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龍吟虎嘯怒江南（五）
2020年8月1日
鷺城恆飛CBD 6L-4 FLY品牌傳播機構會議室 10:40
當呂公子向FLY的三位合伙人表示那位神秘的大人物就是建豐集團董事長柳江南的時候，王磊心頭一怔，臉色發白，儘管心裡早有所作準備，但是這位鷺城乃至閩省都舉足輕重的富商的名字真正被念出來的時候，著實駭人。
「該說的不該說的我已經都說了。F，我很欣賞你的才華，不過很可惜，這個級別的人物不是等閑，他的權利遠超你們的想象，所以，儘快做好決定吧，王總，姚總監，我就先掛了。」呂公子在電話另一頭說道。
「好的，多謝呂公子提醒，我們會好好思考對策。」王磊感激地說。
掛斷電話后，FLY的三位當家陷入長長的沉默。
王磊和姚白大概感覺到事情的原因和柳池雨有必然關係，只是他們誰都不好提起這個事情，因為他們也只是知道西西上次過來鬧了一番，詳細情況恐怕只有F他自己更清楚，可是眼下顯然不是探討問題的時機，因為此刻F的狀態看起來非常糟糕。
「阿磊，小白，整件事情……因我而起，給我三天的時間……我會解決。」F說道，他右手扶著左側的胸口，艱難地起身打算離開會議室。
「F你這是要去哪？你……」沒等王磊問完話，F便離開了，只留下回彈的玻璃門閉合的聲響。姚白沒有多說一句話，他拿出手機翻開通訊錄，找到了列表中的「姚文堂」也就是他父親的號碼，摁下了撥通鍵。
在大家的追問下，會議室外頭的Becky不得已也向FLY的所有成員告知了客戶解約的消息，此刻他們都慌了神。只有Echo一見到F出了會議室的門，便立即迎了上去。
「現在我能幫你做什麼嗎？」Echo問。她看見F用手一直捂著胸口，看起來他應該非常難受，額頭冒著不少冷汗，她還是頭一次見到F如此落魄，連眼神都失去了鋒芒，看起來和平日的F判若兩人。
「照顧好大家的情緒，等我回來。」F說。
不知是因為虛弱，還是什麼原因，F看著Echo說出這句話的時候，語氣很輕很輕，能夠看出他是忍著強烈的不適感，努力讓自己的臉上露出一絲笑容，那個笑容里竟然滿是溫柔。Echo心中微微一盪，因為這是她和F共事的五年來，第一次接收到這樣的回復。
雖然很擔心F的狀況，想能夠多為他做一些，但Echo還是選擇了默默地看著F離開的背影，因為她心裡知道，無論是多糟糕的局面，他總能夠力挽狂瀾，這一次，也不會例外。
「我需要你，現在。恆飛CBD負一層。」
F步履蹣跚跌跌撞撞地進入停車庫后，打開了自己那輛銀白色雷克薩斯的雙閃，用最後的力氣給蔚薇發了一條求救簡訊，便暈倒在了後座……
2000年二月十九日
寧縣光榮福利院 18:30
「祝你生日快樂！祝你生日快樂！祝你生日快～樂！祝～你～生～日～快～樂！」小蘭帶著全家人齊唱生日歌，明日正雙手合十閉著眼睛許願，他記得姐姐穿著淡藍色的棉襖，有模有樣地用手打著節拍唱歌，哥哥穿了一身黑色的衣服，緊挨著自己，也配合著用手打著節拍，嘴上做著歌詞對應的口型，只是沒有發出聲音，那種感覺，就像是在說悄悄話。
明日的正對面是一張模糊的大人的臉，那是自己的繼父，在明日的記憶中，他一直不習慣稱呼繼父為「爸爸」，而哥哥和姐姐好像也從來沒有叫過小蘭「媽媽」，這個重組的五口家庭就在某種微妙的默契中一起擁擠在這個不足60平的房子里共同生活，三個小孩對兩位大人沒有明確地稱呼，而兩位大人也似乎默許了這種敏感的「融洽」，只是在生活瑣屑和隻言片語的細節上對自己親生的孩子多些偏愛。
這一天是明日的十歲生日，這一年的冬天比以往任何時候都要冷。
「明日，你的蛋糕可比我去年十歲生日時候的要大多了呀！」姐姐收起了插在白色大蛋糕上的十根蠟燭后羨慕地說道。
「姐姐記錯啦，明日的蛋糕和你的一樣大，和哥哥兩年前的也都是一樣噠。」小蘭知道姐姐說這話應該是無心的，但是自己不自覺還是多說了幾句加以解釋，這恐怕就是重組家庭最尋常不過的多疑而脆弱的命題——愛。
「我記得是一樣大的，妹妹你記錯了，我們大家一起祝明日生日快樂！」哥哥說道，手裡率先舉起了透明玻璃杯，在哥哥的提議下，大家都放下了手裡的碗筷，紛紛舉起自己跟前桌子上的杯子。
「那我就一口乾了啊。」繼父說道，他一直患有咽炎，所以說氣話的時候總是會咳嗽幾聲，像有吐不完的濃痰似的，他的酒杯里是晚餐前哥哥斟滿的50多度的紅星二鍋頭。
「明日，那我們也幹了吧。」哥哥朝弟弟使了個眼色，那意思有些挑釁和比賽的意味，說完哥哥將玻璃杯里的雪碧一飲而盡，還大聲地打起了個響嗝。
明日一聽也很激動，不甘示弱，舉起杯子二話不說便把那透明液體往喉嚨里灌。然而，當咽下那一小杯「雪碧」后，明日的肚子里突然湧起一股猛烈的燒心灼胃之感，超高度的酒精像是要把整個人從身體內肢解撕碎。
「媽媽我好難受……」明日大聲叫喚道，小蘭一看不對勁拿起明日的玻璃杯一聞，一股濃烈刺鼻的酒精味穿進鼻孔。
「你又想殺了他是不是？！幾年前你就讓他站在窗台上，他差點掉下去你知不知道？！」小蘭的情緒瞬間爆發到了頂點，使出全身力氣用手掌心狠狠地摔在哥哥的右臉上，只聽「啪」地一聲巨響，哥哥重重倒在地上，臉上泛起了一個血淋淋的鮮紅色的五指掌印，這樣的力道別說小孩，就算是成人也受不了，但是哥哥既沒有哭，也沒有笑，只是冷冷地看著一個人，那個人不是明日，不是姐姐，也不是打他的小蘭，而是醉眼迷離仍在喝著酒的他的生父。
剛才還在溫馨唱著生日歌的五口之家，原來只需要潑上一杯透明的液體便可原形畢露，恰好這液體的酒精濃度足夠高，哪怕一小撮憤怒的火苗都能讓所有人頃刻點燃，將虛偽的和諧以及本就支離破碎的愛活生生燒死。
這一天是明日的十歲生日，這一年的冬天比以往任何時候都要冷。
這一天，明日因為誤飲高度白酒，被小蘭急忙送往了縣城大醫院。這一天之後，明日就因為胃黏膜嚴重受損不敢再吃過熱或過冷的食物，尤其是水。也是在那一天之後，明日再沒有過過任何一個生日。他的童年，永遠地定格在了十歲。
生日的那一晚，明日蜷縮在醫院的病床上，忍著腹中隱隱的灼熱感進入夢鄉。
2020年8月1日
鷺城宿港7C 18:30
當F再次醒過來的時候，已經是傍晚，眼睛能看到的天花板被窗外的火燒雲照的滿是橙紅色。
這裡好安靜，淡淡的柑橘香以及杜桑海洋香調的香水氣味環繞在自己的周圍，這裡是蔚薇的房間！F轉頭向右看去，發現今天自己穿的所有衣服居然全部晾曬在別墅二層的露台上，包括昨晚的那件黑色始祖鳥外套。
此刻的F竟一絲不掛地躺在蔚薇的淡藍色的大床上，只有薄薄的絨毯覆蓋在他的軀體之上，在右邊的床頭櫃，有一個透明玻璃杯，裡面裝了大概3/4的水。
F用手指被一測，是溫的。
「你醒了？」
F聞聲望去，蔚薇穿著帶有一點點半透明的藍色針織睡裙出現在房間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