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佛骨與妖脊
再次醒來時已是第二天清晨。
趙繁笙睜開眼看到的是九耀疑惑的臉。
如果換作以前，她肯定會嚇一跳，可是最近她早就習慣了，已經將自己調到了鎮定模式。
可是，她全身好疼，特別是後背，疼的火燒火燎、疼的她齜牙咧嘴。
「有這麼疼么？」
九耀伸長腿坐在靠窗的紅木桌上，他一副沒睡醒的樣子，烏黑的頭髮像個鳥窩，眼神更是惺忪，似乎徹夜走腎了。
但，他說話照樣很欠抽。
「不疼……不疼……」
「不疼，那你皺著眉半天不吭聲？」
「不疼……有鬼！」
趙繁笙倒抽一口氣，終於把話說全了，然後抬頭對上九耀無語的表情，給了他一個白眼。
「你這麼一大早來這裡做什麼？周乾呢？周乾沒把你打的尿失禁？」
趙繁笙不知道自己到底怎麼了，但是直覺告訴她周乾一定知道，所以她得找周乾問問。
九耀沒有說話，而是將一封信交給趙繁笙。
趙繁笙眨巴著卡姿蘭大眼睛，一邊接過九耀手裡的信，一邊在心裡咕噥著「咋這麼土，竟然寫信！」
事實是，這封信是周乾寫的，這讓趙繁笙乖乖閉上欲言又止的嘴，做了一回雙標狗。
周乾的信看的趙繁笙極度鬱悶，她支撐著仍然有些疼痛的身體坐起來，將信看了又看。
「他去禁舍幫人接生？」
再次抬頭看向九耀，趙繁笙內心是不信的。
如此十指不沾陽春水，謫仙一般的周乾，平時沉默寡言，但又溫柔的周乾，竟然跑去禁舍給人接生去了，這個信息讓趙繁笙有點不能接受。
禁舍是舍城真正意義上關押罪人的地方，那裡生活的都是些吃人血肉的大妖大魔，他們犯下的罪孽說大了能讓整個天地變一變色，甚至是生靈塗炭，說小了能讓九霄雷霆的管理們頭疼不已，畢竟抓他們可不容易。
但只要是六界生靈都會有七情六慾，無論是好還是壞，這些大妖大魔也有難處，而正因這些難處，他們自願被關押在禁舍內。
這一次有隻叛逃入魔的上古神獸，他娘子要生了，作為監管者周乾必須保證這女人和她孩子好好活著，不然，這隻魔獸必定要鬧的天崩地裂才肯罷休。
那麼問題又來了，周乾會接生？
「你是不是傻？舍城裡會接生的妖魔鬼怪多的是，周乾又不是跟你一樣智商低，他不會帶著人去？你還是先管管你自己吧，身上附著骨妖，還要帶她完成任務。」
九耀實在是看不下去這麼弱智的趙繁笙，於是帶貶低帶提醒的轉移趙繁笙的關注點。
他並不想讓趙繁笙過多在意周乾這個人，在他心裡，趙繁笙與周乾已有肌膚之親，可周乾至今沒有對這件事有所表態，況且趙繁笙是不是周乾的老情人這件事他是越來越懶不明白了。
如果是周乾早該和趙繁笙相認，並且十分恩愛才是，但周乾對趙繁笙毫無行動。可若不是，那昨日那雷周乾又何必受著？
九耀想不明白，那可是九天玄雷，周乾不受的話也未必不可，只是，趙繁笙所承受的多一些罷了。
「啊哈哈！對！咱們先去救我的妹妹。」
此時，薇婭不合時宜的開口說道。
這句話觸到了黑龍的逆鱗，黑龍在她話剛落時毫無徵兆的大吼：「閉嘴，就是你惹的禍，等回來了你自己受！」
他的吼聲成功的將附在趙繁笙脊椎里的薇婭嚇到了。
趙繁笙直到此時才想起來什麼似的摸了摸後背。
哦豁，她竟然被殺馬特少女，曾經和『老公』有一腿的臭娘們附身了。
「你給我出來！」
「你自願的！」
「我自願你個頭，我才沒有心甘情願給你當附身工具。」
「你沒自願我怎麼可能附身在你身上？我佛骨可不是什麼隨隨便便的妖，沒得到宿主允許我們可附身不了。」
「那我後悔了。」
「回來以後，我給你哥三十年壽命，並幫你追周乾仙君，我知道他的一個秘密。」
「成交！」
聽著眼前兩個女人的談話，九耀無奈的搖了搖頭，他早就知道趙繁笙傻不愣登，卻沒成想真的是超級好忽悠。
「別搖頭啊魔尊，我還知道你正在追的那位小仙女的秘密。」
薇婭被雷劈了以後，好像變了一個人似的，話多且會拿捏人心，這不，又捏了一個意志力薄弱的主。
——
因薇婭直接附在了趙繁笙的體內，作為身體的一部分，趙繁笙也不知道到底能不能成功穿過那幅畫進入外面的世界。
她站在畫前深呼吸一口氣，然後伸出手指試了試，竟然是可以的。
這讓她很高興的拍了拍自己的腰杆子，腰杆子好像很激動，用疼痛來告訴趙繁笙自己心裡的想法。
趙繁笙心裡罵著『你DaYe 的』，然後扶著腰穿過了畫。
回到現實世界后，趙繁笙鬆了一口氣，她動了動自己的腰杆子，感覺到脊椎一陣酸麻，熱乎乎的，不用猜就知道薇婭現在情緒很激動。
這也難怪，畢竟很久沒有出過舍城了，激動也在所難免。
要知道薇婭是個幸運兒，上次水婧想奪了趙繁笙的身體，還沒成功就被周乾說服了，她可是非常想出舍城的，最終還是沒出去過，但薇婭走了狗屎運，用自殘反過來說服了他們。
不過，九耀封住了薇婭的妖力，怕的就是她強取了趙繁笙的軀體，畢竟防人之心不可無。
說著鬧著正經事兒還是要做的。
趙繁笙讓薇婭帶她去妖族，薇婭卻用殘存的妖力直接在趙繁笙的房間里劈出一條荊棘叢生的小路。
趙繁笙看了看左手邊的畫，又看了看右手邊的路，心想「還真是左右不是人間路。」
也許是經常出入舍城已經養成了習慣，趙繁笙踏入妖境時並不怎麼害怕，但當她看到密林之中各種蛇蟲鼠蟻，甚至有些還是人頭蛇身的怪物時她忍不住瑟縮了一下。
不怕不怕，九耀是他爸！
趙繁笙莫名想到了同樣是長蟲類的九耀，這讓她突然就不那麼害怕了。
「別怕，這些妖不會傷害你，他們聞不到你身上的味道，我已經用自己的妖氣掩蓋住了你的人氣。」
薇婭的聲音又從後背傳來，趙繁笙略微平復了下心情，看的出來薇婭還算靠譜。
說話間，前方不遠處有一道被藤蔓包裹的巨大鐵門發出刺眼的綠光，緊接著藤蔓緩緩的從鐵門上移開，直到完全靜止不動，那道鐵門才從裡面打開。
門內的世界與這條荊棘叢生的小路形成了鮮明的對比，雖然依舊透著一股妖冶的氣息，但至少不那麼赤裸裸的野性。
「進去吧，城中可能在準備妖王的婚宴，到時候我們假扮成迎親的侍女混進去，然後神不知鬼不覺的把新娘子帶走。」
薇婭再次開口並告訴趙繁笙自己的想法。
趙繁笙皺了皺眉：「有一個問題我一直想問，但我尋思著在舍城你也不會跟我說，不過，現在到了妖界，我還是很想問一問，你為何覺得你妹妹不是自願嫁給妖王的？」
她摩挲著自己的下巴，心裡早就有一個猜測，只不過需要薇婭親口說出來才能確定。
這個猜測就是薇婭的妹妹早就有了心上人，或者是薇婭就是她妹妹的心上人。
傳聞妖族有兩件聖器，一件佛骨，一件妖脊，乃是萬年前佛祖人間歷練時動了情劫，愛上了一隻蜘蛛精，蜘蛛精不信佛能為她放棄心中蒼生與佛法，故要求佛將自己的佛骨抽出，以證情深入骨，折之不悔。
最終，佛抽出了自己的佛骨，以證明自己的愛，但蜘蛛精卻背叛了佛，她拿著佛骨殺進妖族，在那六界動蕩的年月里，成了妖族的第一任女王。
千年後，女王妖壽將近，臨死前硬生生抽出自己的脊骨與佛骨放置一處，到底是情深入骨，折之不悔，還是所謂情愛，不過青山埋骨，便無人可知了。
而薇婭和她的妹妹，便是那妖族聖器——妖脊與佛骨。
佛骨與妖脊並不是親姐妹，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它們幻化成人形繼承了主人的情感。
「百合啊！」
這是趙繁笙許久以後才反應過來的事情，要不是之前在周乾書里剛巧看過這個故事，再聯繫到薇婭的妖形，還有種種捉摸不透的關係，趙繁笙還真以為薇婭是一根筋，就是想出舍城透透氣。
然而，事情並不是這樣的。
只有相愛的兩個人天各一方，知道對方要另嫁他人，求一個解釋，或者說，自欺欺人的以為這肯定有迫不得已的苦衷，才會不管不顧，哪怕雷火里闖一闖也要出去問個清楚。
「是，我承認我喜歡索兒。」
不知過了多久，薇婭的聲音再次響起，這一次她的語氣很堅定，還有些趙繁笙聽不懂的自嘲。
回過神來的趙繁笙聽完她的話不經嘆了口氣，她想「也罷，既來之則安之，這個忙她幫到底。」
「別喜歡不喜歡的，你家佛祖惦記別人也就算了，怎麼搞的你也惦記她的東西？真是造孽啊！」
趙繁笙邁開腳步緩緩走進妖界大門，這妖族的大街其實和古時的人界基本沒什麼區別，只是相對來說賣的東西，還有街景布置上更加的符合妖族人的審美，奔放而又隨心所欲。
這種區別從多到數不過來的青樓里一眼便能發覺出來，隔著老遠都能聽到令人尷尬不已的聲響，以及四周美艷女子們的調笑聲。
趙繁笙聽著這些聲音，腳步越來越快像是被人追趕一樣。
「趙姑娘，你是不是在想仙君？」
薇婭想讓趙繁笙轉移一下注意力，因著妖族有個十分流氓的行為，就是喜歡用靡靡之音引來其他妖族人一同歡好，這行為她也不喜，但是卻在妖族人眼裡不足為奇。
可是，趙繁笙不行，她是人，這會讓她情動不止，卻找不那個她喜歡的人徒增難受。
本是轉移注意力，但仙君兩個字才落下，趙繁笙就跟熟透了的蝦一樣向著不遠處的黑色宮殿狂奔而去。
「不會聊天就閉嘴啊！」她心裡嘀咕著，腦海里全是周乾那夜狂熱的模樣。
按照她的話來說，這可真造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