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提案修羅場
2020年7月11日
鷺城恆飛CBD 6L-4 FLY品牌傳播機構 09:40
「好的，好的……」屁屁重振旗鼓，點開下一頁PPT，上面出現了「口口妙」三個大字以及三四張排版簡陋、質感粗糙的麵包、餅乾和沙琪瑪圖片，其中的幾張圖片不是有水印，就是被拉伸變形了。
「通……通過調研我們知道，口口妙的產品主要是餅乾、烘焙、沙琪瑪等零食，渠道是在超市的散稱區，主要服務的消費人群是預算收入相對中低的普通老百姓，所以我主要是從『性價比』方面切入，我這邊大概寫100句Slogan，後來又從中再挑出了10句。」屁屁說道，在說的過程中不敢直視大家。
屁屁說完依次念出下一頁左對齊的十句文案。這是他一周工作的成果，也是他認為此時此刻最能找回自信的武器，儘管身體依然僵硬無比，但他相信自己的首秀作品能夠征服F，心裡越想，全身倒越熱血沸騰起來。
「好吃又不貴！——口口妙」
「好食匯，好實惠。——口口妙」
「好價格！好份量！好味道！——口口妙」
「買越多，越划算。——口口妙」
「怎麼選，都是實惠。——口口妙」
「再也不用精打細算。——口口妙」
「做百姓買得起的好味道。——口口妙」
「不找代工廠，品質有保障。——口口妙」
「用心，眾口不難調。——口口妙」
「美味與價格可以兼得。——口口妙」
念完最後一句，屁屁已經完全拾回自信心，站在最中央，他能明顯感覺到在場的其他同事投射來認同的眼神，他還注意到個別同事甚至微微點了點頭。
除了F，他聽完后沒有任何反應，依然冷漠地看著屏幕，紋絲不動，他的眼神原本還有些期待，而現在，居然一點光澤都沒有，難道這樣的文案都沒能打動他？屁屁不相信。
創意總監沒有發話，其他人都不好發表評論和意見，整個會議室又陷入另外一番安靜，這也許意味著暴風驟雨將要來臨。
「很好……」F突然發話，打破安靜。
聽到這兩個字，屁屁的小心臟里像是點燃了一頂巨大的熱氣球，整個身體都要被熊熊的蒸汽撐開並且急劇膨脹起來。所有的緊張感、不安定都被這股滾滾暖流衝破，他感覺天靈蓋被掀開，他的精神和宇宙同在，他將登上大文豪寶座，成為一方主宰……不到一秒的時間，屁屁竟是一通胡思亂想。
「……每一句都很好……」F繼續慢悠悠地說。
屁屁聽到第二句，感覺自己簡直是要飛起來了，這個會議室的層高真的是太矮了，恆飛的7樓，8樓，9樓……看來都要完蛋了，他將要雙腿跨上自己巨大的萬寶龍金筆，像哈利波特一樣騎著專屬座駕直衝雲霄，與天對話，與神明暢談……呵呵，F也不過如此，本屁屁大爺金筆一揮，手到擒來，嘖嘖，話說這個項目多少錢，我是不是可以拿提成了，舅舅回頭指不定要給我多一點實習工資，嘿嘿！屁屁越想越高興，臉上流露出美滋滋地神情。
「……你向我展示了一件事情，那就是一次性寫出這麼多的『垃圾』，準備這樣一場愚蠢的提案，原來需要一周的時間。」F平靜地說道，而字裡行間卻處處是冷冷涼涼的兵槍刀劍，令聽聞者心裡膽寒。
屁屁剛剛還在遨遊太虛，從天而降的「垃圾」「愚蠢」四個字一瞬間把他砸向地獄，他原本白白肉肉的臉此刻憋得通紅，這個紅的成分，一方面是被當眾評價作品「垃圾」「愚蠢」后不好意思而產生的紅，而更大的比例，是憤怒，是不服。
「你憑什麼說我的作品是垃圾？！這個提案怎麼愚蠢了？！這些文案每一句都符合目標人群的定位，每一句都能打動消費者！」屁屁已經不管什麼職場，什麼職級，什麼狗屁創意總監，他大聲地維護自己辛辛苦苦寫出來的文案，因為這是他最珍貴的實習作品，就像自己生出來的孩子，孩子被說是垃圾，那自己是什麼？說著說著，眼眶濕潤，淚水將泄而未泄。
創意部的同事們都默不作聲，這樣的場面他們並不是第一次見，過去也曾經發生在自己的身上，他們知道，F一定有他的理由。只有姚白微笑示意屁屁先坐回位自己位置上，但是此時的屁屁什麼也聽不進去，倔強地站在中央，一改平時憨憨的形象，這在他看來是尊嚴之戰。
「能不能打動消費者的確很重要，但是首先，你要賣給客戶，讓客戶買單。在廣告行業，如果你不能通過提案賣給客戶，那麼你的作品就相當於被揉成一個紙團丟進垃圾桶里，不是垃圾，是什麼？」F說道。
「口口妙的客戶都還沒看到我的提案，你怎麼就確定他們不會買單？」屁屁完全不認同F給出的理由。
「所以這就是為什麼，我，是創意總監，你，還是只是實習文案的原因。因為我，有判斷能力，你，還沒有。」F說。
「我不相信，如果客戶買單的話怎麼辦？我來做你的位置可以嗎？」屁屁自己都不敢相信自己說出了這樣的話，但是話已出口，無法回收，既來之，則安之，誰怕誰！
金魚此時眼睛瞪的老大，同樣完全不敢相信這個站在前方，身體幾乎把一大片牆擋住的小胖子是屁屁，而且他還只是個實習生，居然第一次提案就敢叫板FLY的創意總監。更有意思的是，屁屁身上穿著的黑色T恤印有兩個巨大的仿宋白字：格局。
金魚心想，這這這……真是太刺激勒。一旁的星爺和阿基也是，嘴巴微張，完全被嚇到。
Echo和兮然則面面相覷，不知所措。倒是姚白，居然臉上笑得更開了。美術小組的小弄和橙子兩個人在會議室最角落用手捂著嘴小小聲議論著什麼，但是視線就沒離開過坐在前面的F，因為要是被注意到的話，可以及時作出反應，比如低頭或者隨便在工作本上寫點什麼，或者什麼也不做，我們只是小透明，我們什麼也不知道。
「這個簡單，Echo，你叫Becky進來。」F說。
卧槽，卧槽，來真的了！金魚不禁暗爽起來。因為他知道，如果事態這樣發展下去，說不定就可以看到F出手提案了。記得上一次看到F親自提案，還是一年前在達益集團的巔峰比稿，只有那樣級別的客戶，才值得F親自出手。
那次現場比稿提案堪稱經典，不僅幫助名不見經傳的FLY打敗了閩省最大廣告公司——南強廣告集團，甚至擊敗了中國4A廣告協會積分榜排名第26的滬城知名4A——海靈傳媒，最終拿下了達益集團，這個閩省最大快消品上市公司，成為其女性主打新品飲料創意部分代理服務商。那一日，FLY一戰成名。
「F，你找我？」Echo起身出門沒多久，Becky就進來了。
「約口口妙的王董，還有他們的高層團隊，請他們明天上午10點來公司，就說我們的提案已經準備好了，讓他們敬請期待。是吧？」F對Becky說完，轉頭看了看屁屁。
「是……是屁屁提案嗎？」Becky先是愣了愣，隨後問。
「對。我們開始過下一個方案吧。」F對大家說。
Becky點了點頭，走前關門時還留意了一下姚白的方向。
屁屁抿了抿嘴唇，緩緩地走回自己的位置，但是自己的心情還沒有緩過來，只是突然覺得室內的溫度一下子降了很多，空調的冷氣吹在身上讓人直起雞皮疙瘩。
後來別的項目組成員提案過會，說的什麼內容，屁屁完全看不進去，也聽不進去。眼前只有「垃圾」、「愚蠢」這幾個字飄來飄去，想到這裡，心中洶湧的怒氣值再次飆升。
「可以，明天走著瞧！」屁屁不停地給自己打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