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燈火闌珊處

  我頹敗地坐在床上，覺得人生黑暗而無望，伽言抱起桑榆往出走，邊走邊說道：“晚飯吃什麽？” “隨便。” 他搖了搖頭，嘖了兩聲轉而問道：“小狐狸，你想吃什麽呀？” “吱吱，吱吱。”桑榆哼了兩聲。 “哦，你想吃糖醋魚啊。”伽言語調溫柔而油膩，可在我眼中卻活像個神經病。 我無語地看著他們一人一狐大搖大擺地走了出去，然後向後一仰，將自己摔在了床上，緊接著背後覺得有硬物硌著發疼。 我重新爬起來去查看，原來是那塊玉佩，不由得怔忪了一下，這是在我發高熱的時候，星靈出去尋墨亟時留給我的。 他從不離身的玉佩，我拿了起來，圓形的青玉上刻著繁複的龍紋，巧奪天工、觸手溫涼，玉在掌心泛著盈盈幽光，係玉的紅繩已經斷開，我忽的想起他紅著眼眶說：“等我回來。” 那玉還是那塊冷冰冰、硬邦邦的玉，可在我眼裏卻又不是玉，像是他的冰涼的詰責，心裏一下子又有些難受，像是做了什麽錯事一般，我心中無端煩悶，遂將那玉佩擲在了一旁，青玉滾了兩個圈，停在了枕頭底下。 我想起了一件事，趕忙跳下床去地下翻找，左右都找了一遍什麽都沒有，我不死心，又爬到床底下去伸手探，摸了一手的灰，然後在一個角落裏摸到了我要找的東西，我費力地從地上爬起來，將手中的簪子在身上擦幹淨，鑲著素銀的簪子，上麵鑲著一顆眼淚似的紅寶石，正安靜地躺在我的掌心，我凝視著這隻簪子，竟然有些恍如隔世的感覺，自從我被他擄走之後，一切都朝著不可控製的方向飛馳，我變成了一個可怕的怪物，毀滅了剡川，然後失憶，李村的事情還曆曆在目，我隻要一閉眼，就會清晰地冒出來，依山背水的青綠、旺嬸的菜畦、燈火繁華的街頭、藥鋪的夥計娶了屠戶的女兒，還有……還有站在樹下的修長身影、穿著粗樸衣裳也遮擋不了的風姿、隨手拋到桌上的玉玦、燈火闌珊處清淡的語調，“我隻要這隻簪子”、“真好看”、“不許摘下來知道麽”…… 我鬢角開始隱隱發疼，隻好俯下身子來減輕不適，我看著手中的簪子，想了想，揚起手又落了下來，最後打開了床頭的匣子，隨手扔了進去。 趴回到床上，頭發胡亂地垂散在臉上，我闔上眼睛，沒過一秒又控製不住地睜開，再次闔上又再次睜開，我緩緩抬起手覆上自己的眼睛，睫毛軟軟地劃過掌心，我不斷安慰著自己，沒關係的，還是和以前一樣的，可是眼睛卻開始變得濕漉，我終於忍不住酸楚，眼淚從指間垂落，耳邊的枕麵暈濕了一小片。 過了許久，伽言過來叫我吃飯，木頭門被敲地“哐哐哐”作響，毫無一點文雅，我心煩意亂地翻了個身，衝他喊道：“我不想吃！” “我做了糖醋魚。”他在外麵說道。 “我說了我不想吃！”我確實是有些生氣了，門外安靜了下來，又過了一會兒，才聽到他說：“那我把飯給你熱在鍋裏了，火不熄，你餓的時候記得吃。”然後他的腳步聲逐漸遠去，我無力地睜開眼睛，外麵天色已晚，空桑在夜裏會點起燈籠，在偌大的黑暗之中，點點紅光由近及遠，最後消失在無邊的曠野中肆意生長的蘆葦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