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六十一章 賜死
第三百六十一章 賜死
謝如琢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走出這個院落的。
她出來的時候,正是黎明將近之時,整個夜幕都是漆黑一片,伸手不見五指,四周蔓延著陰冷的空氣,叫人渾身都涼的發抖。
林不凡嘴裡的真相近乎荒唐,可是謝如琢卻真真切切的知道,這就是事實。當年太皇太后的死她本就懷疑,只是卻苦於沒有證據。
可她沒有想到,賢嬪竟然真的能夠干出這樣的事情,若是這事情傳到蕭君夕的耳朵里,他還不知要如何傷心!
正月的天氣,帶著萬物復甦的前兆,空氣中的硝煙氣味兒還沒有散去,富貴人家們的爆竹早已預備下,只等得上元節的時候再次炸開,帶來新一輪的五顏六色。
可謝如琢卻深切的感覺到,如今的空氣中都帶上了風雨欲來的味道。
這樣的安靜,像極了暴風雨來臨之前的平靜。
壓抑的令人窒息。
蕭君夕一直在等著她回來,書房裡的燭火亮了整整一晚。
謝如琢回來的時候,就看見那一方暖洋洋的光線,雖然暗弱,可是卻莫名的叫她心中安定了下來。
正月十五上元節,家家戶戶掛花燈。
皇城之中燈籠次第如同花瓣一般蜿蜒著,一直到皇宮的深處。
便是白日里,這些燈籠懸挂著被風一吹,也顯得格外的好看。
只是景色是美景,卻註定沒有人欣賞。
接到蕭君涵的信已經第三日了,賢嬪這幾日夜夜被噩夢驚醒,白日里也坐立不安。這種感覺,就像是頭頂是懸著一把鋼刀,可繩子的另一端卻不知在誰的手裡。她不知道這刀什麼時候就會落下來要了自己的命。
這種感覺,最是難熬。
剛吃了午飯,有宮人小心翼翼的過來,問道,「娘娘,您可要睡一會兒么?」
賢嬪猛地一個激靈,回頭見是自己的丫鬟,憔悴的擺擺手道,「不了,你出去吧。」她這話說完,又忙得叫回宮人,吩咐道,「你出宮一趟,請齊王來,就說我有事情要交代。」
不知道為何,她今日不安的感覺越加強烈,彷彿若是今日不見到蕭君涵,她這輩子就見不到一樣。
見她這樣,宮人微微嘆了口氣,恭聲道,「奴婢遵命。」
按照規矩,妃位以下是不能隨意傳召兒孫的,可是看自家娘娘這個樣子,她也只能想想辦法了。
那宮人剛走了不久,便聽得門外有內侍監的聲音尖銳的響起,「皇上駕到——」
賢嬪心頭一陣狂跳,努力的穩了穩神,起身走到外殿迎接,「臣妾給皇上請安。」
靖帝進來的時候,也帶進來了一股冷風。
他不著痕迹的打量著賢嬪,也不叫她起來,只將一雙眸子鎖在了她的身上。
感受到了靖帝的眼光,賢嬪心裡的不安越發的擴大了起來。她努力的揚起一個笑容,穩著聲音問道,「皇上為何這樣看臣妾?可是臣妾今日的著裝有何不妥么?」
聽到她這話,靖帝臉上泛起一抹冷意,可說出的話卻格外的風輕雲淡,「愛妃何曾有不妥當的時候?」
自從賢嬪被人從冷宮裡接出來之後,就越來越安靜,每日吃齋念佛,誦經祈福,更加擔當的起這個賢字了。
「起來吧。」
聽到靖帝這三個字,賢嬪方才微微鬆了一口氣,想來今日的靖帝只是在前朝有了火氣,根源不在自己這裡。
她自認跟靖帝這些年的夫妻,琢磨他的情緒向來精準。因此有了這個判斷後,賢嬪的心也算是落回了原處,只是依舊有些小心翼翼。
靖帝看著眼前的賢嬪,有殺機一閃而過,又將目光轉向了她殿內正中央放著的觀音娘娘像上面。
觀音面前放著一個香爐,有香氣裊裊而上,連同這屋子裡似乎都帶著一股佛香氣。
「你最近倒是很誠心。」
聞言,賢嬪小心的一笑,道,「臣妾感念君恩,只想替皇上和我朝祈福,希望吾皇身體康健,福壽綿延。希望我朝能夠風調雨順,百姓和樂安康。」
她說話的時候,似乎真帶著那麼一股子的佛味兒來。
靖帝意有所指道,「你這樣子,倒是讓朕想起了皇祖母。」
賢嬪的眼角一跳,偷眼看了看靖帝,見他似乎真的只是敘家常,因笑道,「臣妾早年有幸伺候太皇太后,可惜那時候糊塗,只學到太皇太后的皮毛。如今年過不惑,想起來格外的後悔,或許現在努力,還有機會向她老人家學習一二。」
「呵,可不是么,連你的封號都是皇祖母替你討來的呢。」靖帝說到這裡,眼中的笑意淡了幾分,嘆息道,「皇祖母一向慈祥,也肯愛護小輩兒。只可惜啊,她死的太早了。」
聽得這話,賢嬪也跟著露了一抹傷心的模樣來,「可不是么,臣妾還想在太皇太後身邊多儘儘孝心呢,可誰曾想——」
她的眼淚說來就來,霎時間便滴下淚來,看起來格外的哀傷。
靖帝看著她的模樣,這個女人,一向以賢惠和柔弱著稱,若非她這般,又怎麼能入了皇祖母的眼?只可惜!
一想到今日上午御書房裡的那一幕幕,靖帝的心中就升起滔天怒火來,嘴上卻是反倒更加的波瀾不驚,「愛妃有心了,想來挂念皇祖母的不止朕一個。既然你這般有孝心,不如朕就成全你,送你下去到皇祖母身邊繼續盡孝如何?」
他這話一出,賢嬪的臉色頓時巨變,她強撐著笑意道,「皇上這是在開玩笑么?」
可當她迎上了靖帝眼中的殺意之後,頓時便驚得臉上血色盡退!
這樣的靖帝,叫她的心都狂跳,似乎隨時都要破體而出一般。這一刻,不需要任何的語言,賢嬪都已經真切的明白了一件事實,那就是,他知道了!
「皇上——」
賢嬪撲通一聲跪了下來,靖帝甚至還有心情回答她方才的那句話,「朕何曾跟你開過玩笑?來人!」
說完,靖帝轉頭朝著外面喊了一聲,「賜酒!」
賢嬪登時便跪坐在了地上,眼淚潸然而下,「皇上,您真的要這麼對臣妾么!」
她這話喊得凄涼,眼中帶著不可置信。她在賭,賭自己在靖帝的心中還有一點位置,不至於叫他連分辨都不聽,就這麼殺了她!
可惜,賢嬪註定是要賭輸的。
靖帝一步一步的走到她的面前,彎下腰來,將她的下巴牢牢地捏住,逼迫著她與自己對視,「自你入宮以來,皇祖母可曾虧待過你?」
賢嬪不由自主的搖了搖頭,顫聲道,「不曾。」
靖帝急怒攻心,卻反倒露出了嗜血的笑容,「那你為何做出那等事情來!」
聞言,賢嬪登時淚如雨下,「皇上,臣妾不知您從何處聽了何等的謠言,可是這種事情,臣妾怎麼會做的出來呢?畢竟,太皇太后她對臣妾極好,臣妾銘感五內的!」
「你解釋的倒是好,可惜,你卻忘記了一點。」靖帝說到這裡,又一字一頓道,「朕從進來到現在,何曾說過什麼?又何曾提過皇祖母因何而死?!」
聽了這話,賢嬪頓時再也撐不住,一張臉上變成了慘白。
是了,是她太急於辯駁了,卻忘記了,靖帝雖然一直在暗示,卻從來沒有跟她挑破這層窗戶紙!
反倒是賢嬪,在靖帝的暗示下,這樣的辯駁之語,卻是不打自招了!
靖帝嫌惡的鬆開她的下巴,看了眼進來端著毒酒的宮人,方才冷聲道,「如今朕給你保留幾分體面,你自己上路吧!」
聞言,賢嬪便知此事再無轉圜的餘地。她絕望的看了一眼那酒壺,突然又想起什麼,磕頭哭道,「臣妾自知罪孽深重,只求死後皇上能夠不要將臣妾的罪孽怪罪到涵兒身上,他畢竟也是您的骨肉啊!」
靖帝心中對她恨得咬牙切齒,只是他到底不比當年,顧及著蕭君涵的臉面,這才一壺毒酒賜給賢嬪的。
可是對於賢嬪,他又怎麼可能說出自己心底的話?
靖帝忽而冷冷一笑,道,「你的心還真夠野的,不過朕也不妨告訴你,就憑著有你這個母妃,將來朕的位置,就是老三的!」
賢嬪的臉色已經白的不能再白,這話就好像是一塊大石頭一直在不停地朝著她心尖尖上砸著一樣,叫她渾身上下都疼的發抖。
她爭了一輩子,鬥了一輩子,到了了,竟然還是沒有給她的兒子爭到這個位置,她不服!
眼見著賢嬪眼底的絕望,靖帝只覺得噁心的很,當下就一甩袖子,丟下一句,「伺候她上路!」便大踏步的離開了宮殿。
那小太監端著毒酒,看著賢嬪呆坐在地上的模樣,當下就有些不耐煩,沖著其他宮人使了個眼色,尖聲道,「送賢嬪娘娘上路——」
蕭君涵來的時候,剛好聽到這句話,去找他的大宮女臉色一變,霎時便不顧形象的跑了進去。
只見賢嬪被幾位公公按著強硬的將毒酒給灌了下去,而她掙扎著叫喊,將那毒酒撒的衣服上到處都是。
然而木已成舟。
蕭君涵緊走幾步進來,見到這情景之後,霎時便踹上了幾個為首的公公,怒罵道,「腌臢玩意兒,我母妃豈是你們能碰的!」
他用力極大,幾個公公又不敢還手,被他踹的一時有些胸口喘不過來氣兒,可在看到蕭君涵的臉色之後,也不敢再在這裡待,只丟下一句,「這是皇上的命令!」
幾個人便一溜煙的跑了。
反正這毒酒一句被灌了下去,誰都改變不了這個事實。他們的差事也算是完成了。
再在這裡待下去,齊王難保不會在盛怒之下將怒火發泄到他們這幾個奴才的身上。
這深深的後宮里,奴才的命就是螻蟻,誰都不放在眼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