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初相見？？
當新年的鐘聲敲響的那一刻，趙繁笙消失了。
窗外燈火通明，絢爛的煙火在城市的夜空中綻放，與冰冷的病房形成鮮明的對比。
少年依舊躺在病床上，他渾然不知剛剛發生了什麼。
唯有掉落在病床邊的一幅美人圖仍在閃著微弱的紅光。
——
趙繁笙醒來的那一刻差點懷疑人生。
因為她不僅掉進了澡堂，似乎還砸到了什麼東西。
至於是什麼東西她不知道，她只知道自己從水裡喝飽了站起身時，看到了一位長相十分俊美的男子。
男子靠坐在浴池的對角，他膚色雪白，肌肉緊實，俊美的臉龐在霧氣的熏蒸下有些微紅，這使得他微蹙的劍眉也變的柔和了許多。
氣氛一下子變的有些尷尬，趙繁笙看了半天，這才想起來什麼似的迅速捂住了雙眼：
「對……不起！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她結結巴巴的道完歉便拔腿就跑。
這過程中，男子一直沉默著不發一言，但趙繁笙能感覺到他投來的目光帶著探究與震驚。
至於震驚什麼，趙繁笙也不是很清楚，大概就跟女孩子洗澡被偷看了一樣，感到很不可思議吧。
她一邊摸索著往浴池外邊走，一邊想著這些有的沒的，最後好不容易摸到了一塊踏腳的台階，正興高采烈的往上走，卻不成想竟然一腳踩空再次跌進浴池。
「嘶～」這一次，她人仰馬翻，直接倒在了男人面前
她本能的想要伸手去拂開，卻被一雙大而有力的雙手握住了手腕。
「別動～」
男人的聲音低沉而又沙啞，彷彿隔著久遠的時光在耳畔回蕩。
有那麼一瞬間，趙繁笙似乎感覺到靈魂深處有什麼東西被震了一下，而後一股奇妙的、焦灼的思念竄入四肢百骸向著心臟的位置狂奔而去。
不過只片刻，那男子便鬆開了雙手，他炙熱的體溫在趙繁笙周圍蕩漾開來，噴薄而出的鼻息更是濃重到化不開來，形成了一道密不透風的牆，將兩人緊緊的圍困在這方寸之地。
除了燥熱與呼吸困難，趙繁笙還心如擂鼓，因為當她濕漉漉的頭髮被人剝開時，她看到了男人近在咫尺的臉。
這張臉俊美非凡，剛隔著水霧初看時有些模糊，帶著些許柔和，現在近距離看見竟然有些說不出的冷峻。
目光交錯連接的那一瞬，趙繁笙更是感覺到對方也同自己一樣呼吸停滯了幾秒，掛著水珠的胸膛不安的起伏著，像是極力控制著什麼。
他看著趙繁笙，雙目如膠如漆，粘在她濕漉漉的身子上，將那完美曼妙的身材盡收眼底。
可他絕對不是禽獸，只是眼前的人勾起他回憶里那位久別的故人。
一位久別重逢后，願用命來守護的故人。
「你……」男子正欲開口問些什麼，卻被突然竄出來的一條黑色巨龍打斷。
這條巨龍通體黑亮，龐大的龍身在浴池上空不停的盤旋，看起來有些憤怒的沖著趙繁笙張開鮮紅巨口。
趙繁笙聽到頭頂有動靜便猛然抬頭，這個動作讓她正對上黑龍如碗碟般大的雙目。
此時，這雙目正凶神惡煞的瞪著自己，它嵌在黑色的巨龍頭上，黑龍齜牙咧嘴，彷彿下一秒就會將她的狗頭「嘎嘣」一口咬掉。
「你剛才砸到他了！」低沉的嗓音在浴池盪開，明明是十分簡單的一句解釋，卻讓趙繁笙更加的惶恐。
「完了！」她機械般的偏轉過頭看了一眼聲音的主人，又稍稍偏轉回去確認了一遍身邊的巨龍，心裡悲催的想著。
而後就……兩眼一翻，暈了過去。
男子見她暈倒便眼疾手快的撈住，而後慣性的往懷裡帶了帶。
他看著懷裡的趙繁笙，看著她雙目緊闔，纖長的睫毛上滿是水汽，雪白的面容過分精緻，至少無論靠多近去端詳都沒有可挑剔的地方。
特別是那鼻尖的紅痣長的恰到好處，為她的容顏增添了幾分魅惑，即使隔著一千年的時光再次看見，亦是心動不已。
「周乾！她竟然是玄禮上神！」
黑龍就地化身成一位身材健美的男子，他膚色如麥芽，穿著袒胸的緊身黑衣，一張少年面孔充滿野性與力量。
他走至周乾身邊停下，想伸手摸一摸趙繁笙的靈卻被周乾用另只手拍開。
黑龍：我只是想看看她是不是人類？
周乾：那你摸哪裡？
「摸什麼摸？我那是手抽筋。」
他瞥了一眼周乾的表情，心知周乾懷裡這位可不是什麼玄禮上神，瞬間心知肚明一般挑了挑眉繼續道：
「嘿！你別說還真像！」
周乾聽著九耀的話沒做聲而是將趙繁笙打橫抱起走出浴池。走至門邊，他又頓了頓，偏轉過頭皺眉問黑龍：
「九耀，等她醒了，你來替我做個證。」
被叫九耀的黑龍滿臉問號，但依然點了點頭，今日出乎意料的乖巧懂事。
直到周乾穿戴整齊，而後用法術將趙繁笙的紅裙變干以後，他才恍然清醒一般沖著周乾大吼道：
「周乾！你個王八蛋！你用法術控我！」
可惜，他的吼叫聲被周乾忽視的很徹底。
——
趙繁笙再次醒來時，整個人依舊很懵。
她看著眼前的男人，腦袋裡不斷的在前情回顧。
她不敢四處張望，只靜靜的看著他一動不動。
男人戴著老式的邊框眼睛，穿著剪裁合身卻有些年代味兒的灰色西裝，這讓他本來還有些年輕帥氣的臉看起來特別的沉穩，沉穩到有些老氣橫秋。
「啊！」回顧完成，趙繁笙突然想起來了，
也許正因換了套衣服，此時的周乾看起來更加溫和，與趙繁笙初見他時有幾分不同，令人更親近一些。
趙繁笙的腿有些麻，於是忍不住動了動腳趾頭剮蹭著被子，她瞅著周乾，周乾也瞅著她，二人之間的氛圍有些奇妙。
敵不動，我不動。
彷彿誰再開口誰是王小八一般莫名的默契。
好半天，趙王八終於忍不住伸直了腿，一個勁兒的齜牙咧嘴。
「這是哪裡啊？你又是誰？我怎麼來的這裡？為什麼會有龍？」
周乾聽著趙繁笙的問題，微不可見的皺了皺眉，他思索了一會兒，將趙繁笙的問題挑揀著回答：
「這裡是舍城，一個被六界隔絕在外的地方。」
「舍城？」趙繁笙從來都沒聽說過這個地方，她只聽說過社區，但很顯然，社區里沒有龍，他們所想的根本不是同一種。
「這是一座流放六界重犯的城，你可能誤打誤撞進來了。」
周乾頓了頓，他看向趙繁笙，後者安安靜靜的聽著，似乎除了懼怕黑龍以外，她對身處這個地方非常淡定，淡定到周乾懷疑她是不是真的能聽懂。
周乾需要有一位人類可以幫助這裡的城民，幫他們從舍城外帶來一份久違的希望，這份希望可以使他們放下執念，於是繼續解釋道：
「六界生靈，有善便有惡，無論是哪一界的人犯了錯都會被送到這裡，除了……」
周乾想說除了神和人以外，神是被公認無錯的，而人的際遇太龐雜，由天定。
但他的話還沒說完趙繁笙就抖得跟篩糠一般，眼睛直勾勾的盯著周乾：
「罪犯？六界？」
她的反射弧超乎想象的長，完全忽略了周乾話里的重點，把注意力轉移到了『罪犯』一詞上，甚至開始懷疑周乾也是罪犯。
周乾當然是罪犯，只是這個事情說來話長，他更是不想在趙繁笙面前提及。
繞過茶几，他緩緩坐在房間的真皮沙發上，而後端起白瓷茶杯泯了一口茶。
整個過程中，周乾沒有再說一句話，他在等，等趙繁笙自己捋一捋事情的來龍去脈，讓她清楚自己的處境再慢慢聽他解釋。
趙繁笙見周乾不再說話，便抱著可憐的自己回想了一下事情的經過。
在來到這裡之前她曾經得到過一幅畫，這幅畫畫的是一位古裝美人，
畫里，美人長的精緻美麗，瀑布般的墨色長發高高束於發頂，珊瑚珠做的額飾更加凸顯出她的眉目如畫，淺笑吟吟，再加上一襲紅衣飄飄揚揚好似仙女，下一秒就會從畫里走出來一般甚是好看。
然而趙繁笙喜歡這幅畫並不是因為它畫工精美，畫出來的人物栩栩如生。
她喜歡，只是因為畫里的美人和她長的太過相似。
得到這福畫后，她十分激動的拿去醫院給自己的哥哥觀摩，雖然她的哥哥連眼皮也不會抬一下，更別說看了。
那夜是除夕，當外灘鐘聲敲響的瞬間，趙繁笙剛好將畫打開。
當時她還沒來得及張大嘴巴，就被刺目的紅光給帶到了浴池裡。
趙繁笙收回思緒，好奇而又膽怯的看了看四周。
這是一間簡單到沒有任何裝飾的卧室，一切生活用品都是素雅的黑白，放眼望去十分單調，唯一的優點就是乾淨整潔。
從這一點，趙繁笙看的出來這房子的主人應該是個……沒有生活樂趣的人。
她猶豫了一下，最後還是將自己怎麼來舍城的事情告訴了這位缺乏生活樂趣的人。
周乾坐在沙發上，連坐姿都沒有改變一下，他用手指推了推眼鏡框，聽完了趙繁笙的話后不知在想什麼。
「所以……和我簽訂契約吧？」
過了許久，他直接了當的開口。
他的這句話沒頭沒腦，趙繁笙聽了以後滿臉問號。
「我想讓你幫助這裡的居民，幫他們化解怨氣與執念，他們並不是真的壞人，但考慮到也許你並不會欣然答應，所以我想跟你簽訂契約。」
周乾看出了趙繁笙的疑惑，於是解釋完又繼續補充道：
「我可以給你相應的報酬，這些都可以作為契約的條件，只要你答應。」
「那……如果我不答應呢？」
趙繁笙感覺自己在危險的邊緣試探。
周乾又沉默了，他緊緊的盯著趙繁笙的手，看的趙繁笙悄悄將手背在身後。
過了好一會兒，她才聽見周乾十分艱難的開口道：
「壞了。」
「？」趙繁笙覺得周乾有毛病，說話總是奇奇怪怪的，於是眨巴著雙眼反問：
「什麼壞了？」
你要負責任，不答應我的要求，你就留下來做我夫人，再也走不掉了。」
周乾說這話時內心是崩潰的，恨不得趕緊撕了自己的臉皮不要算了。
畢竟這種話，他活了一千六百多年從未說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