲音好像就是從那裏穿出來的。
她腳步越來越快,然而就在她要轉身過去另一側的時候,果然就看到了唐秋山。
唐秋山微靠著,用手帕捂住嘴低聲的咳嗽。
然而下一秒,唐晚的腦袋忽然一片空白,眼淚瞬間決堤——
即使隔了一段距離,可不遠處還有燈光,那手帕上暗紅色的血跡,讓她一陣頭暈目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