叄:不甘心,如此平凡
「我不知道我未來想幹什麼,但我知道,現在循規蹈矩的日常,不是我想要的。」——阿音
一
轉正好幾個月的阿音,已經是小班正課老師了,每個月領著一份不高不低的工資,拋去房租,能勉強度日。
她也認識了很多有個性的新學生,但總是覺得心裡空落落的。她每天看著身邊早九晚六上下班,偶爾值班的同事,時常問自己:「自己的人生,就這樣了嗎?當一名英語老師,一輩子的英語老師。」
如此平凡,她不甘心。
她內心潛藏已久的那顆種子,終於要破土而出了。
打開萬年曆,她算了一下時間,9月份開始準備,還有4個月的時間,只要拼一些,來得及的。於是只思考了兩天,她便決定辭職,重新考研。
二
其實阿音大四畢業那年,已經在準備考研了,學校已經選好,是帝都一所還不錯的翻譯學院,政治、專業課書籍都已經準備好,她希望楊子明能和他去同一所學校,所以子明也選擇了這所學校,只不過,在剛開始準備考試的一個月之後,他們大吵了一架,然後就分手了。
楊子明是阿音的初戀,所以分手的慘狀可以想象。她邊哭邊把考研的書撕掉,楊子明拉都拉不住她,她便一個人背起包,坐了16個小時的火車去了東北,因為那是凌羽讀大學的地方。
火車上的她,像一隻迷途的羔羊,她的眼睛一秒也沒閉,滴水未進,眼睛直勾勾盯著窗外,看著白色的天空變為一片漆黑,她覺得那片看不見盡頭的黑,就是此刻自己人生的至暗時刻。還好,那片漆黑最終消散,轉為了晴空萬里的藍白色。
在她身邊的,還有三個年輕漂亮的女孩,她們一路上說說笑笑,分享著美食,阿音在她們旁邊就像是一個異類。
她們估計是快要到站了,開始拿出小鏡子、粉底等工具化妝。其中一個女孩子長相甜美,她將披散在肩上的頭髮,繞指轉了一圈,雙手向上聚攏了三四下,用一根皮筋緊緊鎖住,一個襯託人乾淨伶俐的馬尾辮,將她精緻的五官凸顯出來。
嬌嫩的皮膚上,依次鋪上水、乳,精華和眼霜輕輕拍打,按摩。大地色的眼影,配上一點點橘紅,再加上亮閃閃的元素,眼尾稍稍上挑的眼線筆,勾畫出了兩隻深邃又有韻味的眼睛。粉撲將粉底夜與偏黃的膚色融為一體,漸變色的腮紅將顴肌處的羞澀,表現的淋漓盡致。
這女孩子好美啊。阿音不禁在心裡讚美。這樣年輕漂亮的女孩子,誰又能不喜歡呢。連阿音一個女孩子都喜歡這樣仙女級別的美女,更何況男生呢。
人天然喜歡很好的事物,這是天賜的審美能力,不可逆。
再看看自己,不會化妝,打扮穿著如此隨意,背著一個中學女生才會背的雙肩包,一點精緻女孩子的樣子都沒有。其實阿音是個美女,只不過她談了戀愛之後,自己覺得沒有必要太注意自己的形象,因為子明愛她,跟子明在一起舒服就好,他不是個在意外表的男孩子,至少阿音這樣以為。
直到她在一次學校的大型活動上,看到子明被一位穿著白色裙裝的女孩挽著胳膊,他們之間眉宇談笑間,有著初見情侶間的暖暖愛意。那一刻,阿音像墜入了冰窖。
子明是學生會主席,人聰慧,長得不算特別帥,但屬於特別討喜的那種。喜歡他的女孩子自然不勝枚舉。阿音跟子明是在一次英文演講比賽中認識的,阿音奪得了那次演講比賽的一等獎,子明是二等獎。要知道,有時候,舞台上那種演講的魅力,是無人能抵擋的,就這樣,他們由於彼此天然的吸引力,走在了一起。
但因為阿音天性敏感,沒有安全感,所以對於這樣一個身邊有眾多女孩出現的男朋友,她「把控」的很嚴,她還特意去百度過,究竟查男朋友的手機到底對不對。一開始的時候,有女孩子跟子明表白,他還會為了讓她小吃醋一把,故意跟她講,後來發現阿音每次遇到這種事情,都會生悶氣,而後爆發,子明漸漸地也不敢跟她講了。
其實阿音比子明還要優秀,成績優異,各種國家獎學金拿到手軟,學院名次未出過前三名,也是輪滑社、外語角比較受歡迎的女孩子,追她的男孩子也不少,但自從跟子明在一起之後,她自以為要讓男朋友放心,要做個乖巧聽話的「賢惠」女朋友,所以她減少了自己的社交,慢慢的,她的生活重心只有子明。
兩個還不懂愛的大學孩子,自以為彼此都悟到了愛的真諦,阿音有時候想想,覺得可笑。
後來,這種關係逐漸把兩人都壓垮了,只是缺一個導火索罷了。那個女孩子,不過是幫了一個忙罷了。子明解釋說,那是誤會,只是每個男生需要配一個女伴,老師說到場的所有人現場組隊罷了。阿音只回了一句,她不是傻子。
阿音到很久之後,也不知道這個事情的真相到底是什麼,她也覺得沒必要知道,因為她知道她與子明之間,存在很多問題,是無法解決的。
他們吵架那天的場景,她是無法忘記的。
子明一如既往地「批判」阿音:「你應該多做一些有意義的事情,不應該只是圍著我轉。」
「我做錯什麼了?我為了你,拒絕了很多追我的男孩子,我平時都不怎麼跟男性朋友講話,就怕你生氣,你現在的意思是我愛你是一件沒有意義的事情嗎?」阿音覺得自己很委屈。
「人生的意義不只有愛情,還有很多的事情可以做。這個世界很大,我以後還想去國外,我想不斷遇到很優秀的人,然後跟他們一起做很多優秀的事情,而且,我並不想很年輕就結婚。」
「你不就是想去看世界嗎?那我們分手吧。」
「阿音,我們確實不適合。我同意分手。」
隨後才有了那一幕阿音撕書的場景。當時的阿音完全陷入了失戀的崩潰,根本無心細思任何事情。
後來,當她再去看這段感情,再去看自己,她對於「你應該去做一些有意義的事情」這句話,簡直再同意不過了。
三
火車,到站了。
凌羽在人群中興奮地朝她揮手。
她與凌羽是認識十年的朋友,無話不談,無話不說。很多困難都是彼此扶持,一起熬過去的,所以阿音受挫的第一個念頭,便是來找凌羽。
16個小時沒合眼的阿音,略顯疲憊,臉色蒼白,在阿音「哭嚎」的電話里,大概了解情況的凌羽,心疼地上前抱了抱阿音:「瞧你這點出息,為了一個男的,把自己折騰成這個樣子,真沒勁。走,我先帶你回酒店好好休息。」
酒店在凌羽學校附近,隔著酒店的窗戶,可以看到學校的紅樓,美極了。
新的環境,總是有種神奇的魔力,阿音的心情好了不少。
「你先洗個熱水澡,好好睡一覺,等我們阿音大小姐睡醒之後呢,我帶你先去學校逛逛,然後帶你去吃大餐。你放心,這幾天的行程我已經都安排好了,包您滿意!」凌羽把阿音的書包邊放在桌子上,邊調皮地說著。
阿音笑了笑,一切照做了。
下午3點鐘,阿音睡醒了,她看到凌羽拿著幾件衣服選來選去。
「你在幹什麼?」阿音不解地問道。
「在你來之前,我剛給你買了幾件衣服,我就知道,你傻起來,肯定什麼都不顧。而且,一會去我學校,有個特別美的景點,我得帶你去拍照,不得收拾得好看點嘛,趕緊起床,我這個美妝高手要來打造小仙女了。」
阿音的心裡暖暖的。她突然覺得,男朋友就像某一站上車的旅人,過了幾站下車了。而很多閨蜜,上車的目的,就是為了陪你更好的送走他們。
也許最終車上的人都會下車,但是這一路的美好風景,都會留存在回憶之中。
凌羽的衣品還真是不錯,阿音看著鏡子里煥然一新的自己,感覺精氣神再不恢復,都對不起這一刻的自己了,於是她「咳咳」兩聲,說:「小仙女又回來了。」兩個人笑的像個傻子。
凌羽的學校有種安逸美,也許是周末的原因,學校里人影稀少。
在綠植的陪襯映托下,紅色為主色調的教學樓,顏色更加鮮明了。主樓的後面有一座小橋,下面是淙淙流水。
「阿音,快去橋上面,攝影大神已準備就緒。」凌羽迫不及待地推著阿音朝小橋的方向走去。
阿音拗不過她,乖乖地站在橋中間拍了張照,而後兩人一起拍了合影。
「我剛剛把照片發你了,趕緊發條朋友圈」凌羽催促著。
「先不發了吧,沒什麼心情。」
凌羽搶過阿音的手機,把剛剛的幾張手機保存,然後挑選了幾張不錯的,發了個朋友圈。
沒一會,收到了一條微信:「你安全我就放心了,好好玩。」是楊子明發來的。
阿音沒有再理會。
在東北的這幾天,她們一起逛街、品嘗美食,拍了阿音人生中的第一套寫真,還認識了幾位凌羽的好朋友。阿音的精神狀態好了許多。
臨走的那天,阿音對凌羽說:「我不考研了,讓他去考吧。我沒辦法接受和他一起考去同一所學校,雖然那學校更是我的夢想。」
凌羽說:「無論你做什麼決定,我都支持你,只要你覺得是你現在,想要的就行。」
後來,楊子明上岸了。阿音去了帝都工作。
再後來,阿音想,自己再也不會做這種決定了。失戀害人啊。
但是若不是這個決定,她又怎麼會認識那群可愛的孩子呢。人生啊。
四
阿音把辭職申請交上去,領導咋舌。要知道,阿音是校區著重想要培養的新人,甚至都已經為她規劃好了發展方向,既可以往教師方向一直走,也可以兼任管理層的崗位。但阿音還是婉拒了王英領導的好意。
「那你想好,萬一沒有考上怎麼辦呢,還不是照樣要找家單位上班?」領導問道。
「可能還是太年輕了,不想那麼多。我也不知道我未來到底想幹什麼,但我知道,現在循規蹈矩的日常,不是我想要的。」
「那期待你考上研究生之後,更好的回歸。海學永遠給你留著一個位置。」
「謝謝您。」但阿音知道,她不會再回來了。
五
接下來四個月的時間,阿音著魔一般,瘋狂地備考。忘記是誰說過了,「如果你想讓一個人成功,給她一個很大的目標,然後極少的時間」,這句話再適合阿音不過了。
六個月後,成績出來,她通過了初試。
八個月後,她成功考上了那所她夢想多年的翻譯學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