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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四章 我從無害人之心

  第一百七十四章 我從無害人之心


  一時之間,偌大的客棧內鮮血遍地,哀嚎聲聲。這住在客棧內的人不算少數,可如今都躲在自己的房間內緊閉著房門,任由外間想要求助的人敲破了手,都不敢開一點點的縫隙。


  長夜漫漫,而他們只希望這一夜能夠儘快過去。


  外間不知何時來了一隊的黑衣人,袖口皆綉著金紅的曼陀羅花。見到溫如玉之後,為首之人當下就跪了下來,道,「屬下來遲,請門主恕罪。」


  溫如玉將手中的絲線重新纏繞好,漠然道,「事情交給你了。」


  那人應了一聲諾,便乖覺的上前扶起溫如玉,後面的人則抬出早準備好的金絲楠木交椅,將溫如玉穩穩噹噹的抬了起來。


  謝如琢一直站在原地,只覺得心神都有些恍恍惚惚。這一夜發生的事情太過震撼,直叫她有些反應不過來。


  溫如玉只涼薄的看了她一眼,方才道,「本座出門時這丫頭若是沒跟上來,就將她留在這裡吧。」


  若是連這點承受能力都沒有,那也不配做他溫如玉的徒弟了。


  眼見著溫如玉被人抬著出了門,阿離這才輕輕地啄了啄她的衣服,一雙小豆子眼盯著謝如琢,試圖引起她的注意。


  好一會兒,謝如琢的眼神方才有了焦距,卻是在回神之後,當下便扭過身去,哇的一聲便吐了出來。


  今晚的夜色真好。


  謝如琢終於出了那片恍若修羅場的客棧后,第一反應便是如此。


  皓月當空,月涼如水。若是沒有客棧內仍舊在繼續的哀嚎聲,今晚想必很適合登高賞月。


  只是她卻清楚的知道,這一切已經真實的發生了。而她今生,也必定會記住這如同噩夢一般的場景!


  對於她的出來,溫如玉似乎一點都不意外。


  門外聽著一輛馬車,金碧輝煌騷氣逼人,符合溫如玉一貫的風格。


  謝如琢看了一眼毫無形象癱軟在馬車內的溫如玉,隨即便跟著上了馬車。她方坐好,又覺得一陣反胃,當下就歪了頭,朝著那個小痰盂哇的一聲吐了起來。


  溫如玉當下就氣急敗壞,「你個沒良心的丫頭,那是本座的金痰盂!」


  謝如琢吐夠了,也覺得胃裡舒坦了許多。她先是舒了口氣,又從一旁抽了條帕子擦了嘴,這才道,「這麼寶貝這玩意兒,難不成你還能當飯碗用?」


  她先前挨了一腳,又經歷了這等場面,眼下只覺得整個人都要散架了一般。只是一見到溫如玉這張臉,她就忍不住開始噎他。她好歹今晚也是他溫如玉的救命恩人呢,他就是這麼謝自己的?


  溫如玉被她這話氣的一噎,而後又磨牙道,「本座現下不與你計較,小丫頭,本座問你,那會兒你怎麼不自己跑了呢?」


  其實今晚之事,他倒是十分的感動。今夜他大意中招之後,便屏神靜氣調息,因著運轉周天不能停歇,所以即使他聽到謝如琢在門外將門板快撞爛的時候,也絲毫不能放任自己停下來。


  他自幼體質便異於常人,這軟骨散雖然烈了些,可他未必不能破了。


  只是這個丫頭,平日里一副叫人恨得牙痒痒的模樣,可在危急關頭,卻能做出這種事情,當真叫他頗為意外。


  這麼多年,除了那個人,似乎這種被人擔憂的感覺,已經再也沒有人給過了。


  他心甚悅。


  聞言,謝如琢只斜睨了他一眼,便沒有了下文。


  溫如玉卻咬著不放,偏要問出一個答案,喘了喘氣,便又道,「今夜,你原本是可以跑的,只要本座一死,從此之後便再無人每月飲你的血,也不會控制著你。脫離本座掌控恢復自由身,而本座的屬下也會與那沈家醜女不死不休。這般一舉兩得的結果,難道不好么?」


  不好么?自然是好的。


  只是——


  「我從無害人之心,除非對方不是人!」


  謝如琢冷冷一笑,只傲然說出了這句話。是的,不管是前世還是今生,她都從無害人之心。縱然今生她從地獄而來,為了報仇而生,可也從不敢去拖累無辜之人。她是心中有恨,可她更是謝家女!謝家的女兒,從來都是光明磊落,坦坦蕩蕩!

  便是她現在已經不坦蕩了,可她也不允許自己見死不救!


  溫如玉沒想到她會說出這麼一句話,當下就有些發愣,心中也改觀了不少。


  果然那個人的眼光是沒錯的么,這個丫頭呵,還當真是有些可愛呢。


  不過,沈婧慈,你給了本座這麼一份大禮,本座也該還你一份才是!

  不過他的嘴角剛噙上一抹笑,便又覺察到了身上真氣四散的徵兆,當下就收起了笑容,換上了森然冷意。


  他已經很久沒有遭人暗算過了,想不到今兒個竟然栽到了一個小丫頭片子的手裡。


  沈婧慈,你給了本座這麼一份大禮,本座也該還你一份才是!

  那群手下們速度很快,不過片刻的工夫,馬車已經到了一處別院內停下。院落不大,裡面卻曲徑通幽,乾淨整潔。謝如琢跟在人群之後,眼見著溫如玉被人抬進了屋內的軟榻上,便想要退出去。


  卻不防,溫如玉當即就叫住了她,「沒見本座這般虛弱么,一點身為徒弟的自覺都沒有,去給為師泡茶來。」


  聞言,謝如琢頓時便攥起了拳頭,而後輕輕巧巧的挑起一抹笑意,回身道,「師傅是想喝七步斷腸散還是一日斃命茶?」


  溫如玉還當真認真思索了一番,而後誠懇道,「都不好,還是鶴頂紅吧,味道甜膩些。」他說的煞有其事,倒像是真的嘗過一般。


  謝如琢被他說的氣息一窒,愣了一下才道,「都道是讀萬卷書不如行萬里路,師傅如此以身作則,徒兒佩服。」


  「好說好說。」溫如玉一面由著手下運功逼毒,一面漫不經心道。


  只是,他額頭上不停滾落下來的汗珠卻昭示了此刻的慘狀,雖然溫如玉現下還有心情調笑,可他的處境絕非聽上去那樣好。


  謝如琢心中明了,暗嘆一口氣,便轉身走出去,打聽起廚房的位置了。這些時日為了蕭君夕,她倒是學會了幾樣的葯膳,這會兒子茶不是最好的選擇,與其跟這個老妖精鬥嘴,還不如幫他煮一碗葯膳來的實在呢。


  長夜漫漫,終究會過去。


  謝如琢肩膀上被那嘍羅踢了一腳,剛開始由於繃緊了神經,她倒是還沒覺得如何。可待得一放下心思來,那傷痛便發作了起來。


  因此,白日里雖然是武林大會的決戰之日,她卻被溫如玉直接鎖在了院子里,不許她出去看熱鬧。


  外間的日頭照亮天際,有鳥兒在窗台上唧唧啾啾的叫著,將這秋日的天氣增添了幾分的生機盎然。


  謝如琢側卧在軟榻上,望著外間的大好天色發獃。昨夜一宿的疲憊與驚懼,在看到這明媚的日光之後,終於抵不過困意的來襲,不多時便就著暖暖的陽光沉沉的睡了過去。


  溫如玉回來的時候,剛巧便看到這樣一幅畫面。有女子卧於榻上,青絲如瀑散落在淺色的軟枕之上,將那一張原本就小的臉襯托的越發柔美。她的身上只蓋了一條薄被,女子似乎冷,整個身子便都蜷縮在了一起。她睡得並不踏實,一雙秀眉輕輕蹙起,嘴裡還不停地呢喃著什麼。


  待得溫如玉走的近了,方才聽到,「救我!」兩個字。


  溫如玉聽得心頭一軟,這丫頭面上逞強,可到底是女兒家。昨晚上的事情,怕是嚇壞了呢。念著,他又自嘲的一笑,大爺他這些年的惻隱之心少的可憐,卻偏偏給了這兩個人,大抵這就是命吧。


  謝如琢只覺得在夢裡睡得頗為不安,隱約間感受到自己彷彿被人捏住了嘴,隨即便有一抹涼滑之物進了喉嚨之內。她下意識的吞咽下去,不多時便又重新沉入了夢中。


  喂完了葯,溫如玉這才起身,低聲吩咐了一句,「將她抱到床上去吧。」就大踏步的離開了。


  天色已近黃昏,他需要做的事情才剛剛開始。


  直到溫如玉走了好遠,留在屋內的珠兒方才敢抬起頭,她的額頭已然布滿了汗珠。她不過是天門分支里的一個小丫鬟,見過溫如玉的次數不過聊聊幾次,可每一次都覺得害怕到了骨子裡。


  念著,珠兒又忍不住拍拍胸口,這才走到軟榻前將謝如琢抱回了床上,仔細的幫她蓋好床鋪,又檢查了屋內並無其他異樣之後,方才退出去守在了門外。


  沈婧慈被「請」到別院的時候,剛巧是黃昏。她忽的就想到四個字,逢魔之時。


  幾個著一襲墨衣的男人將她帶到一間書房后,便都退了出去。偌大的屋內瞬間便剩下了她自己。沈婧慈身上的那個寒顫剛打起,就突然愣在了原地。


  屋子的陳設極為華麗,桌椅板凳皆以軟皮包裹,又被畫師在其間勾勒出最妖嬈的曼陀羅花,紅蓮業火,極為繁複。周圍的牆上懸著幾幅畫,畫中皆是美人,或坐或卧,一派的風流嫵媚。


  可不知為何,沈婧慈總覺得這些畫布有些不一般。她心中疑惑起,就朝著畫布走了過去,將手覆在其間小心的摩挲了一番。


  質地綿軟,平滑如玉,這畫布並不是尋常的紙張。她剛想感嘆古人的心思精巧,竟能造出這般物件時,就聽得身後傳來了腳步聲。


  「摸上去如何?」


  說話的正是溫如玉。


  他仍舊一襲紅衣如火,頭髮倒是綰了起來,卻越發映襯得美人如玉劍如虹。


  沈婧慈正有些做賊心虛,乍聽到他的聲音,猛的一個激靈,方才反應過來對方在問自己話。當下就回答道,「很好。」


  聽到這個回答,溫如玉不由得嗤了一聲,隨即走到畫前,留給了她一個背影,好一會兒才道,「這可是本座精心尋找到的寶貝呢,自然是好的。且不說這畫工精美絕倫,便是這畫布也有一番來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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