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別篇——他是王（下）
7.定製甜品：火燒冰淇淋
2012年06月18日星期一 10:45 am 優城科技總部西側
「接下來，除了公司整體的運作管理之外，我會直接管理零售規劃院，參與新模式研究與創新業務的孵化。產業規劃院方面由梅總負責，公共關係尤其政府方面的資源落實是這個特別部門的核心指標，這個部分要是做好，將為公司在北方的市場開拓及大型項目落地提供有力支撐……」
「蔡總，借這個機會我正好補充一下，在產業對接這方面我這邊需要得到一些支持，因為公司的定位已經改變，不再局限於to B的系統層級的服務，已經向全渠道技術擴張，所以公司全新升級后的品牌包裝需要完整的一套內容，包括傳統業務的洽談也是需要做整體更新的，這個方面不知道開始安排了沒有？」梅總打斷蔡總，並向「大家」發問。
「這個方面不用擔心，清濁會安排好企劃部在近期把所需資料統統搞定。」
蔡總邊說邊轉頭看向裴清濁，梅總的微笑也緊隨其後。
裴清濁終於明白這次破格參會的緣由。
此刻，面對著優城科技兩個權利核心，一邊是起勢的龍捲狂風，讓人無法分散注意力，必須時刻認真應對；另一邊則是緩行的湖水，只是靜水流深讓人望而生畏，輕易不敢試探。
「我周三就得去一趟山東淄博，已經和那邊的市領導確認了項目推介會的檔期，可能需要清濁你這邊趕趕工，加班加點。拜託你啦！」梅總客氣地對裴清濁說。
「好的，因為品牌物料涉及到的面比較廣，結合需求，我先整理一份PPT給到您，可以投影做項目演示，DM和畫冊等方面印刷需要一周的時間，另外我們也在籌備全新的企業宣傳片，估計要一個月左右的工期，您看是否可以？」
「其實我助理小袁也能做，但是蔡總一直誇你很有思想，東西做的很好，這次有你親自操刀，接洽效果肯定更有保障，我很期待！對了蔡總，會後讓清濁到我辦公室來一趟沒問題吧？我把一些細節跟他完整的交代一下。」梅總用像是商量一般地語氣說。
「當然可以，清濁你好好協助梅總的工作。」蔡總爽快地答應。
裴清濁知道，捧殺還不是最麻煩的，更重要的是這次的北方資源洽談成功與否已經和自己牢牢地綁定在了一起。
而眼前的梅總，始終對裴清濁保持著職業化的微笑。這種微笑不釋放任何情緒，就像是掛在牆上的臉譜道具，僅供人們在宴會或儀式的場合使用，你只會保持一定距離端詳，而不會產生揭開它的衝動，因為你很清楚地知道：它的後面，什麼都沒有。
散會前，蔡總點名留下了幾位高管單獨談話，他們都是公司元老級人物，其中還有平總，分管華東片區的副總裁，也是梅總主事時期的得力幹將。回顧蔡總的發言，不免讓人產生聯想。
可此時的裴清濁已經無暇做種種推測，因為另外一扇門已經在等待他。
8.另一個王
2012年06月18日星期一 11:35 am 優城科技總部東側
優城總部以前台為界，分為東西兩側，蔡總位於最西，而梅總的辦公室則在最東側，是典型的王不見王的格局。
「梅總，那我這就回去按照需求處理文件。」為避免節外生枝，裴清濁想快速抽身離開。
「不著急，多坐會兒，來，小心燙。」梅總邊說邊向裴清濁遞過去一杯滾燙的開水。
印有「優城科技「字樣的一次性紙杯顯然阻隔不了過高的水溫，裴清濁用雙手小心翼翼地接過並移到自己這一側，心想要喝完這杯水恐怕要不少時間了，更讓裴清濁在意的是這個水杯上關於公司的定位還是一年前的版本。
二十分鐘前，裴清濁剛回工位，就看見電腦右下腳的工作Q閃動，其中就有小袁。
英國人喜歡問候天氣，職場人喜歡相互客氣，要麼無關痛癢，要麼暗中較勁。
「hello，清濁，聽梅總說待會淄博項目的籌備會你也一起參加？」
「是的。」
「真是太好了！那我要抓住這次機會好好向你取經了。」
「不敢，待會見！「
外來的和尚好不好念經，其實關鍵還得看住持的臉色。
然而所謂的籌備會只用了不到15分鐘就速戰速決，裴清濁瞬間明白對於團隊溝通、配合默契度的擔心看來是多慮了。
會議結束時梅總的團隊主動散去，偌大的總裁辦公室，只剩下梅總和裴清濁兩個人。
這是裴清濁加入優城科技第一次，也將是唯一一次和梅總單獨溝通。
「梅總，這個紙杯好像還是以前的版本，優城科技下面寫的還是「電商IT系統供應商「，是不是行政沒有給您這邊更新？」既然梅總盛情如此，裴清濁想一探究竟。
「新的我有，只是之前的還沒有用完。不要浪費了嘛……你覺得之前的定位怎麼樣？」
「嗯…目標客群很明確，我們就是賣系統的。梅總覺得新的定位如何？」不等梅總二輪進攻，裴清濁先發制人。
「哈哈，這個恐怕需要市場來回答。你說是吧？品牌定位確實是很關鍵啊，需要對接下來很長一段時期有足夠清晰足夠精準的判斷，不容易的。」梅總回答了問題，也迴避了問題。
「擁抱變化還是很重要的，就像最初的微信和後來的微信還是有很大的不同，也許slogan沒變，但是定位一直在悄悄改變。對了，我之前有讀到過一篇關於微信的文章，觀點很有趣，跟您分享一下：文章從弗洛伊德的本我，自我，超我三重人格出發，表達了從心裡層面人們為什麼愛用微信，通訊錄里人很多，不同角色，不同身份，用戶可以自由的選擇任何一個人發生對話，切換身份的過程就是『自我』調節型人格在調節起作用，對A來說也許你是老師，你們的談話也許很客氣，有距離，B也許是你的好友，交流起來暢快沒有壓力，這是社會型人格『超我』在起作用，而搖一搖之類的陌生社交功能，可以滿足人們真實人格『本我』最最原始的需求，釋放獸性。這些不同人格的切換，產生著某種充滿魔力的快感。文章大概是這個意思。」
「你剛剛描述的內容非常有意思，看來自己要好好充電了。我似乎也開始明白為什麼蔡總喜歡你了。希望我們以後有更多機會交流！今天是你第一次過來我這，沒什麼招呼你的，不過我以過來人的身份，可以分享一句話送給你，也許對你有一些幫助。」此時梅總的臉上不再微笑，這反而讓裴清濁感到更真實，更舒適。
「梅總您請說。」
「勇略震主者身危，功蓋天下者不賞。」
9.他是王
2013年03月18日星期一 22:30 pm 優城科技總部西側
這個時間點，優城科技的大部分員工都已經打卡下班了，但是經理級以上的員工已然在挑燈作業，他們正在為優城科技主板上市前做最後的籌備工作，這也是通宵工作的最後一日，因為明天，蔡總將按計劃帶領公司的四位中高層趕赴滬城上交所敲鐘，究竟是哪幾位有資格享有這份殊榮，優城上下誰都不清楚，因為高層名單由蔡總一個人親手制定。
可以肯定的是，這個名單裡面不會出現梅總，因為就在去年的年中高層會議一個月後，梅總對外官宣因為」身體原因」不得不離開優城科技，然而所有人都清楚，「一山不容二虎」的故事從來只有一種解決。
在梅總離開后，最東側的辦公室，改造成了地圖作戰室，裴清濁在此刻經過時，梅總對自己說的最後一句話言猶在耳。
今天這個日子，也有些特別，除了是優城科技上市的前夜，這一天，也恰好是裴清濁到優城科技的第四年。
四年前的今天，初入職場的裴清濁從下午四點，一直等到了深夜十點半，正是從優城科技的東側一路穿過無數個工位，去到西側的盡頭，和這家公司的王進行最終輪面試。那次面試溝通很簡短，裴清濁等了六個多小時，最後和王的對話卻不超過六句。
「清濁，進來吧。」
從下午四點，到深夜十點半，眼前的初次見面的王瘦骨嶙峋，但是看起來精力充沛，他將裴清濁的簡歷丟在一邊，用鷹眼般鋒利的眼光目不轉睛地上下打量這位身穿白色襯衫久等六個多鐘頭的年輕求職者。
「蔡總。」裴清濁向眼前的王點頭以示敬意。
「年輕人，告訴我，你為什麼想加入優城科技？」
「因為這裡很新，現在什麼都沒有。」
「那你告訴我，你能為這裡做什麼呢？」
「明天的我，所能做的，總會比今天的我，更多。」
王不再言語，快速在人才評估表的董事長意見欄寫了兩個字：錄用。
不短不長的四年，裴清濁無數次從優城科技的東側一路穿過周遭無數個平庸的工位（至少在他眼裡是這樣），然後去到西側的盡頭，只不過這一次，裴清濁已不再像四年前那般忐忑。
「清濁，進來吧。」
王，依然有著未卜先知的能力，裴清濁的腳步聲才剛到，蔡道錦便已知曉來者何人。
「蔡總。這是B輪融資計劃，您看一下。」
「今天中高層裡邊，我都見了一遍，唯獨還沒有見你。我料想，你也該來了。」蔡總將融資計劃書放到一邊，似笑非笑的表情有些耐人尋味。
「讓我想想……這裡面肯定有已經榮升總裁接替梅總的楚青峰總，銷售業績最高的廣城區分公司總經理孫富友總，還有勤勤懇懇一周七乘二十四小時都在線的研發總監白文傑，當然，運營總監王麗姬女士，她想必是不用刻意找您的，畢竟她還有另外一個身份，蔡道錦先生的妻子。您看，剛好四個人了。」
「哈哈哈哈哈……」
王，放聲開懷大笑，這笑聲一方面是因為裴清濁的直言不諱，而更多的另一方面是一種瀟洒雄壯，豪情滿懷，尤其是在自己信任和欣賞的晚輩面前，這樣的對話在二人熟知后已經算是家常便飯。
董事長辦公室外一小撮聲音窸窸窣窣道：
「你們聽聽，你們聽聽，皇帝身邊的大紅人就是不一樣，別人進去都是讓蔡總發火的，裴總就不一樣了。」
的確，如果有優城科技有誰能讓蔡道錦笑得如此暢快，那個人一定是裴清濁。
「言歸正傳吧，清濁，你不來找我，我也正要找你，明天的機票我已經安排小潔幫你訂好了，回去收拾收拾準備，一起現場見證我們優城科技的敲鐘儀式吧。」蔡總同樣直截了當。
「蔡總，今天來，我是向您請辭的。這份融資計劃會是我為您做的最後一項工作。」裴清濁對這份誠摯的邀請不為所動，淡定地說。
儘管閱盡人人海海無數，裴清濁的回復依然讓蔡道錦有些許錯愕。
「年輕人，你為什麼要離開？」蔡道錦沉吟半晌后幽幽地問。
「因為，我不太喜歡參與和見證敲鐘儀式。」
「那你告訴我，你想做什麼？」
裴清濁抖擻了一下森黑色的西裝，用右手中指優雅地調整了一下掛在鼻樑上的銀邊半框眼鏡，調整后的玻璃鏡片在董事長辦公室的磁吸頂燈照映下，一時間讓人無法看清那鏡片後面藏著的深邃眼神。
這一刻，即使是蔡道錦也無法讀懂眼前這個和自己朝夕相處，亦師亦友四載的年輕人，只聽裴清濁冷笑道：「很簡單，我想做，敲鐘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