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龍吟虎嘯怒江南（七）

  2001年十月國慶節

  寧縣光榮福利院 20:30

  「對面六零四的怪老頭出來了！」明日對他的哥哥裴清濁說道。

  「我們走。」裴清濁說。

  一直都聽說就在自己家正對樓的604號房裡有一位非常可怕的怪老頭，他基本不和同住福利院的其他老頭一起活動，除了福利院統一放飯的時間，其餘大部分時間都躲在自己的屋子裡，甚是神秘。

  聽保潔阿姨說怪老頭的房間總是有很奇怪的味道，每次經過或者進去聞到的還不太一樣，傳說里那個老頭還會吃人，嚇哭了很多職工宿舍的小孩，如果說兒童被某些事情嚇哭還好理解，更匪夷所思的是就連福利院的幾位輪值的保潔阿姨都親口說過，有好幾次在那個怪老頭的房間里看到了突然冒起的藍紫色鬼火，嚇得那保潔阿姨們心有餘悸，從此604成了敬老院宿舍區的禁地，左右挨著的603和605房間的老人都被各自的家人勸說搬到其他樓層去了。

  2001年的九月，寧縣中山街唯一的新華書店擠滿了家長和小朋友，他們都在排隊想要購買一套剛上市就大火的兒童讀物——《冒險小虎隊》，作者叫做托馬斯·布熱齊納。這個系類中的《巫婆沼澤》、《威尼斯驚魂》、《神秘的頭盔》等精彩的幾部，明日早已看得滾瓜爛熟，裡面還有特別的解密卡，十分有趣。

  受到書里路克，碧吉，帕特里克三位主人公參與各種歷險記的啟發，已經上小學六年級的裴清濁決定慫恿明日和妹妹一起去怪老頭的房間一探究竟，他們稱之為「怪老頭巢穴探險記」。

  「那個怪老頭要是突然回來怎麼辦？」姐姐害怕地說道。此時他們三個已經借著夜色的掩護躡手躡腳地來到六樓，這個時間點老人們都去福利院一樓多媒體活動室聽戲去了，怪老頭也剛剛離開不知去向。

  「沒事，我們有三個人，不怕他。」裴清濁走在最前面，他身後是明日。明日記得上回打鳥事件遇到怪老頭的時候自己也是躲在哥哥身後，哥哥似乎永遠都是天不怕地不怕的樣子。

  「好臭！」他們三人接近603的時候，立即聞到了一股非常嗆鼻的味道，姐姐一邊捏著鼻子一邊用手扇著風說道。原來怪老頭的604號房間的門是虛掩著的，不知道是什麼東西從裡面散發著氣味。

  儘管這三人都知道那個怪老頭此時並不在房間，但那扇虛掩著的門后究竟是什麼，誰也不知道，明日咽了咽口水，心跳猛地加速了起來，他能感覺到跟在他身後的姐姐揪著他短袖的手越來越緊，裴清濁此時也是深吸一口氣壯了壯膽，用左手輕輕地推開604的綠漆木門，由於動作很慢，木門的「吱呀」拖得特別長，三個人戰戰兢兢地一點點往漸漸敞開的房間里移動，剛才那股刺鼻的味道越來越濃。

  由於是夜裡大概8點多，房間里黑燈瞎火，只有借著穿過福利院大榕樹的斑駁月光能大致判斷出這個房間的輪廓。敬老院的這一側的戶型和對面的職工宿舍不同，屬於單身公寓，每戶的面積更小一些，只有30平米左右，隱約能看見604的房間內有一張掛有蚊帳的老式木板床，床正對有一張寬大的桌子，上面擺滿了奇形怪狀的反著光的玻璃瓶，有的又細又高，有的又肥又寬，但是他們似乎都通過一些橫向的橡膠管連在一起。

  最吸引他們的是其中一個冒著紅色火焰的類似英雄鋼筆水大小的透明玻璃瓶，連著火苗的燈繩凈泡在透明液體的里，越靠近，越能聞到剛才那股刺鼻的氣味。

  「這是酒精燈。」裴清濁說。明日一聽這才想起自己去年生日上灌進胃裡的高濃度白酒，那個味道和這衝進鼻腔里的味道很相似。

  這個酒精燈正在給架在它上方的一口燒杯加熱，因為光線不足的原因，再加上燒杯里的水被煮開了，不停地有滾滾氣泡從杯底自下而上冒起，三個人都無法得知燒杯裡面裝著什麼奇怪的又紅又白的東西。

  「誒，這又是什麼？」明日發現在酒精燈邊上的一個圓形托盤上，有不少塊狀的黃色固體，味道也特別難聞，他嫻熟地用托盤上的鑷子夾起其中的一塊來左瞧瞧右看看，這是他從沒見過的玩意兒，為了能夠看得更清楚，他直接將手中夾著黃色固體的鑷子伸到酒精燈的火焰附近。

  裴清濁和姐姐此時正盯著冒著滾水的燒杯，不管從什麼角度都不太能辨認出裡面那個覆滿氣泡的東西，就在此時，一道藍紫色的火光突然從燒杯底部竄起來，酒精燈原本的紅色被那個藍紫色的火焰所吞沒。

  在這股鬼魅陰森的光芒照耀下，桌子倚靠的那堵牆上突然顯現出一個無比高大的人像，他半睜著眼陰冷地瞰著三人。

  「啊！！！」姐姐突然大叫一聲，她感覺到身後突然有一隻手在摸自己的肩膀。

  三人轉頭一看，另一個高大的黑影竟無聲無息地出現在他們背後，黑影張著大嘴伸出雙臂憤怒地說著三個小孩聽不懂的語言，更可怕的是，幽幽的藍紫色火光把他的身影投在蚊帳和牆壁上，那影子像極了一個飢腸轆轆的惡魔。

  「啊！！！」這回是明日發出了喊叫，他眼神突然無比獃滯，用顫抖的手指著剛剛那口燒杯，裴清濁也被嚇了一跳，趕緊回頭一看，燒杯裡面居然是一口像是在發出冷笑的藍色大嘴……

  2020年8月1日

  鷺城大學化學化工學院實驗樓 20:30

  「……目前啊，工廠普遍使用的無機高分子絮凝劑主要有聚合氯化鋁（PAC）以及聚合硫酸鐵（PFS），但是兩者都還存在不少的缺點，所以呢，我在近十年的主要課題都是圍繞新型的絮凝劑——聚合硫酸鋁鐵，也就是PAFS，有沒有同學知道它的特點是什麼？」

  一位年近7旬的返聘教授站在一群穿著白色實驗服的研究生跟前講課。他那銀白色的眉毛幾乎和同樣斑白的鬍子連在了一起，但是面色依然紅潤，額頭凸起，那模樣像極了《封神演義》里的南極仙翁。

  「PAFS是一種綜合了PAC和PFS優點的新型高效水處理劑，它兼有氯鹽凈水效果優良、鐵鹽沉降速度快，水處理成本低的優點，同時還可服了鋁鹽成本高、沉澱效果不理想、過量鋁殘留於水中對人體有害、鐵鹽容易產生泛黃和變黑的不足，是一種理想的水處理複合絮凝劑。」F說道。

  一眾研究生聞聲向後轉過去，F穿著黑色的外套出現在擺滿了分液漏斗、錐形瓶、量筒等化學玻璃儀器的實驗台後。

  「你們的學長說得很對，今天，就到這裡吧。」那位白鬍子教授對學生們說道，他顯然對這位不速之客更感興趣。

  「你的氣色看起來不大好啊。」等學生都離開實驗室后，教授對F說道。

  「遇到了一些麻煩，想請老師給學生提點思路。」F說。

  「哎喲，真是難得，據我所知，能讓你忌憚的除了燃燒的硫和釋迦摩尼的畫像以外，就剩我的假牙了。」教授幽默地調侃道。想不到過了這麼多年，他老人家還記得十九年前那一晚的故事。

  「這次，是另一個怪老頭巢穴歷險記。」F認真地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